卡尔再次睁眼是在治疗舱里。
他对这种治疗舱很熟悉，一睁眼便认出了这属于氪星科技。
但是它的样子又和孤独堡垒里的那些不太一样。
就在卡尔疑惑不解之时，一个人影向他走来了，他与卡尔有七分相似，还有一撮与卡尔一般无二的小卷毛。
最重要的是，他和孤独堡垒的AI乔-艾尔，以卡尔生父为原型的AI的投影形象极其相似，就是比他的形象看着更年轻了。
来人开口，他的发音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是氪星语，卡尔很久没听见的氪星语，是带着货真价实的情绪起伏的氪星语，不是孤独堡垒那古井无波的模拟语音：“你醒了？”不出卡尔所料，声音也极其相似，就是少了点电流音以及失真感罢了。而现在，卡尔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来人就是乔-艾尔，他记忆深处的一个模糊的影子，他的生父，他的血缘至亲。
乔在治疗舱面前站定，卡尔忍不住伸手去隔着玻璃触摸乔的面容，用眼睛仔细地描摹他的轮廓，哪怕他的面容隔着营养液有些模糊了，因为这不是全息投影那种虚幻的，一触即碎的影子，是活生生的，真实存在在他面前的人。
乔问：“你是谁？”
卡尔答非所问，语调僵硬，他很久不说氪星语，也很久没说过话了：“……我应该来自另一个宇宙，看您的年龄，我在这个宇宙大概还没出生。”
见他回避，乔倒也没有强逼他回答，似乎很快就相信了卡尔来自另一个宇宙的说辞，开始询问另一个宇宙的信息：“介意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吗？从你的基因来看，你确实是个氪星人，但是很多基因表现又与我们有着实际上的不同，而且孕生室的档案中并没有你的信息。”
“……”
卡尔沉默良久，乔耐心地等待着他回答。
最终，卡尔抿了抿唇，被营养液模糊的神色乔看不分明：“……氪星，毁灭了。”
乔只惊讶了一瞬，随后便是了然的平静，那是一种早已知道结局的悲伤：“果然。”
“那你呢？氪星毁灭之后你还好吗？猝然面对家乡毁灭的情况不好受吧。”乔定定的看着卡尔。
卡尔不是很明白怎么突然乔就开始问他的情况了，但他实话实说：“其实我几乎没有在氪星生活过，我尚在襁褓中时父母便将我送走了。”
乔的眉毛轻轻皱起：“应该是比我预计的时间早了，辛苦你了，我的儿子。”
“你怎么……”卡尔忍不住惊讶，说实在的，他完全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样跟他的生父相认。
乔忍不住轻笑：“傻孩子，我都看过你基因了，怎么会不知道呢？”
“啊？”
看着卡尔傻乎乎的样子，乔的心底一片柔软，看着卡尔还过的挺好的。
傻点好啊，傻点挺好的，天真无辜，无忧无虑。
但是看着卡尔鬓角的白色，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他已经错过那么多了……他儿子年龄估计都比他死的时候还大了……
乔好奇地询问卡尔是怎么知道这是另一个宇宙的，希望能开启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他没有问卡尔离开氪星以后的经历，如果卡尔的宇宙和他的宇宙真的不是同一个宇宙的话，那么不管是怎样相像，从卡尔来到这里的这一刻，以后的发展都不会相同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衣服啊。”卡尔的语气理所当然。
这回轮到乔懵了：“啊？”
卡尔乐了，向他解释：“我们那边的氪星服饰和你身上穿的这件不太一样。”
“我们那边的和你们的大体相同，不同之处在于披风的花纹上，我们的是纯白色加上一些几何图形，你们就是纯色了。”*卡尔回忆着，嘴角忍不住带上笑容。
乔的笑容加深：“看起来你倒是对穿越平行世界挺在行的，所以你怎么来的啊？还能回去吗？什么时候回去啊？”现在的乔就像是一个面对突然回家的自家孩子的普通的父亲一样问着。
卡尔不假思索地说：“死了就过来了。”
乔：“？”
与腊娜孕育了氪星千年来第一个自然出生的孩子，预测了氪星灭亡的大科学家，乔-艾尔，表情空白。
卡尔懵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乔还不知道氪星人在地球上很擅长仰卧起坐呢。
他慌忙解释道：“其实我已经死过几次了，不就是在棺材里仰卧起坐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笑容轻松自然，谈论起自己的死亡来毫不在意。
卡尔的神色很认真，但是乔却觉得他快晕过去了，他儿子在另一个宇宙到底过的什么生活啊？还死过了……还不止一次……
此时的乔已经陷入了宇宙猫猫状态，卡尔的那两句话在他的脑内不断回荡，一遍又一遍的呼啸而过，震耳欲聋。
乔听到自己干巴巴地问：“那你是怎么死的啊？”刚说完乔就想扇自己一巴掌，他儿子人才刚死就要被问起自己死亡的经过，他真该死啊。
