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作为十分受流沙城城民爱戴的守城主将、云帝亲封的护国神将,慕兼在沉星国内一时间风头无两,更是成为了无数有志青年的榜样与偶像。他的各种习惯和癖好都会被蜂拥模仿——包括每次如厕都要穿戴着盔甲这件事。也有不少人好奇,如厕而已,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

    面对外界的不解和疑惑,慕兼只是一笑了之:比起在如厕时丧命,只是费事些又算什么呢?

    丧命?这让外界更不解了。只是上个厕所而已,危险系数有那么高吗?

    但慕兼并不需要他们的理解。相反,他对自己的崇拜者们的这种模仿感到很欣慰:至少,他凭一己之力,大大降低了有人在如厕时被暗杀的概率——虽然这概率本身就已经低到不需要再降低了。

    但慕兼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就经历过这样的暗杀。

    这就要从很久(其实也没多久)以前说起了。

    那是一个冬夜,冬深春浅,月明星稀,风雪又紧。

    已是深夜,慕兼桌上的蜡烛却点了一根又一根,贴身护卫徐云开的哈欠也打了一个又一个,但慕兼还是没有丝毫睡意。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精神炯炯,恨不得出门酣畅地跑上几圈,来消耗此刻体内多余的精力。

    看着因困意而几乎点头如捣蒜的云开,慕兼忍不住关心道:“你还是先睡吧,我再看会书就睡。”而云开虽然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却仍然有着强大的敬业精神:“将军,我不困,等你睡下了我再睡。”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头又支撑不住地往下沉了一下。

    慕兼有些无语:“你困不困的都无所谓,我主要怕你一下子倒在我桌子上,把我这桌子上的泥人都给掀地上了。”

    这些泥人可都是他放下身段,厚着脸皮、死乞白赖地求摆摊的大爷帮他捏的。

    慕兼是个自我要求非常严格的将军,每日必须将营中各项军务处理完毕后才会出门闲逛。

    其实这流沙城处在沉星国的最边缘,城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平日里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军务要处理。慕兼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协调下手底下士兵们之间的各种矛盾:今天你多喝了我一口水,明天他放屁太臭熏着大家,后天又是我喜欢的姑娘不理我,却跟他搭话了……

    但正如前面提到,慕兼是个自我要求非常严格的将军。

    所以即使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某士兵在此处抗议:那臭小子跟小卉搭话可不是小事!小卉平时都不爱搭理我的呜呜,可她却被那个混蛋逗得咯咯笑!),慕兼依然会认真处理这些事,然后才会出门。

    每次他出门的时间,捏泥人的大爷已经要收摊回家了。

    大爷家有个大胖孙女,爷孙俩感情甚笃。每天的这个时间,正好是大爷的孙女已经从学堂放学回家并且做完作业可以玩耍的时间,因此大爷每天定时收摊,急着回家陪孙女玩。

    可慕兼不想错过买泥人的机会,因此央求大爷最后再帮他捏一个。

    大爷一心只想回家捏捏孙女胖乎乎的小脸蛋,根本不想与他多话:“慕将军,老夫已经收摊了,明日请早吧!”

    慕兼怎么肯呢?

    明日请早?

    别说明天了,就是后天大后天……一直到他退休为止都早不了啊!

    可等到那个时候,老头还不早都驾鹤归西了?即使活着,只怕也都一百多岁了,头发也白了,牙也没了,眼睛也花了,手也抖得不行……就是不知道影不影响捏泥人啊?

    可就算他一百多岁了还能捏,可月明姑娘那个时候只怕都含饴弄孙、儿孙满堂了!

