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墨色的天空上寥寥勾勒出几笔翻滚的云斗,仇涟运用轻功穿梭在树林荫密之间,感受到四周的风强硬的抽打在他的脸上,他心里有些不悦,后面的暗卫更是对他穷追不舍,像狗皮膏药一样难以甩掉,何况他自身出逃时也被刺伤,速度不免有些缓慢了下来。
他立马察觉出了自己的状况,用内力暂时压住了体内的毒素,如果他现在没逃出去,那他只能以死见面了。他咬着牙狠狠地盯着前面,额头上的血迹渗进眼睛,但他已无瑕去管这些,从他旁边簌簌的风声中不免知道他们又加快了速度,看来这次搞大发了,靠前的暗影掏出银针率先放了出去,仇涟听着耳边“嗖一一”的一声,提前把头往左边偏了一下,银针擦过他的耳廓留下了血迹,凭他对暗阁以往的了解,这针上没毒才不对劲,所以他眯着眼睛加快了速度,树枝与布料擦出刺耳的次啦声,他身上衣不遮体,伤口大片的暴露在空气中,血腥味也在这时从他口中慢慢溢出,陡然,他猛踩的一脚落空,径直的摔了下去,同时,坐在榻上的男人听到了声响,一条长腿把他面前的椅子勾了回来,以至于仇涟摔下去的时候没有损坏任何东西,就是…损伤了自己。
看见有外人在,他疼的一声怒吼掐在了嗓子眼,只得闷哼了一声,鲜血模糊了双眼,上衣和手上也全是他的血迹,所以根本擦不了眼睛,但他记得应该踩的是树枝才对啊,怎会一脚踩空,仇涟摸出了靴子旁的匕首,单膝跪坐在地上,眼睛在裤子上左右来回随便擦了几下,裤子虽然没多干净,但总归比衣服好一点,至少血不多。擦完便立马抬头望向屋顶的大洞,不见了暗阁内人的踪影,他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等他多想,他又将目光锁定在了面前男人的身上,身为暗阁的人,他不能让人看到真容,即使他正在被追杀。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将匕首架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脖子上,正准备一刀解决,那人却徒手掰过刀刃,清爽的声音也一并传来,“哎,别一见面就杀人啊。”
仇涟有些恼火,他现在头晕,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快要向后倒去,仿佛随时就会殒命于此,但他依然固执的把刀又重新架在了这个男人的脖子上,“你看到我的脸了,所以你必须死。”仇涟本来不想解释,但这个陌生男子也是将死之人 ,他多解释一句也并无大碍。谁知男人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我看不到的。”仇涟这才看见他脸上挂着的白条,刚好遮住眼睛,“莫不是个瞎子?”他低声呢喃,男人没多说什么,也没笑,仇涟便拿匕首挑起他脸上的白条,拿手将他的眼皮掀了起来,看着阴霾灰扑的瞳孔,确认了此人是个瞎子,从此人徒手接刀,又让他无力招架这一举动来看,应该内力不浅,再没搞清楚之前他也不好轻举妄动。
“你这下是该确认我是个瞎子了吧,所以是否能将我脖子上的刀拿走呢?”仇涟低声说了句抱歉,便收了刀。“我闻着你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是需要上药吗?”“不用,谢谢,只是你家的屋顶……是否有包扎的布条?”仇涟欲言又止,抬头看着屋上的大洞陷入了沉思,难怪他那么轻易就摔了进来,原来是用稻草铺的。“有的。”鹤唳随即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出来,仇涟也没多说,道了声谢便脱了上衣,腰身左侧有个促目惊心的刀伤,伤口快深入见骨,周边的皮肤因为布料的摩擦被硬生生磨成了红色,仇涟的五脏六腑都在挤压的痛楚,随着他的每次呼吸,伤口上的血液就鲜留不止,他咬紧牙关,用颤抖的手试图阻止鲜血流出,但难以止息,接过鹤唳手上的布条,又从衣服里拿出些瓶瓶罐罐全倒在伤口上,缠上布条后才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他又抬头望向那个屋顶的大洞,“我先帮你把屋顶修好吧。”不等面前人回话,他就先跑到外面找木材去了。