但是卡尔完全不介意，他说：“嗯，我当时在红太阳监狱里，然后有个人突然就冲进来把我给干掉了……”卡尔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带着迷茫。
乔不解地看他，虽然卡尔讲话一股味AI味，但是理解起来还是没问题的，那么，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他在监狱里？
“等等，我为什么会在红太阳监狱里？”卡尔开始怀疑人生。
他皱紧了眉头，超级大脑将他的记忆准确地回放了出来，一点一点向前回溯。
尽管卡尔的超能力被抑制了，头也有点疼，但超级大脑依旧管用，那些回忆很清晰，虽然断断续续的。
他想起自己被人杀死，想起自己躺在床上无神的盯着顶灯，想起他被蝙蝠侠关进红太阳监狱，他想起另一个世界的正义联盟……
他……他想起了自己的满手鲜血。
他想起了反抗军，蝙蝠侠和卢瑟，他想起了绿箭侠和沙赞。
从“为什么我会在红太阳监狱里”这个问题开始，记忆随着联想重现，往前推。一个问题被解决了，但新的问题又冒出来了，于是被一道道截断的记忆长河继续磕磕绊绊地逆流，最终，他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天。
他看见一片白光。
核弹的光芒很刺眼，但他眼前发黑；大都会在一片火海中无比灼热，但他手脚发僵，心底一片冰凉。
怎么会这样呢？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绷了很久之后再也撑不住了，裂开了一条痕，然后裂痕快速扩散，最后，他的整颗心好像都碎掉了。心海中荡起的波澜让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而他颤抖的手中鲜血淋漓，那是比利的血，是莱克斯的血，是蝙蝠侠的血，是奥利弗的血，是所以因他而受到伤害，因他而死的人的血……
耳边有小丑尖锐的笑声，他兴奋的说：“哦，小蝙蝠，你真该看看！这就是你口中的世界楷模啊！”，有露易丝绝望的呼喊：“克拉克！”，父母的呼唤：“我的孩子……”，哈尔的祈求：“求你了，千万别干傻事，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布鲁斯的指责：“万物始于一。”
……
但更多的却是大都会几百万人仿佛日夜不停的哀嚎：“救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都是你的错！”字字泣血，尖锐刺耳，经久不息。
好奇怪啊，明明他已经处于一池营养液里了，为什么眼前却更模糊了呢？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眼球热热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灼烧它们。
为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啊……
“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呢……”
乔看卡尔的情况不对劲，但是治疗舱却显示卡尔身上除去轻微的脑震荡可能导致的记忆模糊外没什么大碍了。
卡尔按在玻璃上的手逐渐用力，指尖泛白，但他的眼神越发空茫无措，嘴里是小声的呜咽和模糊不清的喃呢，但乔听不懂卡尔在说什么。
乔连忙把卡尔从治疗舱中放出来抱在怀里，抚摸他的后脑勺，一遍一遍的呼唤着那个他和腊娜早就准备好的，给他们未来孩子的名字，试图唤回卡尔的意识。
后面腊娜也来了，乔和她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之后她也抱住了卡尔，在与乔一同呼唤卡尔的同时止不住的叹气，眼底是与乔如出一辙的心疼。
乔的肩膀湿了一大片，不知是营养液还是泪水。
“……卡尔……”
什么……
“……卡尔！”
什么声音……
“卡尔！”
谁在叫我……
远方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它拨开了那些痛苦而又沉重的一切，准确的触碰到了卡尔。
“我在这里……我不离开你的，我们都不会的……我们就在这里……”
亲生父母温暖的怀抱安抚了卡尔，最终，卡尔沉沉睡去。
将卡尔安置好之后，乔和腊娜开始仔细查看卡尔的身体报告。
然后就发现卡尔的这具身体简直完美的不像话，肌肉密度，体脂率等各项数据都维持在最好的水平。
腊娜惊疑不定地看向丈夫，乔说：“黄太阳，地球的太阳是黄太阳。”
腊娜的声音略带苦涩：“我倒希望他不必如此强大，普普通通地活下去不好吗？”
乔摇了摇头：“你觉得他像是面对苦难会袖手旁观的人吗？他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没有回应。
两厢沉默。
tbc.
*：卡尔那边的氪星服饰漫画有
乔那边则是参考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