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学院爆破
转眼又是一周过去，今天是3月的最后一天，嗯，其实时钟早已跨过12点的分界线，来到4月1日了。学校被毁掉的画面已经从夜晚扩展到白天了，出现越发频繁的同时也越发清晰，过去10天里016已经在大白天昏过去差不多五六次了，正常的生活已经走到了尚能维持的边缘，她不得不请掉了不少公共课的假以避免在老师照顾不过来的地方不小心把自己摔死……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甚至可以说是死路一条。5年过去，016已经基本摸清预知画面的出现规律了，相同的场景连续出现三晚基本可以确认为预知画面，画面出现越频繁越清晰，就意味着所预知到的事件距离“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更近，而现在这种走路走到一半会突然晕过去看到预知画面的情况，基本上就是一个礼拜之内的预知画面了。
“到底是谁啊……”016靠在阳台边，风轻轻地吹动着散落的发丝，稍稍平复了一点她烦躁的心情，但不够，一点都不够。很久没有事情能让她烦躁成这样了，似乎连计划夺回中心基地和逃出110区第一中学时都没有现在这么心烦意乱，思路很多，但要么是死胡同要么因为线索缺失而戛然而止，就像一张破了一个大洞的渔网，看上去井井有条实际上毛用没有。
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016从书桌上随便摸了本草稿本出来，撕下一个角，打火机轻轻一点，在瓷砖上点燃了它。这也算是她曾经缓解压力的习惯吧，双亲前后脚去世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麻痹自己的，每晚在阳台上烧一张草稿纸，看着白纸一点点被火焰吞噬，最后化成飞灰……
但是……
今天烧的这张纸，似乎有些不对……
也不算特别小的一个三角形纸片几乎在瞬间就燃尽了，同时冒出一缕黑烟和一股刺鼻的气味……不对，绝对，绝对有问题，016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燃烧快，冒黑烟，如果只是这两个特点的话或许还有不少种可能，但再加上这个气味……她应该没有闻错，这就是那所谓的苦杏仁味，□□的味道。燃烧快，黑烟，□□，三个关键点组合在一起，一个名词几乎立马出现在了016的脑海中，□□，也就是人们们平常所说的TNT。
“不是吧……为什么草稿纸里会？这可是学校发的欸……”016将没被烧掉的剩下的半场草稿纸举到面前，其上一个淡淡的MRH标记证实了它就是学校发的那种最常见的草稿纸。是混进来的么？偷偷盖个章上去什么的？016一边检查本子的各处细节一边思考着背后的原因，但随即，一个更加恐怖，比有人往MRH学院里偷运了假冒伪劣草稿本更恐怖的事——这些章可能不是伪造的，甚至可能就是学校亲自盖上去的，而这样一来，出问题的，可能就不只是一本两本草稿本了……
想到这里，016心里其实已经有些慌张了，她从书桌上翻出了好几本不一样的本子，课本，实验本，笔记本，每一本都撕下一部分点燃……
“完蛋了……”016看着面前齐刷刷的一排黑烟，彻底愣住了，坏了，这下真坏了，她挣扎着站起身，努力控制着身体不要发抖，将一本实验记录册塞进口袋里，一边操作护目镜给所有在校同学和校长发紧急通知，一边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纵使她12岁时就有胆子将报复敌人排到和逃出生天同等的优先级上，也曾成功从MQ32手里抢回50省19市的中心基地，但面对现在这个情况，她是真有些怕了，比起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的生命威胁，对她而言更恐怖的是现状的出乎预料与完全失控。她找了一个月危险品在哪儿，却没想到，整个校园，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炸药包。
校园外，一个昏暗的地下小房间里，002正坐在一排排的电子屏前，和某人打着电话。
“一切顺利，和计划的一样。”002的语气难得地如此严肃认真，她一边认真地盯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一边汇报情况。“计划里有殉葬这一步么？”电话那头同样是个女声，但却轻松地多，甚至还多少带着调侃的语气。002脸上浮现出一丝悲伤与惋惜，但随后便褪去，又变回了平时没什么表情的样子：“那是她自己的决定，我能做的只有尊重。”“好吧，随你们便吧，”电话那头的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甚至有几分感慨，“反正我既说服不了她，也说服不了你去拦她……真的是，暴雨和暴雪……这样的名字下竟然是如此软的心肠……”
“月蚀，你扯远了。”002，或者说是暴雨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别的什么表情，但在别人能够捕捉到之前，便又消失不见了。对面传来一声轻笑，不知其中夹带的是何种情绪：“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总之，按计划行事，挂了。”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响起，暴雨最后看了一遍所有的监控屏幕，校园里只剩下零星的路灯还亮着，宿舍楼早已全部熄灯，所有人都沉沉地睡着。
