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一道琴声突然响起,倒是将拦兰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是自家小姐。
一道又一道的琴音响起,倒是让拦兰有些不解:小姐想来不喜弹这种肃杀之曲,怎么今日忽然就弹起来了?
不久,凌厉的琴声倏然而止。
江滢秋手搭在琴弦上,怔怔地望向远方。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皇宫里呆着,每日除了给景帝把脉熬药,也无它事可做。
毕竟皇宫内戒备森严,况且她为皇上看病这件事本来就是件秘事,若是她随意走动,让人看见了也不好。
于是她就只能呆在皇后宫里这一方偏殿中。
眼见皇上的病情并无恶化,似乎还比之前好了些,但不知为何,最近这些日子她却总是心神不宁,像是有块石头压在心上一般。
“江姑娘,陛下来了。”皇后的侍女来传话道。
“是。”江滢秋简单回应了一下,便收拾着准备去给景帝把脉。
希望只是在这皇宫中待久了,让自己觉得有点闷吧……
但江滢秋不知道,在遥远的玉林,确实出了事。
在江滢秋及笄礼前,玉氏族长玉无言——也就是江滢秋的外祖父在前往延华的路途中遇了强盗,所带钱财被一抢而空,但好在那强盗只是劫财。
于是他返回玉林,途中他又收到了自己外甥女的信,除了她的嘘寒问暖外,还提到了那个很久以前让自己心力憔悴的剧毒长相思。
不过好在,因为往年的一些事,他研究了长相思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竟在巧合之下找到了解毒的方法。
不过这只是他的猜想,因为长相思这毒十分罕见,中毒之人也少之又少,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待他回到府中,将当初写下的方法找了出来,几番思虑下准备出发前往延华,却又收到了一封信——还是她心疼的外甥女写的。
是缠心蛊……
满头头发早已斑白的玉无言眉头一皱,这缠心蛊也是罕见之毒。
“先是长相思,又是缠心蛊,烟烟啊,你到底在延华干了些什么?”玉无言长叹一口气,心道,“难道是跟皇家牵扯上了吗?”
玉无言又翻起了那本自己写的笔记,心里却又忧思道:“希望你不要赴了我的前尘。”
他已年老,自己外甥女提到的的那些毒,就算是二十年前的自己也难以解决,更何况自己早已不如当初。
又过了段时日,玉无言出发前往延华,可刚出玉林,却见前面浩浩荡荡一群人。
为首那人玉无言认识,他开口道:“玉前辈,别来无恙啊。前辈这一把身子骨也不容易,还是好好待在玉林比较好。”
“你是……”玉无言看了看身后的人,除了自己儿子外,个个面露不解和惶恐,道,“罢了,回去吧。”
他回到府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的眼中早已泛起浊黄。
他派人查过了,玉府附近早已被安排了人监视着,这样的情景,上一次见还是多少年前来着?
他微微阖眼,少见得回忆起了往昔。
“娘,爹这是怎么了?”玉墨疑问道。
刚在玉林边境遇到那一堆人时,他是震惊的,但更多的是不解。
“别打扰他。”玉无言的妻子王氏道,“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吧。”
“难道是延华那边?”玉墨疑道,“怎么,我们都已经回到玉林了,他们还不放过我们吗?!”他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怨恨。
“应该不是因为当年的事,这是滢秋给你父亲写的信,你看吧。”说完,王氏将两封信递给了玉墨炎。
玉墨疑仔细看了看,越看眉头便是皱得越紧,最后开口道:“滢秋这孩子……哎,到底是年轻不懂事,怎么就牵扯到这些事里了呢!现在只希望她平安无事吧……”
其实在信里,江滢秋并未透露中两种毒的人是谁。但除了位高权重的人,谁会被下如此黑手呢?这问题很容易就能想明白。
玉无言岁已年老,但身体健康,并无大碍。门外的叹息声悉数落尽了他的耳中。
因为早些年的那些事,他这些年极少关心政事,几年前的夺嫡之争更是一点都没有参与进去。
但在听说新帝的执政下,朝堂之内清明了不少。不过看这架势,也就表面清明吧,内里的腐朽,又哪有那么容易根除呢。
他挺直了身子,寥寥几笔下去便写好了一封信。
他走出房外,将信交给玉墨疑道:“给今天看到的那人送去。”
“这……?”玉墨疑迟疑道,“爹,这我该送哪去。”
“外面那么多人看着我们,你随便给一个人就是了。”玉无言捋捋胡子道。
玉墨疑照做了。
几日后,一辆马车落在了玉府门口。
在王氏和玉墨疑的阻拦下,玉无言最终还是上了马车。
他的那封信上,只写了两个字:安否。
马车停下之地,是玉林最有名气的酒楼—醉仙楼。
他在引路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三楼的包间内。
坐着那人正是前些日子在玉林边境拦他的人,也是那日对白翎刁难最多的人——张军轮。
他旁边还站着个年轻的小伙子。
若是有延华的人在这,定会震惊 。因为那年轻人正是经常被人调侃风流却专情的陆家小公子陆言浔。
为何风流?因为他常去风月楼。又为何专情?因为他只要一人。
玉无言坐下,但未发一言。
还是张军轮开口道:“玉前辈,家师已去。”
“节哀。”玉无言道。
“我知道玉前辈想问什么,既然以前承了前辈的恩,那我也就不瞒着前辈了。”张军轮道,“前辈也知,那萧氏皇帝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况且玉氏如今只能龟居玉林,不也是他害的吗?虽然他在前几年就死了,但他造下的恶呢?我们这两代人,受他的荼毒还少吗?”
