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周尧听了贺长离的话,更加震惊了。
他顺着贺长离和沈不秋的目光看去,门匾上赫然题着“光前裕后”四个字。
题字洒脱恢宏,气势非凡。
周尧反驳的话又往里咽了咽,大步向前推开了大门。
打开门的一瞬,室内烛火依次亮起,照亮了整栋楼。
屋内,周家列祖列宗的排位赫然在列。
周尧震惊地往里走去,环视四周。
这个祠堂比周家的两个祠堂加起来都大,更为庄严肃穆,也更为奢华,珠光宝气的。
沈不秋走进祠堂先对着摆在正中的排位一拜,贺长离后脚进来,看见他认真的模样也同沈不秋一样,朝排位一拜。
周尧则是在呆愣几秒后拿起放在一旁的檀香燃了三支,郑重地一拜,插到香炉里,又跪下磕了三个头。
贺长离和沈不秋在祠堂里转了起来,细细打量着每一个地方。
周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上前几步,走到贺长离身侧。
“长离哥,祠堂有什么问题吗?”周尧问道。
贺长离微微笑起来:“用肉眼看,是看不出来的。”
贺长离掏出三枚铜钱,右手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左手向上将铜钱抛出。铜钱落下的一瞬,贺长离稳稳地用醉后接住。
贺长离又笑。
沈不秋被铜钱落在铜扇上金属撞击的声音吸引,扭头朝贺长离看去。
贺长离走到供桌前又是一拜。
“得罪了。”
然后缓步走到前方外形华丽的灯台旁,轻轻敲了敲,然后一扭。
供桌后的墙壁被打开。一瞬间鬼气四泄,在祠堂里猛烈游荡,随后又似是有了目标,四条浓烈的鬼气一齐朝三人冲去。
三人纷纷亮出武器抵挡着向他们冲来的鬼气。
贺长离闭眼画符,霎时金光四起,但鬼气并没有因此彻底消散,而是分头从祠堂中钻了出去。
三个和盛放周夫人头骨一样的精致的木盒子赫然在列。
盒子周身都闪着颜色不一的晦暗的光,看上去诡异非常。
“周伯母的头骨还没有被放来这里。”贺长离说道。
沈不秋点了点头:“周夫人已入轮回,盒子上应当不会再有光芒。所以,黄色符纸上的四位都已经遇害了,不止凤情。”
贺长离面色凝重。
“周远不可能只是单纯地炼地这些鬼魂,阿尧,你能猜出他的用意吗?”
突然将问题抛给他,周尧愣了一下,脑子空白地摇了摇头。
“叔父的想法我向来猜不透。”周尧叹了口气。
“先回府吧,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周府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贺长离将胳膊搭在一脸颓废的周尧肩膀上,拉着周尧往回走。
回到周府,家中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反而格外的寂静,就像是每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三人都感到诧异。
周府闹鬼,平地升楼,按理说周府怎么也不应该这么安静。
贺长离和沈不秋瞬间警惕起来,周尧往贺长离身边凑了凑,也皱了眉。
“长离哥,怎么这么安静?”周尧问道。
贺长离环视四周,微微笑了笑,捏紧醉后,轻轻闭了眼,十米之内的周府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十米之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连飞鸟夜虫也没看见一只,称得上是死气沉沉。
末了,贺长离睁开双眼,依旧不动声色地扇着醉后。
周远和周清一定已经在府内了。
府里一个家丁也没有,最坏的接果就是被灭口了。
贺长离豁然想起来桃林里成群的恶鬼,眸色一沉。
“小心近府。”贺长离放低了声音。
沈不秋和周尧都点头应了,默契地各自握紧手中的剑。
三人一齐往院里走去。
刚进周府,原本大开的大门轰然关上。
没有风。
三人眸色均是一沉。
一阵暗香袭来。
有了祠堂被迷晕的遭遇,贺长离和沈不秋迅速发动内力掩住口鼻抵御暗香。
香味越来越浓烈,渐渐开始发苦。
周尧没有防备,已经“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沈公子,装晕会吗?”贺长离突然给沈不秋传音说道。
沈不秋在心里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贺长离也“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沈不秋看见了贺长离嘴角那一抹细微的笑,不疑有他,随即也倒了下去。
贺长离装着昏迷,感觉到又两个脚步声逐渐靠近,他发动内力,周远周清父子赫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真想笑一下,可惜现在还装着晕。