    月明姑娘,慕兼的心上人,端的称得上是流沙城第一美女,明眸皓齿、眉眼盈盈,目似一汪秋水,面若月之皎皎,身段弱柳扶风,青丝如瀑垂悬,一双玉手更是嫩如柔荑、腕凝霜雪。至于这脾气嘛……一点就着。

    至于慕兼,他虽然是南安王后裔,但因为是旁支,所以到他这一代已经家中已然没落潦倒。

    父亲是个不得志的文人,便希望两个儿子能参加科举,出人头地。

    可慕兼天生不是个读书的材料,书上的那些文字,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书,干瞪着眼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进去。

    弟弟慕均自小体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能走这科举之路。可科举之路亦十分艰辛,慕均在读书上虽比慕兼强些,却也非天赋异禀之人。要想在众多读书人中脱颖而出,少不了熬夜苦读。但以他的病弱体质,经不得这么夜夜寒窗。坏了身体不说,在文章上也无多少进益。反倒是那药材单子越开越长,父母亲的脸上的愁容也越来越深。

    慕兼身为长子,与父母彻夜合计,认为日后给慕均捐个小官做才是最好的办法。

    门路自然是有的。他们毕竟是南安王的后裔,虽然没落,但若肯去求一求各位族人远亲,花些银子送礼打点,族中长辈自然也不会忍心放任小辈们穷困潦倒,捐个小官自然不成问题。

    可银子哪来呢?

    如今家计艰难,父亲虽有一手好字,平时能替人誊抄、写些对联来卖钱,但也仅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慕均是个体弱的吃不了多少,慕兼却身强力壮,是练武的好苗子,自然吃的更多。日常都是母亲蒸来一盆饭,父亲母亲和弟弟慕均各盛一碗,慕兼直接用盆吃。母亲见他能吃,又是欣慰又是忧愁。欣慰的是慕兼身体很好,能吃是福,即使家贫也能够茁壮成长;愁的是照他这个饭量吃下去,家中真是半分余粮也不曾有。

    好在家中还有几亩薄田,都租给了附近的农户,每年能有些收成,平日里农户的妻子也会送些吃的来。母亲与她关系不错,每次她来,都会闲聊些家常话。

    说到慕兼的饭量,大娘本还不以为意,自己家里也有两个毛小子,吃得再多又能都到哪去?

    直到母亲给大娘看了家里平时蒸饭的盆,大娘沉默了。

    看着母亲叹气的样子,大娘觉得自己应该出言安慰一下,却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吞吞吐吐了半晌,才勉强道:“大妹子,没事啊,往好处想一想。虽然他直接用盆吃……但你们家不也省了一个碗吗?”

    嗯,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

    母亲又是一顿长吁短叹,多吃点饭事小,可家中如今的情形,两个儿子的前途该怎么办呢?每年结余的那点钱,连给他们娶媳妇都不够。更别说还得给两个儿子一人盖一间房,不然媳妇取回来住哪呢?两个儿子至今还挤在一个屋里睡呢……

    大娘见她发愁,突然想到一条妙计:“大妹子,就我大侄子这个饭量吧,想让他以后找个活计做肯定是不行了,只怕工钱还不够抵饭钱呢!就算遇上那管吃管住的老板,怕也是要把老板给吃倒闭了。到时候干一家倒闭一家,咱们安州的经济怕是要倒退二十年呐!”见慕母愁容更甚,大娘话锋一转:“不过呢,看大侄子这身强力壮的,倒不如去军营里历练一下。军营里都是大小伙子,个个都吃得多,也不怕饿着我大侄子。日后若是能建功立业,你们全家不就熬出头了嘛!”

    这倒是个好办法。

    慕母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军营中训练辛苦,再加上日后如果上战场,还容易有伤残。她倒是不在乎儿子们能不能出人头地,她只希望儿子们这一生能平安顺遂。

    见慕母犹豫,大娘又劝:“大妹子,知道你心疼儿子,可你也得想想小儿子啊!他从小体弱多病的,如果不靠着大儿子出去闯荡多攒些家业,两个孩子的老婆本从哪来哟!”

