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从后方落下,陆秋借着温泉的烛光发现自己的发色竟是浅色,忙将束于脑后的发尾抓到前方细细查看。
不是白,而是浅紫,像是天雷劈下时的那种颜色。开始他还以为是天雷染的,但浸水搓了许久,连手都搓得酸了,才意识到自己以后真的要顶着这头紫毛出去了。
头发不能再搓了,他可不想明日起床发现枕头上掉了一大把头发,最后秃得一块块的。用内力烘干了发丝间的水珠,脚尖一点,轻轻从从窗子飘回到了屋内。屋内用灵力维持着原样,陆秋查看着满满一桌的信件有些无奈,由于陆夕月没事就喜欢给他发两封信,所以都被他放到了一边,等无事时再看,只要找秋络的信件就足够,毕竟她只会在自己认为的重要时刻发信件,其他时刻会直接联系。
最近的一封信是半年前的,六月底写给他的诞辰祝福,其中还夹着礼物,一枚储物银戒,镶着点点紫色的星型晶,上面是说他的二十一岁礼物。
闭关了四年?陆秋闭关时周岁十七,半年前便已二十一,不过四年就到达元婴已经是神速,他本预想会是六年起步的。
他将前几年秋络送的礼物也全都翻了出来,只是数量太多,一时整理不完,只好先看信。
信中都是些琐事,要么是说哪里的秘境怎样,要么是什么家族又出了事,总之全是旁观,没有陆家什么事情。
他现在完全可以用神识通读,无师自通般的,只是粗略扫一遍就知其中内容,可他还是像从前那样细细读着内容,无论是秋络的祝福还是陆夕月的那些事。
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尹浅笙的信件竟然也不比秋络的少,他印象中尹浅笙还是那个不善言辞的小孩,外表凶恶但好哄的很,自己闭关竟然会收到这么多的信,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褚浣写了几篇,不过也有杜漓写的批注,像是怕他觉得无聊,看来还有种褚浣娓娓道来,而杜漓插话讲解的感觉。凛舒也有信件,最少的一封长达二十页,只能说颇具个人风格,虽说字多,但内容有趣,还带了些画,不至于让人读不下去。
待看完所有信件,天边也已泛起鱼肚白,放平日里落霞宗弟子都该起床晨练了,可今日却安静的连窗外鸟鸣声都清楚得很。
几乎是与门禁结束时间同时响起的敲门声让陆秋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放出神识探查,却在触到对方前闻见了一抹桂花香。
他飘过去开了门,发现门外是裹得和粽子似的清环,清环见他先是愣了一瞬,笑道:“闭关就这么无聊?还染个头啊。”
“哪有。”陆秋把散在肩前的头发别到后面:“被雷劈成这样的。”
“不是吧。”清环拿过一缕头发搓了两下,摇头道:“不对,应当是你自身灵根的问题。”
“灵根有问题又怎会把头发染成这样?”陆秋请清环进了屋,只见清环坐在椅子上,将一向梳理整齐的头发挑出一缕,让陆秋看清那火红的发丝。
“我还得每半年染一次黑色,这红色太惹眼,每次掉得差不多就去染,现在里层红,就只能盘起来藏着。”
清环是火灵根,头发自然是红,发尾还有不均匀的黄色,可他的雷灵根是结丹时才意外获得的,怎么就短短一个闭关,便压制了火灵根。而且他也不会雷灵根的法术,要使用时还是惯用火的,导致雷灵根也就只能搓出火花来,有时还会电到自己,手都要麻上一阵。
不过二人并没有因发色纠结,清环只是给他说了几家染发较好的店铺,就把话题转到了近况中。
“你出来的可真是时间,明日我就要前往秘境,你再晚一日,可就见不着我了。”
“这是又放年假了吗?”
清环颔首:“对啊,所以说你赶巧了啊,早几日是考核,晚几日没人了,你想问时间都要跑到别处问。”
“还有。”他补充道:“你若是想找江舟,就去外面那家做指甲的店铺。”
“他在那里做工吗?”