组织之所以要炸掉这里，多半只是看中了MRH群体的知名度与重要性，但她和暴雪之所以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任务，还有自己的考量。她在知道MRH的存在时便为他们感到悲哀，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是政府制造出来的战争兵器，在当上了MRH学院的心理辅导员后，在得知了所有MRH都会在18岁时做4倍基延手术后，在见过了太多被极致压缩的学制和校方压力险些逼到绝路的学生后，她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MRH在政府眼里，不过是一箱很好用的枪……
她曾经想过带他们离开，但离开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的命运早已篆刻进了基因中，无论逃到哪里，都只会被带回，走向相同的结局……她想了很久，哪里可以让这群可怜的孩子们躲过命运的大手，最终的结论似乎只有一个——天国。对啊，与其在这尘世间浑浑噩噩，不如去往那极乐世界，至少那里，能让他们能成为真正的人……
“安心地睡去吧，孩子们。”
时钟跳到3：00的瞬间，暴雨的指尖向下按动按钮，屏幕上的画面一片雪花，与此同时，MRH学院内，一场剧烈的爆炸也开始了。以宿舍楼、图书馆和文印室为中心，火舌与热浪如洪水猛兽一般迅速席卷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地下的战局研讨室内的气浪直接冲破了地面，将操场的草皮与跑道一并掀起，纸片在空中翻飞，又在遇到点点火星时爆炸不留飞灰。热浪以摧枯拉朽之势撞断树木与柱子，冲破墙壁，将质朴但整洁的校园，彻底变为人间炼狱，将一切存在抹去，徒留一地狼藉。
“结束了，都结束了……安息吧，孩子们……”暴雨在按下起爆键之后便似乎失了力气，就像任务完成了的机器人断了电一般，她撑着操作台起身，正打算沿着组织规划好的路线离开，两发子弹猛从身后射入她的体内，第一发打中肝脏，第二发正中左侧膝盖，带起一片血迹飞溅。
膝盖受伤，暴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转头去看开枪之人。也就在那一抹白色映入眼帘的时候，她的眼睛因惊讶而略微有些瞪大。“不要动，会扯到伤口的，”005仍然用漆黑的枪口指着暴雨，脸上毫无表情，“你不动的话，至少可以再活半小时。”暴雨没有说话，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情感混在一起，说不清也道不明，或许有计划失败的不甘，救赎失败的懊恼，抑或是对对方行为超出自己掌控范畴的怨恨，又或者，兼而有之……
005见对方不再行动，似乎没有逃跑的欲望，便继续审问道：“是谁指使你来的？或者说，你是为谁或者那个组织效命的？你还有同伙么？”但转念一想，最后这个问题她似乎根本没有询问的必要，“那个每天和你待在一起的012应该也参与进来了吧，她的公寓是空的，去哪里了？”
听到这个问题，暴雪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苦涩，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道：“暴雪她本来……是想去那个世界陪你们的……”陪？005的心中似乎被这个字点了一下，她并不理解其中缘由，但那种瞬息间的触动，却又是真实存在的，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就在005愣神的几秒之内，暴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不再捂着腹部的伤口，任由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衣服，一路流淌到地板上。
“永别了。”
话音未落，暴雨抬手按下了脑后的一个什么东西，一声尖刺刺入□□的声音传来，随即，一个小小的尖刺从暴雨的眉心刺出，伤口处丝丝缕缕的鲜血一点点流下，留下细细的血痕。但还未等它们流过鼻翼，暴雨的身体便彻底脱了力，栽倒在地上，再没了生气。
005在暴雨抬手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但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没能阻止，也是现在凑近她才看清，暴雨头上额头高度的地方比平时多了个金属环，脑后的部分是个机械机关，只要按下按钮，就会有一根尖刺从脑后直接刺穿大脑，再从额头刺出。
“可惜了，死了，”005一边检查暴雨的尸体一边念叨，“大脑结构也被破坏，就算是开颅做脑扫，应该也获取不到什么信息了吧……”她刚才在想什么呢？如此决绝地了解了自己的生命，奇怪而无关紧要的问题莫名冒了出来，005想将它们甩出脑子，但似乎没用，心里似乎又多了些什么，除了因审讯失败而导致的可惜之外……
不过几分钟，校方、政府和军方的人便接手了案发现场，所有的MRH都被专车统一带走，万幸的是撤离及时，无一伤亡。
临时住所的床很舒服，但005还是睡不着，一夜未眠，望着渐渐变白的天边，她认真地思考着，自己心中那种脱离逻辑之外的，若有似无的情绪，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