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旒带着几个璧琰阁旧部的人已经往城门赶,正路过一条暗巷时被突然冒出的两个人挡住了去路。
姜旒看着面前两个做侍卫打扮的人,一时只觉得有些眼熟,压着剑的手紧了紧,就听对方道:“季大人,我们来晚了。”
姜旒有了些印象,这两人应该是张允的亲卫。一时间有些警惕起来,不早不晚,非在这会儿堵了他们的路:“二位找我何事?”
青年眼睛还有些红,出声道:“胡臻带禁军赶往瑞王府,张大人让我们来给您报个信,没想到还是没赶上。”姜旒微一蹙眉,颔首道:“替我多谢张大人。”
青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姜旒看着他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来不及多想,另外同他一道的中年些的汉子就道:“季大人,外头四处城门都已经被胡臻的装甲卫给封了,前头的道上设了伏兵,就等你们露面了,城门那边,您怕是去不得了。”
旁侧的青年也重重点头:“不错,外头正四处粘贴您的告示,万事小心。”
水瑶登时呼一口气,他们这会儿的确是要出城,若不是二人告知,他们只怕就过去了。姜旒没想到胡臻这般迅速,真诚朝二人抱拳:“多谢二位。”
那中年亲卫才微微点了头:“我们不宜多留,季大人务必保重。”走前他又补充道:“大人若有难,记得去张府避一避。”姜旒疑惑的看了二人一眼,张允同她并不相熟,只是别人帮她她不好多问只朝二人道了谢。
拜别两人后,队伍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外头贴的都是她的告示,这么短的时间内,烛龙卫里的人胡臻必然没有来得及细查。姜旒思索了一阵,顿时有了主意:“你们先想办法出城,去忻州与陆廷延大人会面。”
姜旒转向水瑶和烬霄:“你们也走,不必忧心我。”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想走,但都知道姜旒的脾气,只得遵令行事。水瑶却倔强的站在姜旒身边,不敢抬头去看她,这是她第一次违令。
烬霄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此刻也是平静的出奇。
见两人都不动,姜旒动了怒:“速速出城,不得抗令!”水瑶将头埋的更低,烬霄也垂了眼不敢与姜旒对视,两人一副鹌鹑模样,脚下到是却未动分毫。
正在三人僵持之际,拐角外传来了装甲卫追过来的声音:“往那边走了,速速去搜。”
姜旒蹙眉:“先走。”说完三人对视一眼,迅速消失在了小巷中。
姜旒穿过巷道,见已经到了巷头,姜旒一把拉住了正要往前的水瑶,还不急往后撤,忽听一声狂笑。
姜旒抬头一看,就见一队埋伏在暗处的装甲卫打四周冒了出来,水瑶和烬霄对视一眼,上前一步站在了姜旒身前:“少主,你想法子离开。”
姜旒手里的剑早就出了鞘,目光冷冷盯着不远处的胡臻。青年俊美的有些阴气的面孔在火光下愈显清晰,面上浅淡的邪气显得他整个人被一股阴翳围绕。
“好久不见了,姜少主。”他微抬眼,那双阴晴不定的桃花眼缓缓看向姜旒,深的仿佛一口无波的古井,只有火光一照,才能瞧出几分别样的波光来。
两年不见,她身上如剑刃般的那股锐气已经被她潜藏在眼底,秾丽如霜的面容依旧迭丽惹眼。
见她看着自己的双睛冷如冬月寒霜,胡臻恶劣道:“捉住她。”语气轻松的好似在让人捉什么小猫小狗。
屋顶墙下蛰伏的装甲卫闻声而动,亮出兵器朝姜旒三人袭去。
来人比先前在忻州外袭击的那些下手更加狠辣,用的暗器五花八门,几乎是招招毙命。水瑶一边要对抗着刀剑袭击,还要躲开忽然抡上来的铁索。
几招下来,两人都已挂了彩。
姜旒手中剑也是毫不留情连杀数人,胡臻到底是人多势众,旁侧伏在墙上的弓弩手也时不时放出冷箭。
水瑶一个俯身躲过飞来的铁爪靠到烬霄身边。
烬霄习惯了近战,这些人见近战打不过就都用起了暗器,他这会身上已经多处挂了彩。
“往后退,先让少主走。”水瑶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烬霄咬牙点头,两人互相配合,往回退。
姜旒迅速解决迎上来的两人,借着水瑶烬霄的掩护跳进了身后的院墙之上。
正在看着三人无处可逃的胡臻悠然的神色倏然一变,起身指向姜旒的方向:“给我将她捉回来,否则提头来见!”
