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炎热的一段时间过去，来米德贝尔停留的商队渐渐多了起来，乌利亚争取到了一个给附近商队看护骆驼的工作。工作结束后，他喜欢留在家里，看父亲留下来的数学书。玛拉厄尔托兀则由于想知道天使那边的消息，经常乔装打扮，去米德贝尔当地的小教堂。

    此时米德贝尔就只有一家小小的教堂，外加一个牧师，两三位临时工。走动得多了，牧师也就熟悉了玛拉厄尔托兀的乔装外表，布道的时候，经常注意给她留一个座位。

    这天，玛拉厄尔托兀正要往外走，牧师喊住了她。“我看你似乎对这里很感兴趣，但你似乎没有佩戴任何有关的信物？”

    来了。玛拉厄尔托兀转回身，“啊……是的，我其实，还没有入教。”

    牧师简单问了问她家里的情况，邀请她一边参观教堂二楼，一边和他聊一聊信仰的事。

    玛拉厄尔托兀跟着牧师上了二楼。入眼处是客厅，只设了供台，一边是牧师居住的房间，半掩着门。客厅中央放着天使围绕神的画像，供台上摆放着葡萄和香油。

    “很简陋对吧？”牧师朝她笑笑，“听说不久之后神殿会来人大修。”两人简单看了看，牧师进了趟自己的房间，出来后给了她一个小册子和一个吊翅膀纹样的项链。

    玛拉厄尔托兀小心不触碰到纹样，接过项链和宣传册，把书随便翻开一页，“嗯，神创造了天地，三类上位天使承神圣意，各司其职。至高者撒拉弗，赞颂神之博大胸襟，仲裁者基璐帕，司掌善恶权夺，超越者格里伽，维护神的权柄。”

    “听说过吗？”牧师问道。

    玛拉厄尔托兀点点头，“有所耳闻，他们不会直接在人间现身，更倾向于在神界边缘，指挥中级天使和下级天使，跟堕天使打仗。”

    牧师微微睁大眼，“这倒是个新奇的说法。”

    “中级天使，”玛拉厄尔托兀读到，“主天使协调天使工作，力天使执行人间神迹，能天使与恶魔战斗。”

    牧师点点头，“我们一般倾向于称堕天使为恶魔。神殿认为“堕天使”这种称呼，对其犯下的错严重程度的指向性不明显。”

    玛拉厄尔托兀歪歪头，“这我也是第一次听闻。”她继续看着上面花写体与优美的插画，“下级天使里，权天使在人间守护神的国土，大天使加入天使军团。”她往后翻了翻，都是些称赞神意浩渺，圣洁无匹，世人悲戚，惟得垂怜之类的颂词，“没有关于恶魔的描述吗？”而且说得都太笼统了，她找不出半点关于莎伊维的具体消息。

    牧师摇摇头，“纵然天使背弃神，成了恶魔，但看起来，活得最苦的仍然是凡人。”

    他耸耸肩，“之前其实是有关于恶魔的描述的，但一些人守不住戒律，又想得到好处，就去信恶魔去了——后来神殿把相关描述都删了。”

    临走时，牧师叫住了她，“这一带，其实能识字的人很少。能识字的，多是各大贵族的后裔，抑或是依附于神殿或贵族。可我发现，你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能为我解惑吗？”

    玛拉厄尔托兀想到了之前他那番“最苦的还是凡人”的话，迟疑了一下，“抱歉。”

    所做的伪装能被轻易看出违和，何尝不是她因身份，对人类，对角色的轻视；

    毕竟站在你面前的是个堕天使，连人都不是。

    而你所谓的真实，只是书中的世界而已。

    刚把最后一匹骆驼交付的乌利亚打了一个喷嚏。他简单用沙子冲了冲身上，想着过几天陪母亲去一下教堂。

    母子俩离开的时候，玛拉厄尔托兀特地观察他的母亲，果然发现他母亲脖颈处露出一截同样纹路的项链。她趁机进入房间，开始翻找有什么关于莎伊维的其他线索。

    在一堆陈旧的衣物里，她摸到了一块坚硬的角，抽出来看，是个陈旧的日记本。

    里面记载着乌利亚一些读书想法，和零碎的念头。

    “天降972年 7月7日学了对弯曲的线条的无限切割求和法，感觉“无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玛拉厄尔托兀捏着书页，使劲想了想，这说的怕不是微分？

    “天降973年 4月13日神父讲了关于神的事迹，听起来跟童话似的——这话要是被妈妈听见了，肯定会说我。”那可不嘛，都是作者设定的。

    “天降973年 8月25日看了父亲留下的书和笔记，我越发觉得所谓的神迹，应当是目前不能解释的数学与实际结合得到的现象。”

    玛拉厄尔托兀在这页停顿了一会儿。看来，父亲的遗物，和母亲的信仰，大概就是引导他走向研究科学的道路的引子？

    她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终有一天，神学会和科学汇聚在一条路上。”

    这就是开启乌利亚研究光学和数学的开始。看来，乌利亚的理想，在她来之前，就定下了啊……和之后的麦基希德秉承着一样的信念，师徒俩长时间进行艰苦的研究。这在当时的人看来是无法想象的，只有被同样被看作怪异的少量激进人士选择资助他们。

    想得出神，玛拉厄尔托兀没意识到做礼拜的乌利亚跟他母亲一起回来了。趁着乌利亚开门的瞬间，她慌忙把日记塞回原位，隐身。

    乌利亚感觉屋里有光一闪而过。“有看到什么吗？”他问母亲，“我感觉屋里有光闪过。”

    “怎么会呢，”母亲认为他是眼花了，“晚上要早点休息，不要点灯看书看那么久。”

    乌利亚回想这段时间里，时不时受到的帮助，比如母亲被付的医药费，自己被商队看上（这个是他自己争取的），偶尔盘子里多出来的大饼，以及经常感觉有人在观察自己的感觉，乌利亚觉得，自己怕是受到了好心人的帮助。

    他将这种感觉告诉了母亲。

    拉拉杂杂说了一些，母亲开始感慨，“啊……这一定是神派天使在护佑我们！”她非常虔诚地向天行了个礼，认为乌利亚平日的德行让天使认可了他。

    天使吗……乌利亚有些难以置信，这世上真的有天使，专门为他，这个渺小的遗留在米德贝尔的人，而降福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