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众人跟着桑无劫下楼梯后,发现原本该出现一楼消防通道的地方变成了一条狭长的封闭式走廊,一扇扇病房门依旧紧关,房门中间玻璃映射亦是一片漆黑。走廊顶部竖着一排白炽灯,惨白的灯光打在干净的瓷砖地面上,看上去很普通。

    安全出口的绿色标志就在走廊的另一头,亮着幽暗的绿光,十分显眼。众人站在楼梯口没有轻举妄动,严灵珊怀里的白猫突然跳下来对走廊发出“斯哈”地警告声,她只得蹲下小心翼翼地安抚:“没事的,没事的。”

    周思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有不安地向四周观望:“猫这玩意儿邪性得很,它都觉得有危险的地方,我们真的要过去吗?”

    “嘶!”

    白猫就跟听得懂周思道说了什么似的,龇牙咧嘴地朝他做出攻击姿态。

    “ 说话小心点。”严灵珊面无表情地警告。

    林之舔了舔嘴唇,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

    被小孩教育一顿的周思道只嗫嚅了一声,只觉得这只猫让人瘆得慌,没再说什么。

    桑无劫则是一如往常的简洁,只来了句:“走吧。”

    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踏进走廊,但走了两三分钟,什么也没发生。

    两侧的病房里没有突然冲出的怪物,他们心里松懈了许多,浑然不觉地一直往前走,也没看出什么异常,连白猫都变得十分安静。

    不正常下的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林之的精神力集中到极致,脑海中的警铃叮叮作响,他以前在无界碑内从没见过这番景象,和平和安静,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个词。

    “奇怪了,难道来错地方了?”周思道自言自语地道。

    严灵珊警觉地朝四周观望,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现象。

    周遭除了一行人再无他物,顺利到桑无劫都皱起眉头,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这时林之嗫嚅地开口:“那个......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走了很久了。”

    走在最前面的桑无劫听见这句话停下脚步,是了,是时间。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其中一间病房的门,借着走廊的灯光只能勉强辨认里面有一张白色的单人床,诡异的是单人床的中间摆了一个白瓷碗,白瓷碗的右边还放着一双红木筷子。

    众人走近一看,碗里竟盛着冰冷的白米饭,周思道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师父周月影说的死人饭,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

    但是除此之外,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也并无任何异常。

    紧接着桑无劫走出去又推开了下一扇门,一样的单人床,一样的碗筷,一样的空旷。

    直到三扇......四扇......

    “我们的时间被偷了。”

    他终于发现了端倪,指了指病床上方的灰黑色圆盘痕迹做出判断:

    “这里的钟表不见了。”

    圆盘的位置被黑暗遮掩,很难看出少了什么东西,林之有些惊讶,暗自腹诽倒也不瞎嘛。

    心急的周思道冲到最前面连续打开了好几扇门都没发现时钟的痕迹,冲动之下把单人床都翻了个遍,也没有任何可靠的线索。

    站在走廊里的桑无劫默默地掏出口袋里的苹果手机,果然开不了机。

    林之来了兴趣,提起精神问:“你居然有手机?”

    桑无劫一脸坦然地反问:“现在谁会没手机?”

    手机不是问题,是作为一个灵体,压根不可能带这玩意进来。除非,他不是灵体,而是和自己一样的真人。

    他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以活人之躯进入无界碑,这人比想象中更可怕。

    “哎!哎!哎!”

    周思道瘫坐在地上连连叹气,密室还有解谜就能出去的出口,但这条走廊,连终点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严灵珊看上去倒是不着急了,她一言不发地低头抚摸白猫的毛发,白猫半躺在地上,很是享受。

    走廊两头都是实心的墙面,他们被困在了两堵墙中间,没有时间也走不到尽头。

    一种对所有事物都未知的恐怖在走廊里蔓延开来,与之而来的还有无力感。

    周思道突然开口:“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把墙砸开。”

    严灵珊依旧用奶呼呼的声音讽刺:“你不如先尝试下能不能碰到墙面再说。”

    桑无劫指着地砖,说出了一句更为残酷的事实:“之前来的时候,有八块,现在只有七块。”

    林之得出结论:“墙面在收缩,再想不到办法出去,就要被压成肉泥了。”

    周思道蹭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很是着急:“总不能等死吧!现在该怎么办?”