张军轮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直接说正事吧。我们已经联手对抗现在的景帝了,他被我们下了毒,但这些日子,宫里的眼线却说他的毒已经被控制住了。正好你那外甥女被接入了皇宫,是她在你的帮助下帮皇上控制住的吧?”
玉无言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并没有指导过滢秋如何控制那缠心蛊,但为了自己外甥女的安全,他说道:“没错,是我在书信中指导她的。”
在听到张军轮知道江滢秋在宫里为景帝解毒时,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陆言浔的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
他心想:无论是接江滢秋入宫还是日常给景帝看病,都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的。怎么还是让左相他们知道了,莫非……
陆言浔继续安静地站着。
张军轮道:“果然如此,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请前辈好好住在这吧,张某会给玉前辈安排最好的饮食的。”
玉无言道:“那我需要在这住多久?”
张军轮回道:“放心吧,不会超过一个月。”
“行。”
张军轮离开了,陆言浔紧随他身后,却听他道:“看着他。”
于是陆言浔关上门,停在门口,不再走动。
此次被张军轮带到玉林来是在陆言浔意料之外的。
但陆言浔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受左相信任,但却不受张军轮信任。
张军轮在组织中也是个大人物,他将其他人的信任都取到了,唯独张军轮不行。准确来说不只是他不受张军轮信任,而是除了那几个老人,其他人都不受张军轮信任。
陆言浔在心里叹了口气,都说左相疑心重,可陆言浔觉得左相给他自己的感觉更像是阴晴不定,不对,应该是有点意气用事,好像也不太对……陆言浔想半天也找不到个词来描述自己的感受。但他总觉得,左相看起来什么都很在乎,但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张军轮的疑心可比左相多多了,感觉他每根头发丝里都有一个心眼子,陆言浔默默在心里吐槽道。
但目前要紧的是得将他们知道景帝的病情稳住了的消息传回去。可这楼里到处都是眼线,陆言浔相信张军轮肯定也安排了人来监视自己。
难办啊难办啊…陆言浔心道,瞟了眼屋内,脑瓜子一转,心里又道:也不是不能办。
屋内。
张军轮走的时候特地在玉无言面前带走了纸笔,为的就是让自己不能写信给延华。但张军轮并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写给延华写过信。
若是接下来景帝的病情有好转,自己那乖孙女说不定会出什么事。玉无言忧思道,得想办法才行。
……
深夜。
玉无言感觉有人在摇自己,还听见有人喊“老爷子,醒醒”。睁眼一看,竟是白日里站在张军轮旁边那个小伙子,可还没等他做出啥反应,就措不及防地被捂住了口鼻。
“嘘,老爷子先别出声。”陆言浔道。
玉无言:我也没有出声啊。
许是陆言浔有点急下手没注意轻重,捂得玉无言有些呼吸困难,但陆言浔又一直不松手,玉无言便只好狠狠地掐了他的手。
陆言浔吃痛地收回手,听玉无言低声骂道:“臭小子你是想要了老头子我的命啊!”
陆言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下手没注意轻重,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道:“不好意思啊老爷子,不过我是有正事找你的,你是江滢秋的外祖父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