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谢止渊照常进宫上朝，方走出大殿，皇帝身边的公公福禄找到他。
“咱家来传皇上口谕，让谢公子快快入永安殿觐见。”
谢止渊心下一沉，皇帝老头当是要秋后算账了。
跟着福禄穿过重重宫闱终是到了永安殿。福禄拿着拂尘微微一抬说道：“谢公子，请吧。”
谢止渊面无表情地推开木门，满室药香扑面而来。他走到屏风后规规矩矩地跪下，朗声道：“微臣谢止渊参见陛下。”屏风后传来几声隐忍的咳嗽声，片刻后靖明帝苍老的声音才响起：“止渊啊…知道朕今日找你来的目的吗？”
谢止渊将头深深埋于膝下，声音有些发翁。
“臣罪该万死，擅自射杀江静雯。”
靖明帝听到这话许久没应，谢止渊心里七上八下，暗自思索是否说错了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屏风后才传来靖明帝悠悠的叹息声。
“罢了，你先起来吧。”
谢止渊依言起身。
“来，让朕看看你……”
谢止渊闻言脚步不可觉察地一顿，随后缓缓从屏风后绕至龙塌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色苍白如纸，布满皱纹的面庞。顿时眼底浮出一丝了然。
昨夜他果真是强撑作态，瞧今日这般怕是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
很快他便低下头盯着地面，一脸恪守本分绝不逾矩的模样。靖明帝见他如此却笑了。
“渊儿，朕今日唤你来便是要交代要事与你……抬起头来让吾看看。”
呵，都这样了还强装帝王之威。
不过谢止渊还是依他意愿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靖明帝仔细瞧着，将他从头看到尾。末了闭眼似乎在脑海中描写着他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眼，死死地盯着谢止渊：“渊儿，朕且问你，你心中有信仰吗？”
似是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大仁之道，他摇摇头沙哑者嗓音说着：“今日……你我二人不必当做君与臣，便看作挚交好友，吾……只想听你说一次真心话。”
谢止渊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思绪万千。
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替父报仇…！”
靖明帝没有错过他眼底那瞬间的波涛汹涌，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如此…尚好，渊儿是个守孝之人，朕今日便说开了……朕知晓大限将至。待那日到来之时，朕会将你父亲生前的兵权交还予你…务必替朕守住洛氏的江山啊……”
……
本是盛夏蝉鸣，谢止渊的脸却似寒梅霜九天，一路低气压的走出宫门，早已在马车旁候着的玄武大气不敢出，直至马车行至金吾卫府邸，谢之渊才缓缓睁开眼，沉声道：“玄武退下“，把江公子请来。”
玄武满脸疑惑，可依旧答道：“是。”
不一会儿他就带来个长相俊美的小公子，一见到谢止渊就蹦蹦跳跳地跑来，眼底的惊喜怎么也藏不住。
“谢哥哥！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玩呀！”
谢止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片刻才说道：“今日不是与你玩闹，有要事需要你出面帮忙。”
“啊？”
“先上车吧。”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将人赶上车随后对站在一旁的玄武吩咐道：“你先回去，今日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踏出金卫府一步。”
“……尤其是季文舟给我派几个人盯死了，不准有任何纰漏！”
说罢转身向马车走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主子这是遇到大事了吧…我们要不要暗中安排去帮忙？”
玄武皱着眉看向谢止渊离开的身影。
“不，他有他的安排，我们去反倒碍事，静观其变吧。”
“所有人今日内不许踏出金卫府一步，都听到了吗！”
“是！”
嘶，还得派几个人去守着季家二公子，谁去呢……
朱雀不知何时默默走到他身后拍了拍玄武的肩膀，玄武没理反倒挥挥手语气不耐道：“有事等会儿说，我还在想谁去守着季文……”
话还没说完，朱雀便打断道：“我去吧，来找你正是为了说这事。”
玄武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朱雀，心里思索了几番随后语重心长地说：“虽然这件事让你去太大材小用了，但是既然你强烈要求我也不好夺人所好……”
朱雀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冷笑两声。
马车上。
“江公子”明显感觉到不对劲。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谢止渊有些犹豫是否该问。
不料谢止渊率先开口。
“乔祈安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接下来我会带你去见你的亲生父亲，该怎么选你自己做决定吧。”
乔祈安神情一僵，将准备问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渐慢了下来，谢止渊这才听到一句小声的声音说道：“我……考虑好了，这么多年我早已将你当做我的哥哥，我可以帮你，但你要保证一定要扳倒他替我的母亲报仇！”
谢止渊的嘴角不可觉察地勾了勾，随后快速说道：“有你这句保证就够了。现在时间紧迫我便长话短说。待会儿我会主动爆出你的身份。你就会名正言顺的成为王家失散多年的大公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努力融入他们和王守澄搞好关系。我会在需要你的时候派人将密信送入你手中。至于我之前救你的事情便做隐瞒。我会说是近日在柳安一家贵人府上找到你的。”
“啊……好的。”
王政屿有些懵地点点头。
“吁～主子，王府到了。”
谢止渊朝缩在角落处有些紧张的王政屿伸出手。
“准备好了吗？”
乔祈安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只苍劲有力的手，心里最后一丝紧张也随之消散。
一把握住那只带给他十年温暖的手，给出了他最后的承诺。
“哥，从今以后我的命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