    慕母开始动摇。

    她以前不考虑这个方法,是对慕均的科举之路还抱有幻想。可眼见慕均读书把身子读得更差了,却没有多少成效,她心里清楚,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如今家里都认为给慕均捐个小官才是正经办法,她也不得不委屈大儿子了。

    慕母把想法告诉了慕兼,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但慕兼却很高兴:“母亲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想着我读书是不成了,可幸而我身手还不错,今天铁牛和二蛋两个人都没有打过我,我还不如去那军营里摸爬滚打一番,到那时自有我的成就。只是先前想着我若是去了军营里,一年到头就难以再回家看看。弟弟又体弱,我更是担心父母亲无人照拂。如今母亲既然也有这个想法,军营里的月饷又高而且管吃管住,这钱都能攒下来给弟弟捐官。我明天就去军营试试,他们现在正大力招人呢!”慕兼说得激动,恨不能现在就跑到军营里去面试。

    母亲见他如此说,已然感动得是老泪纵横。哽咽道:“真是苦了你了,你真是为娘的好儿子啊……”慕兼刚想扶住母亲好生劝慰一番,却见母亲话头一转:“不对啊你个臭小子,你今天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糟糕,不小心把打架的事说漏嘴了。

    去军营里吃苦是小事,可这么大的人了还被母亲拿鸡毛掸子追着满街跑,这可是大事啊!

    慕兼当即脚底抹油开溜。

    就这样,慕兼顺利加入了军营。起先他还是个大头兵,但他本就身手不错,加上军营里的正规训练,他成长迅速,已经成为了安州军营里有名的高手,职级也一路青云直上。慕兼心里清楚,父母定然是去求过族中长辈,因为军营中晋升的多为世家子弟,若没有族人的助力,他断不可能升得这么快。

    后来,正好因着流沙城的守城主将被调回安州,这个职位出现了空缺。

    虽然能够升任将军,但流沙城天远地偏,又临近沙漠环境恶劣,与慕兼同级别的军官又都是些世家子弟,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来军营只为了混个虚名,没吃几天苦就能够靠着家世一路往上升,断不肯去这样艰苦的地方受罪。虽然做将军月饷能多些,但他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可是慕兼缺钱。

    所以他接受了调任,来到了流沙城。

    转眼间半年过去,可他平日里多在军营里,甚少出门。

    慕兼第一次见到月明姑娘,是在两月前的庙会上。

    瑞雪兆丰年,流沙城身处沙漠边缘,并不是年年都能有大雪。所以每当入冬时,城中都会办庙会,一来可以祭祀神明祈祷下雪,二来则可以让城中居民都趁此机会兜售些小商品,卖来的钱则可以用来购买冬日所需的生活物品,一举两得。

    他的贴身护卫云开是个热心肠、实心眼的小伙子,怕慕兼每天在军营里憋坏了,就借着庙会要拉慕兼出去逛逛,散散心。

    慕兼对庙会自然是没有什么兴趣。他自小克勤克俭,从不贪图个人享受,也不追求身外之物,把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放在了练武上。

    云开见他这么倔,只好编了个幌子假意央求:“哎呀将军,您就跟我一块去吧!我姐可要在庙会上摆摊卖她的刺绣,你不知道,我姐长得那叫一个好看呐!追她的人能从咱们这一直排到安州去!咱们要是不去维持一下秩序,我怕庙会上出什么乱子,也担心我姐出事。”说罢,他抓着慕兼的胳膊不放,一边蹭来蹭去:“好将军,您就跟我一块去吧!去吧去吧!”

    慕兼觉得他这样肉麻得很,想甩开他,却实在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同他一起去逛庙会。

    这一去,他就见到了云开的姐姐,月明姑娘。

    这一见,就从此魂牵梦绕,朝思暮想,切切在心,夜夜思念难忘。

    不过,如果当时月明姑娘嘴里能少骂点脏话,那这次初见想必会更加的美好。

    “放你娘的屁!你敢说老娘绣的手帕难看?再难看也比你这张大倭瓜脸好看上一万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给我提鞋都不配!”只见面前的少女杏目圆瞪,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面前的某个人大声骂着。

    那人被骂了也不敢还嘴,脸憋得通红,见周围人都投来了八卦的目光,匆匆捂着脸溜了。

    慕兼看呆了。

    “这……这就是你姐姐?”他结巴了一下。

    “呃……我姐平时不这样,她平时还是很温柔贤淑的……吧……”徐云开想要解释,但语气却很是心虚。

    云开赶紧跑到月明姑娘的刺绣摊前,语气中带着点责怪:“姐,你怎么又当街骂人?这回全让我们将军看见了,我刚才来的路上还跟他夸你呢!”