    严灵珊和林之几乎同时看向桑无劫,楼活了,代表人死了。

    这种情况下除非破除幻象,不然都得困死在这里。要破除如此庞大的幻象,除非损害自身。

    明知道自己被利用,而那人不甚在意,像做出重大决定般转身叮嘱:“你们往前跑别回头,下楼时一定要闭眼,别听别看,当身体碰到一棵树的时候再睁开眼睛。”

    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他直接咬开手指,几乎在鲜血流出的瞬间,紧捏手指快速地往前边走边在空气中画出倒符。手指上流出的血液像被符咒困住般停留在空中,慢慢汇聚竖立。挺拔的中山装衬出坚毅的背影,桑无劫停在原地,用手指地持续给倒符输送血液。

    深谙术法的周思道站起来,言语急切:“以血破除?这得折寿一年啊!”

    林之看着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幕有些触动,转瞬间又变为嗤笑,为了陌生人做到如此境地,他竟不知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快跑。”冷清的两个字打断思绪——

    为了不耽误时间,周思道什么也没说,迅速拉起严灵珊的手,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带着一直往前跑,林之紧随其后。

    他们默契往前一直冲,看不到尽头的安全出口终于越来越近,直到用力推开门下楼!

    走在后面的林之意外地没捣乱,反而拉起门把手等了几秒,等桑无劫的脚步声也从身后响起,才闭上眼直奔黑暗而去。

    紧跟着脚步声的是无数嘶吼不甘的叫声,幻象被破,黑雾凝成的双手不甘心地从黑暗中朝他们伸出,把人往回拽。

    “回来!!!”

    林之被迫从口袋里掏出美工刀,刀上古老的花纹在昏暗中闪着微光。早就忍了许久的他对着拖拽力就是一刀,惨叫声响起,他愈发疯狂地砍杀,血色又一次漫上眼睛。

    一个稚嫩可爱的女声急促地叮嘱:“别睁眼!”

    林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啪!”地一声,只听见前面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

    黑,闻不到任何气味的夜晚,触碰不到物品的绝望,连往前迈一步都会产生恐惧的黑暗。

    林之想也没想,抬腿就跑,体内的血液疯狂流失,耳旁风声呼呼而过,地面上涌出无数只手臂拉住他的裤腿,试图把已经被染成血色的白衣少年拖入泥潭。

    就在这时一阵好闻的肉香飘散而至,他的脑海里出现了熟悉的声音,那是一个小男孩的嬉笑声:“来,小之,吃吧,吃了就好了。”

    听见阴沉又熟悉的声音,林之倒是放下心来了,碑内黑夜会凝成幻象,企图把人拖入从前的回忆,成为它们的一员。所以声音出现的时刻,也不妨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们脱离了医院的那栋活楼,暂时活下来了。

    桑无劫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对于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久违地产生了几分好奇。现实不容多想,空气中的肉香变得格外诱人,放大了人体敏锐的感官,脑海中的小男孩似乎跑到了林之的身旁,他端着一碗肉,味道变得格外浓郁。

    小男孩扯了扯他的衣角,用温暖机械的声音说:“吃吧,吃吧。”

    身穿白色带血衬衫的林之在呼喊声中慢慢停下了脚步,低着头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他似乎已经被说动了,从小男孩手里接过碗,地面漆黑的手臂愈发兴奋地用力拖拽他的身体,连小男孩语气中都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催促:“吃,吃啊。”

    林之缓慢抬起拿碗的手,用力地往外一甩,肉香瞬间被冲散,但黑暗中却没有物体掉落的声音传来。他没有给旁边那个小男孩任何反应的机会,手起刀落,凭感觉对着旁边就是一刀,神情里满是阴霾:“吃你个头,死怪物!”

    对于拿这段经历来膈应他的人或者鬼,林之无差别攻击。

    “啊!”

    只听身旁传来一声痛苦的嚎叫,黑暗中的平静被打破,他一点也不敢耽搁,迅速地收起刀不顾一切地开始冲刺跑,地面涌出漆黑手臂愈来愈多,突然他被绊了一下,身体往前摔倒在地。

    真要命,他暗骂一声后忍着剧痛,一次次挥舞手中的刀柄,地面上的手臂被刀尖碰到后瞬间消散,但很快又从地底伸了出来,无穷无尽。他不记得自己砍了多少次,额头不断渗出汗水,握刀的手疯狂颤动。

    能活过黑夜纯属拼运气,显然他这次运气不好。意识越来越沉,身体很轻,闭眼,闭眼,林之不断重复桑无劫的告诫。

    自身越弱,郁光越强,恍惚间仿佛看见那只鬼兴奋又扭曲的表情,包裹着将他吃干抹净的欲望。

    林之紧咬嘴唇,握住美术刀,心里隐隐升起一个重大的决定。

    就在这时,体外的阻力突然消失了。他心里一喜,机会来了!

    想也没想,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把美术刀藏在袖子里。疯狗似地往前冲,直到身体触碰到了一棵树,身体一软,靠着树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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