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巷内的打斗声就愈发清晰。
仲夏夜的风中还留有日头留在大地的浅薄温热,夜里的风不冷不暖,裹挟在空气中的那股血腥气息在这逼仄的巷子内越发浓重。
胡嵘坐在轮椅上,旁侧两名侍卒守在身边。
不远处是被暗卫堵了退路的姜旒,饶是她剑法超群,到底是敌不过轮番上阵的暗卫。
叶南几次败下阵来,方才姜旒那一脚使了八成的力,踹的他喉中涌上一股血腥气。
“叶南,你先退下。”胡嵘在他身后冷冷出声,叶南有些不甘心的回到胡嵘身侧,他捂着胸口忍痛看向胡臻:“殿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大皇子的人只怕很快就能搜查到这边来。”
胡嵘面色冷肃,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怨毒:“人不在手里,怎么和胡臻争东西。”说着看向旁侧的两个护卫:“不择手段,将人给我带回来。”
胡嵘话才歇,叶南只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
他神色一变转身只见墙檐边出来几个黑影,月色下一把银刀直往他门面而来。胡嵘面色一凛,一条腿借着脚下的力将轮椅往后一梭离了丈远。
叶南警惕一躲,四面一看暗卫都围堵姜旒,轮椅上的胡嵘身边连半个护卫也无,他立即朝那边喝道:“保护殿下!”
面前的黑影却丝毫没有给他脱身的机会,缠着他不放,叶南见有人往胡嵘身边去,便提剑和身后的人打了起来。
后头一队黑影如鬼魅般摸了上来,正在和姜旒对战的人群立即乱了阵容,都往胡嵘身边靠。
姜旒往四面一看,借着扑上来的暗卫脚尖一踮,下一刻就狠狠踩在那人身上,借力越上了身后的高墙。
看着后头打成一片的人马,姜旒猜测是胡臻的人追了上来,只一眼她就瞧见了巷子那头马背上的人,只是月色浅淡,并不十分看得清。
她不敢多看脚下一动,三两下就消失在了檐上。
燕山月看着三两下消失在檐上的身影,那模样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显然是受了重伤。
萧斛面色极冷,下颌紧绷:“拖住胡嵘,不要暴露。”燕山月重重点了头,提剑杀入了人群中。
月色下萧斛一双长眸看向姜旒消失的方向沉的有些摄人,眼底的幽寂又有些许复杂。
“去张府。”他一声吩咐带着人就离开了巷子。胡嵘看着忽然出现的人和早已经逃之夭夭的姜旒,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逼仄的巷子内已经乱成一团,后来的那些个黑衣人不仅训练有素,就仿佛比别人多生了一双眼睛似的,上来就将胡嵘的人收拾了一大半。
一样的黑衣让胡嵘这边的暗卫不好下手,生怕误伤了自己人,可那群黑影下刀又快又狠,敌人没杀几个,自己人倒是倒了一大片,其中除了被那些人杀死的,有不少人则是中了自己人的误伤。
这样下去,损失只会越发惨重,胡嵘深深看了一眼人群中跃动的黑影,鹰眸之中好似淬了毒!
又是装甲卫,胡臻事事都要压他一头!
“给我撤!”胡嵘怒喝一声,被叶南背上身,由自己人掩护着出了暗巷。
姜旒一路往张府而去,心口的剑伤还在往外流血。
她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跌跌撞撞往张府门前走。
寂静的道中忽生几缕风,面上的薄汗被风一吹,冷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姜旒只觉这条道寂静的古怪,抬头一看张府门前并未点灯笼,月光一照,只觉几分森冷。
姜旒上前一看,府门大开着,鼻息之间似乎有股浅淡的腥气。她只当是身上的血气,缓缓踏进了张府的门。
浅薄的月光下,木椅上坐了一人。
姜旒的瞳孔顿时一缩,面色霎时惨白!
她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借着银白的月光不仅看清了地上那滩干涸的血迹,还看清了坐上软绵已经没了生气的人。
她颤抖的叫了一声:“张允大人……”
四周寂静,连带虫鸣声也无,只有她嘶哑的声音。
她缓缓跪在椅前,终于知道先前那两名亲卫给她通风报信时,表情为何那般奇怪。那人让他来张府避难时,张大人只怕已经遇害了……
那么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
胡嵘杀了张允,势必会去和胡臻搜寻她的下落,没人会想到,她会来张府躲避。
姜旒只觉方才一鼓作气到了张府似乎已经用尽全力,她跪倒在张允的椅前,重重朝张允磕了个头。
正要起身之际只觉脑中一晕,便缓缓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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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张允大人的尸首,也在里头。”上来的人正是早前给姜旒报信的那中年亲卫,他垂着脑袋,努力抑制着抖动的唇。
他们离开张府给姜旒报了信就迅速出城去与萧斛会面,原想张大人会被软禁,却没想到胡嵘这么狠,直接将张大人灭了口。
萧斛到的时候,张允坐在椅上已经去了多时,红褐色的血迹沿着长袍淌了一地已经干涸。
他缓缓闭眼,浑身的肌肉好似绷的极紧,半晌后这才睁开,声音有些失意暗哑:“将张大人带出城,好生安葬。”两名士卒神色沉重,上前抬走了张允的尸首。
萧斛眼睫微颤,循着一路的血迹缓缓看去,心下猛的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