    月明姑娘气还没消,见弟弟还想要指责自己,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不会说话就给我滚远些,我又没让你夸我,什么将不将军的,我可不在乎!”话刚说完,她便看见不远处定定地盯着自己看的慕兼。

    该说不说,慕兼长得还算是……挺帅的。

    多年的军营生涯,使慕兼的皮肤略显粗糙,但他浓眉大眼、鼻挺唇薄,又身姿挺拔、神采奕奕,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足以让少女心动。

    月明姑娘突然哑火,也结巴了两句:“你……你看什么看!本姑娘是随便让你看的吗?”

    云开赶紧向姐姐介绍:“姐,这位就是我们将军。”

    慕兼也向她作了个揖:“月明姑娘,在下慕兼,是半年前调任过来的守城主将。”

    月明回礼,又从自己的刺绣摊上翻找了一番,找出一个香囊,扔给了慕兼:“慕将军,初次相见,本姑娘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香囊送你吧,也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家云开的照顾。”

    慕兼接住,只见那香囊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孩的字迹,不仔细辨认都几乎要认不出这居然是“花好月圆”四个字。

    月明姑娘骄傲道:“你得庆幸你来得早,本姑娘的刺绣卖得可火了!你再晚来一会就都卖完了!”

    云开看着姐姐刺绣摊上满满当当的绣品,陷入沉思。

    为什么有的人,当着面说瞎话都不脸红呢?

    这压根一件都没有卖出去吧!!!

    慕兼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嫌弃的情绪,反而如获至宝般将香囊系在了腰带上:“多谢月明姑娘。”

    月明见他如此认真,一时间竟有些心慌意乱,便摆摆手打发他们走:“行了行了,你们哪凉快上哪待着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云开又陷入沉思。

    这大冬天的,哪里不凉快?

    月明一个暴栗打到他头上:“快滚!”

    ……

    路上,云开觉得有些抱歉,便向慕兼解释道:“将军啊,我姐平时不会当街骂人,也不说脏话的,虽然刺绣做得差点,但是人还是很温柔的!”

    慕兼将那香囊拿在手中轻抚,摇摇头:“我觉得她这个样子挺可爱。”

    云开震惊。

    可爱?

    我姐骂人的时候可爱?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慕兼一路沉默不语。

    刚才那一幕,云开没有看见,可他看得很清楚。

    那个被月明骂走的男人,假借挑选刺绣与月明搭话。

    “这位姑娘,你长得可真漂亮啊!要不要嫁给我做老婆,我保证你吃香喝辣,只要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边说还边不怀好意地往月明的屁股上看。

    月明也许是见多了这种流氓,一个字都懒得多说:“滚!”

    那人便恼羞成怒:“别以为你长得漂亮点就能对男人大呼小叫了,你看看你做的这刺绣,绣的什么丑玩意!像你这种不贤惠的女人,不生儿子还有什么作用?还在外面抛头露面摆摊卖刺绣,我看你是故意卖弄风骚勾引男人吧!”

    这才引得月明后来的破口大骂。

    慕兼想起月明骂人时的样子,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女孩子就要这样才对嘛!对这种无赖,骂他都算轻的,要换了自己,非打得他头破血流!

    只可惜,慕兼只见过她那么一次。

    月明姑娘是城里学堂的女夫子,每天慕兼出门的时间点,学堂早就放学了。

    慕兼也不好意思去她家里找她。

    况且,他根本不知道月明姑娘家在哪。

    慕兼也明里暗里地跟云开提过几次想去他家吃顿便饭,可云开这小子似乎是有点不开窍,总以为是自己的工作有哪里做的不好,导致慕兼想要去他家里告状。

    所以慕兼才要每天厚着脸皮去央求捏泥人的大爷给自己捏一个月明姑娘的泥人。

    “陆伯,你就帮我捏一个吧!你捏完我马上就放你走!”