周远右手一挥,从暗处走出几个行尸般的家丁,将三人扛到了内院一个偏僻的房间里。
这几个家丁的身体僵硬得不得了,不是木头炼制的傀儡,便是活人炼制的尸鬼。
周远又转动门口的机关,一个密室出现在贺长离脑海所见到的画面里。
贺长离又想笑了。
周家密室密道这么多,不知道藏了多少金银珠宝鬼怪蛇神辛密功法,还有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三人被扔在了密室里,密室的门终于关上,贺长离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贺长离睁眼,摸黑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
“贺家不学召火术吗?”沈不秋从地上爬了起来,试图穿过火光看向贺长离的眼睛。
贺长离又笑:“召火术哪有火折子好玩,这民间的火折子方便得紧,何必浪费内力。”
“我看你也不像吝啬内力的人。”沈不秋歪了歪脑袋,打量着贺长离。
贺长离笑着没再说话,抬手点在了周尧的穴位上,三两下,周尧悠悠转醒。
“阿尧。”贺长离的声音很轻。
周尧揉了揉脑袋,撑着身子坐起来。
“长离哥,这是……”
“你家密室。”周尧还没说完,贺长离便说道。
周尧挠挠头,有些尴尬。
“长离哥,对不起啊。”少年难过又愧疚地聋拉下脑袋。
“你道什么歉,错又不在你。”贺长离极其温柔地抬手摸了摸周尧的脑袋,以作安抚。
沈不秋愣了一下,这是他两天以来第一次见贺长离这种神情,温柔的根本不像是昨天那个拿醉后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他。
这两天他见到的贺长离总是带着笑,但那笑里总是藏着刀,或者藏着盘算,唯有现在这一刻,笑里藏着的是怜惜。
贺长离对周尧,有怜惜。
沈不秋不明白。
“周府密室确实多,但设计密室机关的多少缺了点脑子。”贺长离的笑里的温柔被原本的漫不经心替代,“这机关设计的,我卜卦都不用卜第二次。”
贺长离摩撒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铜钱,没有着急抛出去,拿在手里把玩着,铜钱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周远父子所求是为了什么?”沈不秋发问道。
“世间纵鬼作孽者,无非两种,为欲为恶。”贺长离依旧摩撒着铜钱,“只欲作恶者,天生坏种;只为求欲者,天生有贪。
“周远眼里,贪欲根本藏不住,所求也不过非名即利。”贺长离歪着身子半躺在地下,右手撑着脑袋,借火光看向密室大门,突然轻笑一声“你这叔父啊,还是道行浅了,想让你那病弱大哥得家主之位的贪欲让一个小辈这么轻易就看出来了。
“阿尧,当家主,你想也不想?”
三枚铜钱落地,贺长离没看卦象,而是看向周尧。
周尧看着贺长离的笑愣住了。
天色大亮。
周府突然喧闹了起来。
周府满院素白,为死去的周夫人发丧。
今天是十五,周家每月放魂的日子,也是三月一次周家议事的日子。
在外的宗族子弟都赶了回来,不在祖宅住的周家分支也到了周家主院。
周清在门口一一拜过长辈,周远和几位族中长老攀谈,一脸悲痛地被人安慰节哀。
贺长离施了隐身咒,带着沈不秋坐在屋顶。
天蒙蒙亮的时候周远命人点了周尧的穴将周尧带了出去,密室的门再度合上之后,贺长离敲响密室的地砖,扭开了地砖之下的机关。
现在,他扇着醉后,低头看着周远布下的这场戏。
周家有地位的都进了议事厅,小辈都候在议事厅外各自交谈。
贺长离和沈不秋也飞身下了房顶,仗着隐身咒倚在了议事厅打窗外。
“各位,今日大家前来,想来都已知道了我夫人的丧事,”周尧声音里尽是悲痛,“夫人遭遇不测,让我不免担忧,万一哪天我也遭遇祸事,周府上下几百号人可如何是好。周家少家主未定,周家终是少了层保障。”
“家主福与天齐,怎会有不测之说?”一位青年说道。
福与天齐?
贺长离听得忍不住想笑。
“家主说得在理,少家主一事,当时早日定下来为稳妥。”一个苍老年迈的声音响起,“清儿今日身子可好?”
周家上下,乃至整个倾云城,谁不知道周清是个病秧子,像棵随吹随倒的病树。
“多谢长老挂心,父亲为清儿遍访名医,求得名医治疗,现已大好,前些日子又习得新剑法,身子也强健起来。”
遍访名医?
贺长离又笑,只怕访的是本鬼医书吧。
“虽是如此,但周家少家主选拔向来公正,现清儿身子大好,但周家没有里账簿理由一说,阿尧也正是合适的人选。”
议事厅里不少人也附和道。
贺长离在窗外都能猜到周远父子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
议事厅里正吵闹着,清脆嘹亮的少年声音让整个议事厅霎时安静了下来。
“阿尧自知资质不足,不配得少家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