水瑶和烬霄都松了一口气,瞬势借着装甲卫片刻的分神,迅速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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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臻忽然带了大批禁军和装甲卫搜城,原本街边闹事的摊贩都生怕被波及,匆匆收拾东西回了家。
百姓更是院门紧闭,有的连灯都不敢在点,不过几个时辰,街上除了军马路过有些声音,其余时间就是静的出奇。
“都认真点,一只苍蝇都别给我放出去。”城门的小校大声一喝,站在门前的守卫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城门边上插着火把,两边各燃上两个大火盆,整座城门如白昼般亮的出奇,仿佛任何东西都无处遁形。
萧斛朝身边的燕山月抬了抬手,蛰伏的兵将便弓身穿过树丛,集结到城墙下,钩梯钩援一齐上阵,借着暗处攀上城墙。
城里的卫兵一直关注着城里的动向,只等着璧琰阁的余孽前来自投罗网,丝毫没有人关注到暗处的异动。
燕山月矮身上前手里的剑忽然就搭上了士兵的脖子,他还来不及出声,气管就已经被断!
对面的士兵一愣神,瞬间反应过来,大叫:“有敌人……”萧斛长眸一冷,手中的羽箭就穿透了那卫兵的前关,他大瞪着眼睛直挺挺栽下了城墙。
下头的守城军校眼见卫兵栽下城楼,连忙举剑:“有敌袭,速速警戒!”他两步并做三步跨上城楼阶梯,扶着城剁往外一瞧,面色瞬间一白。
由于城外火光颇暗,他只能隐约瞧见城门下那马上那人的大致身形,饶是看不清面孔也能感觉到那人看向自己的两道寒芒。
他面色不太好,莫名觉得那高大的身形十分眼熟!
被这么一吓,忽略了身后的动静,不等回头就被燕山月的长剑自打后门架上了喉管。
他只觉浑身僵直,不敢回头去看。
众卫兵看着校尉被擒都面面相觑的放下了手里的武器,有人想逃,不等两步就被不知从哪来的羽箭射倒在城下。
谁也没想到,今夜原本是为了捉璧琰阁的叛逆才点了这么多火,却为敌袭的邶军提供了方便射杀自己人的机会。
邶兵从里头打开了城门,将萧斛迎进了城内。
那校尉被燕山月押到了城下,似为了确认什么一般缓缓抬眼去看,城门内火光亮如白昼,映的那人的清隽锋凛的面孔十分清晰,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他没看错,萧斛回来了!
比起两年前离京时,他身上那股似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迫人气势也愈发的浓厚,原本凌厉摄人的锐利,似乎也被压入眼底,只有在看向人时,才能感受到那股能穿透人心般的压迫感!
他似乎更加稳重,也愈发骇人了。
若说两年前他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那如今就是一把隐了鞘的宝刀,只是抬眼一看,那股凌厉还是会从刀鞘中溢出来。
他颤抖着嘴皮:“……邶王殿下。”声音一出,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的向对方臣服了。萧斛只垂下视线,睨了校尉一眼,沉重的马蹄声仿佛从他心上踏过,逐渐走远。
燕山月安排人将这些守城的军校全都捆了,派人看守。
守城校尉被人推进了角楼,他僵硬的看着上边的人。
燕山月给自己倒了杯茶,笑看着他:“我有个交易要和你做。”守城校尉一怔,原本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顿时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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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绑在守城校尉身侧的士卒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活命,想起方才的守城校尉还同那贵人说了话,看着被人带回来的守城军校,小卒立即问道:“大人,那位是谁?我们还能活么?”
那小校没有回话,只道:“我们死不了,但皇城很快就要乱了。”
士卒一时怔住,忽然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能让皇城乱的就只有北境那位了!