    陆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可自己摆摊的东西全被慕兼眼疾手快地抢过去收在怀里,也别无他法。

    “好吧好吧!下次记得早点来!说吧,你想捏个什么样的?”

    慕兼嘿嘿笑道:“陆伯,帮我捏个月明姑娘的泥人吧,衣服也要跟她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陆伯无语。

    合着我还得每天帮你注意着月明姑娘穿了什么衣服?

    先不说我这一大把年纪了盯着人家小姑娘看,邻里街坊会怎么看我。

    更重要的是,如果让我老伴知道了,我可没好日子过啊!

    陆伯也不是没想过办法。

    他试过提早收摊回家,也试过换个地方摆摊。

    可慕兼就是阴魂不散,永远都能在他准备收摊的那一刻出现在他面前,带着一张厚脸皮的笑脸,让他帮忙捏一个月明姑娘的泥人。

    陆伯有时候都开始怀疑了。

    这小子实际上喜欢的该不会是我吧?要演绎一场跨越性别和年龄的旷世畸恋?

    有他天天缠着我这功夫,早跟月明姑娘好上了!

    可陆伯不能不摆摊,不摆摊的话,家里的饭钱哪里来呢?孙女的学费怎么办呢?她爱吃的糖葫芦怎么办呢?

    所以陆伯只能每天摇着头叹着气,帮慕兼捏泥人,还要让孙女每天在学堂留意着月明姑娘的穿着,放学的时候路过自己摊前告诉自己。

    这钱,真难挣啊!

    不过,这小子每次都出双倍价钱……可这钱还是真难挣啊!

    就这样,慕兼攒下了许多月明姑娘的泥人。

    他挑了几个最喜欢的,都一一摆在书桌前。

    每天点灯看兵书的时候,就仿佛月明姑娘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并且无一例外的,慕兼最喜欢的几个泥人,都是月明姑娘骂人的样子。

    嗯……看来陆伯的孙女在学堂没少挨骂。

    因为怕云开这么熬下去,撑不住的时候倒在桌上摔坏这些泥人,慕兼只好假意睡下。和衣躺下后,慕兼辗转反侧了半晌,决定去起夜。

    当他正要解开裤子放水时,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身体本能地往左闪躲。霎那间,一道寒芒刺来,将他右肩的棉衣撕开一个大口子,将肩膀漏在了外面。

    那人没有给慕兼震惊和思考的时间,匕首又直冲慕兼的脖子而来。慕兼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后撤了一步,可那人的速度奇快,在慕兼一个动作还没做完的时候,已经进行了下一手进攻,招招致命。

    一道道夺命的寒芒看得慕兼胆战心惊,不敢有丝毫分神,将十二分的精神都专注到了躲避上。可就算是这样,慕兼也只能勉强闪躲,最多不让对方割破自己的喉咙,但棉衣已被划得稀烂,身上也多了好几处伤口,都在往外渗血。

    慕兼自知论速度自己绝对敌不过这人,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一刀封喉。

    为了活命,慕兼知道只有一个办法。

    于是他不再闪躲,而是抬起右臂挡在身前,结结实实地受住这一击。匕首扎得很深,慕兼感觉到自己的骨头传来一阵剧痛。

    这正中他的下怀。

    这人招招狠辣,都直奔着取他性命,因此都下了死手。

    这一下匕首扎入骨头,那人便没有那么容易将匕首拔出。

    哪怕只有几秒,也是慕兼想要争取的生机。

    那人明显没想到慕兼会有这样的应对,有一瞬的愣神。

    趁这时,慕兼的左手迅速地抓住了那人握着匕首的右手,一脚飞踹在那人胸口。

    慕兼这一脚也是瞬间爆发了全身的力量,那人明显承受不住,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就这?