鹤唳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望着仇涟走的那个方向,支着下颌暗自想到,差点就死了啊…还好自己最近眼疾,竟没曾想过能救自己一命,虽然他也不是不能与其周旋,但实在是没必要劳神伤身,都是徒劳,刚好这屋子也不用自己动手修了,简直一举两得。
正想的出神,手上一搭一搭闲敲着软榻旁的实木,听着屋顶上传来阵阵哐当哐当的声音,鹤唳幽静地坐在这里,许久没见着人,他心底居然异样的产生了不适和怀疑。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屋顶安静了下来,不见声响,又许久未见动静,鹤唳只好拿起榻子旁边的棍子起身向外走去,怕不是晕了过去?那也不能晕在这里啊。
鹤唳闻着空中的血腥味,估计还没离开,那人伤的够重,活着都够呛,还一下跑去修屋顶。这让他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不应该让他去的,为什么自己当时没叫住他,这下好了。边想他手也没闲着,一直拿着棍子在地上敲敲打打,但只是能闻到,不能确定方向,他又往屋子里走去,更重的血腥味在屋里弥漫开来,鹤唳皱了下眉,“还在吗?”“……在。”听见这虚弱的声音,鹤唳立马上前,手上拿着的棍子碰到了一个□□,他连忙出声问“还站的起来吗?”仇涟刀伤伤在了左侧,随着鹤唳的动作又渗出了点血,染红了白布,只是鹤唳虽看不到,但血腥味的加重让他不得不更加重视起来,不然这人会死的。“失礼了。”鹤唳说完便打横把仇涟抱了起来,仇涟脸蹭的一下蹿的老高,苍白的脸上显出了些不正常的绯红,只可惜鹤唳看不到,本来仇涟还担心他个瞎子不会把他摔了吧,但事实证明鹤唳敢抱他就说明他不会。
将仇涟放到床上后,鹤唳摸上了他的手腕处把了个脉,这不把不要紧,一把吓一跳,怎么中了这么多毒?要不是因为体内毒够多,有些毒相互碰撞抵消才没酿成大祸,鹤唳不自觉的皱眉,问:“你会配药吗?”仇涟摇头,又想起来他看不到,才小声的说不会。鹤唳会配药,他虽目前看不见,但能闻出来,不过是怕面前这人不放心罢了,但现在以他性命为重。
所以鹤唳起身说道,“我去配药,你切勿乱动,不然仙人来了也救不了你。”他去柴房匆匆配了药,又急忙熬药医治,虽说不能把毒全解了,但也能恢复不少,仇涟躺在床上看着正在煎药的鹤唳,他救他命,可他都不知他姓甚名谁,迟来的疼痛让他无法在思考别的,即使死了………那就死了吧,反正都被追杀了,总归要死的。思绪还没飘多远,他就昏迷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眼时,又是一个夜,密闭的窗户盛不满屋外云川千帆,茭白的月光穿透框架散撒在茅屋内,一道白光下细小的毛绒微尘在空气中飘浮,仇涟木讷的盯着窗外,也不知是有什么执念一般,抬手间微尘灰飞烟灭,又或是继续潜伏在某一个暗处,他虚握了一下拳,又舒展开,慢慢放下时手腕碰到了一个炙热的温度,他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他支楞起身,撑着下颚附身看这个“救命恩人”,此时没带白条,眼睫长长的耷拉在下,安静的不可亵玩,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仇涟没怎么仔细的看过人,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很……好看?他心里找不到调,感觉自己还有点肤浅,但又觉得此人应有阴柔与阳刚并存之气,他不该妄自盯人,有失儒雅,别被当成肤浅之人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