萧斛听着身边人的汇报,冷峻的面上很是紧绷。
他看向旁侧中年男子,此人正是张允身边那亲卫。他立马道:“爷,我已经派出了不少人追查。”
萧斛紧绷的面上好似松了些,吩咐道:“速速带人,和城里的人汇合,一定要在胡臻之前找到她。”
“是。”士卒领命退下。
燕山月处理完了守城的晋兵,随即就赶了上来。目光落在萧斛腰间攥着锦囊的手上,眼睫不自觉的颤了颤。
“爷,我们找到了璧琰阁的人。”说着就见两名士卒将满身挂彩的水瑶扶了上来。水瑶见到萧斛挣扎着朝他跪下,双眼泛着猩红哀求般看向萧斛:“邶王殿下,请你救救我们少主。”
水瑶情绪很复杂,胡皎联合胡嵘向皇帝告发邶王的事情他们都知晓,不知道邶王现在有多恨瑞王。可想起少主和他也有些交情,她也只能在这儿为少主求一线生机了。
“你最后同她分开,是在什么地方?”萧斛缓缓开口,水瑶没想到他能这么快答应,缓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忙道:“往西城去了,我猜是想去张允大人府上一避。”方才张允的侍卫确实说过这话。
开始姜旒并不打算去给张允找麻烦,最后他们被围姜旒也只能去城西了。
听到张允的名字,在萧斛身后那中年亲卫神情默了默。
萧斛思索两息,吩咐道:“点二十精卫和本王走,其余人撤出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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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旒捂着胳膊上的剑伤出了巷子,只要她逃了,水瑶和烬霄就有法子脱身,现下胡臻的人必然都想擒住她,当是不会死追他二人了。
姜旒看了看城西的方向,只咬了咬牙,如今只能去张大人府上避险了。
姜旒正要往前,一柄刀刃就已经袭向了她的颈部,姜旒心中大骇,脚下一顿立即避开,剑锋还是擦破了她的脖颈。
她心中暗道不好,抬眼一看那人的面容在月色下有些模糊,但姜旒还是看清了那张面孔,是叶南。
耳边是窸窣的脚步攒动声,姜旒握了握剑看着黑夜中逐渐围过来的暗卫,叶南脚下一动,手里的剑就朝姜旒横来。
姜旒一个避闪,剑招恍若无影,叶南几乎是剑剑躲避不及意识到姜旒有意藏了路数,叶南立即退到安全距离之外。
他身后的黑衣人立即会意,两人一齐上,姜旒冷笑一声,手里掷出的璧琰剑在前者眼前一晃反手一拉,喉咙的血水就直往外涌。
正在后者愣怔之际,只觉握刀的手被猛的一拽,姜旒使出一招反手刀式,那把寒剑就往自己的脖颈袭来,暗卫俯身想避,姜旒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他的肩膀。
剑在他颈上绕了一圈,还是割断了他的喉管。
叶南看着姜旒矫健的身手在暗卫丛中游刃有余,明明能杀上来,却直往巷子中退,他立即猜到姜旒并不想同他们对上,只怕是想找机会逃走。
“杀了此人,殿下赏金一百两,官升三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原本看出姜旒不好对付的一众暗卫在听到赏赐后都是眼睛一亮,提剑就往姜旒身边靠。
叶南看着逐渐被杀怕的暗卫都有些不大敢往姜旒身边靠,都警惕的围着她,不敢轻易动作。
他看着倒的差不多暗卫,心下一慌,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右手覆上左手手腕,是胡嵘交给他自保的暗器,他抬手对准了姜旒的方向一咬牙按下了机关。
姜旒神情一冷一手拽过一名暗卫挡在身前,她只察觉暗卫身上一重,便听他闷哼一声身子就软的直想往地上倒,果然是暗器!
旁侧的暗卫好不容易抓住空隙,举刀就刺,姜旒一把将身前挡暗器的暗卫拽到了自己身前,可袭击的刀穿破了暗卫的胸膛还是扎上了她的锁骨。
姜旒缓退一步,锁骨处温热的血汩汩涌出。
看来胡嵘这一百两金,诱惑真是不小!
燕山月指着前头的巷子道:“这条巷子走到头,就是张大人府上了。”话才方歇,燕山月只觉夜风之中似乎刮来一丝浅淡的血腥气息!
在仔细一嗅,却似乎又消失不见。
萧斛也闻到了那浅淡的气息,声音很冷,语气里却有一丝潜藏的急切:“走。”说着一夹马腹,坐下马的铁蹄就踏进了巷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