    慕兼有点不敢相信。

    凭先前的速度来看,他本以为敌人会很难缠,自己将要面对一场恶战。

    可自己就只是抓住时机踹了他一脚,他就这么被打败了?

    还真是一场虎头蛇尾的较量呢。

    慕兼竟还觉得有些遗憾。

    真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慕兼也来不及多想,解下腰带三下五除二地将那刺客的双手反绑在背后,然后掏出脖子上挂着的骨哨吹响。

    那刺客看向慕兼手中的骨哨,眼中露出强烈的恨意。

    慕兼上前想扯下他的面罩,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要来刺杀他。

    可那刺客竟一口狠狠地咬住慕兼的手,咬得鲜血淋漓。

    慕兼好不容易将手挣脱出来,也再不敢碰他了。

    这人不会有狂犬病吧,逮谁咬谁?

    正好此时已有当班巡逻的士兵赶了过来,徐云开也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慕兼让他们将人关押起来,又让徐云开去传营中的军医来为自己疗伤。

    毕竟那把匕首还扎在自己胳膊上呢,万一匕首上有毒,自己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看见慕兼即将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徐云开也许是想要在走前说个笑话,缓解下这场面的尴尬。

    “将军,你好白啊!”

    ……

    还不如不说。

    场面好像更尴尬了。

    好在经过军医的诊断,这匕首上并没有毒,为慕兼包扎了全身近十个伤口后,慕兼悟了。

    以后上厕所还是得穿盔甲啊!虽然麻烦一点,但是起码安全保命啊!

    这一穿,就养成了习惯。

    至于那个刺客,他明天一定要好好审一审。

    流沙城虽是座边境城池,但也有十年没有被侵犯过了。

    如今居然有刺客悄无声息地躲过了所有当班值守的士兵的眼睛,还差点成功刺杀自己,这背后的阴谋一定不简单!

    慕兼今夜本来没有一点困意,经过这番交手,他反倒累得不行,到头便睡。

    而徐云开被吓得不轻,自己作为将军的贴身护卫,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将军。如今却因为自己先睡着了,没有注意到将军起夜,更是让将军遭到了刺杀,这责任可大了!他浓重的困意一下子消散全无,在慕兼床边枯坐了一夜,生怕再冒出个刺客来。

    慕兼这一觉睡得很好,可起床后只要稍微一动,身上的伤口便都痛得不行。徐云开顶着黑眼圈过来搀扶他下床,慕兼摆摆手:“不碍事。你叫上军师和两位副将,咱们一起去审审那个刺客。”“军师和两位副将早就到了,就等您了。”徐云开执意搀扶着他。

    这一路慕兼走得很困难。他还从没有一次性受这么多伤,疼得他直想龇牙咧嘴,可又碍于自己将军的威严,只能强忍着。

    到了关押刺客的牢房门口,慕兼见到了面色阴沉的军师和两位副将。

    他感到很疑惑,莫不是这刺客背后牵扯到的事情太大?

    可什么大事会牵扯到自己呢?

    他在徐云开的搀扶下走进监牢,这才看清了被绑在里面的刺客。

    那刺客脸上的面罩已被扒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精致的五官,甚至有些模糊了性别的界限。碧色的瞳孔如同没有波澜的大海,看一眼便让人心甘情愿坠入其中被海水吞没。在不见天日的监牢中,那人光洁的皮肤在烛火掩映下,竟呈现出淡淡的蓝色。

    慕兼和徐云开都被这美貌震惊得愣住几秒。

    在慕兼心中,他平生见过最美的姑娘就是月明姑娘。

    可即使有着慕兼对她的思恋滤镜加成,月明姑娘的花容月貌,与眼前这个刺客相比,都立刻显得黯淡无光、平平无奇。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

    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有如此美貌吗?

    可为什么,这刺客的皮肤竟然是蓝色的?!

    随后他们便立刻明白过来,为什么军师和副将的脸色如此阴沉。

    这个刺客,竟然是个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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