“那店铺是他的。”清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没闭关的只有我还在落霞宗。”
那占卜的声音依旧在陆秋脑中不断回响,他突然意识到也是时候去见见楼无别了,没准对方能解答出他的一些疑惑。他又与清环聊了几句,便趁着天晴,赶去了江舟那里。
店铺门头并不大,但内部宽阔,装修带有几分落霞宗的风格,大气又不失精致感。店主本坐在柜台后,听见有人推门,忙放下手中正在调制的颜色,嘴比眼睛快,说到一半才抬眼看见陆秋。
“欢迎,是要卸……”
他愣了片刻,起身端详半天才惊讶道:“陆秋?”
“我变化没多大呀,怎么半天才认出来?”陆秋笑着回答他,将斗篷挂在门旁的架子上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模样还有些好笑。
“你闭关出来了!”江舟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了:“以前没见你穿过男装,而且你这……染了紫毛,还、你别说还挺……好看的。”
这时从里屋又走出一名蓝衣男子,江舟转头望见他,嗔怪道:“你不早说今天谁要来,每次都等着最后让我自己看!”
蓝衣男子温和的笑了笑,陆秋认出这是楼无别,同时注意到他们带着的同款戒指,这时便轮到他惊讶了:“你们结成道侣了?”
“出师后结的。”江舟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面上还有一丝红晕:“你当时还在闭关,没能来成,包括师姐的道侣大典你也错过了。”
陆秋听的头都大了:“哪个师姐?”
“令火堂的秋花师姐啊。”
“和谁?”
“夜笙门的一个男的,不过他俩看着感情是真好,我们就没意见喽。”江舟摊手耸肩,陆秋已经努力在记忆中寻找,最后还确认不是那个花里胡哨的人才放下心来。
不过江舟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至少师侄的满月宴你能参加。”
陆秋这下真的挠头了:“谁?”
江舟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容那叫一个猖狂:“秋花师姐三月应该就生了,知道你出关,绝对得给你发请帖,你就备着礼等消息吧!”
陆秋回怼他:“我绝对准备,你要是生孩子,我也给你准备。”
江舟这下说不出话了,有些恼羞成怒的瞪他一眼:“先不说能不能生,就算能,怎么就笃定我生?”
“还不是对比明显。”陆秋揶揄道:“你哪里是照顾人的样子?”
他这话明显是在笑江舟,楼无别的状态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刚见面时总是病殃殃的,而且有种半死不活的感觉,仿佛下一刻死了也无所谓,总之是一种仿佛世界与他无关的模样。现在不仅是有了生机,更是有了生气,也没了那种无欲无求,想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我就知道你说不出好话。”江舟嘴一撇:“你明年出师吗?”
“应该吧。”陆秋感觉在落霞宗也没了多大的意义,仅是鬼修的功法并不能满足元婴期的需求,他需要去夜笙门或玉凰宗。
江舟叹气道:“那真的太可惜了,我赚不到你的钱了。”
“我好久不做指甲了,适当留长些还行,但练武可不行。”陆秋望向一旁的楼无别,问道:“现在有时间占一卦吗?”
“当然。”楼无别微笑着空出张桌子来,让他坐到对面。
不知是自己变强了,还是楼无别这里有了改变,如今相处竟没有一丝不适感,他不禁问道:“为何不适感消失了?”
“因为能力可控了。”楼无别解释着:“引星河的心法伤害性太强,常常不自觉就进入了占卜场景,容易分不清真实与虚假,久而久之便神经衰弱,弟子们自杀是常有的事。”
难怪江舟说里面的人脑子都有问题,每天活的都那么糊涂,还一遍遍的重复,能正常才不对劲吧。
“也就是说,你可以控制着什么时候能看到占卜的事情了?”
“没错。”楼无别问道:“你可以问你想知道的事情了。”
陆秋其实没什么想问的,但还是随意问了一句:“等从落霞宗出师,我会去哪里?”
楼无别神色凝重,半晌才给出了回应:“玉凰宗。”还没等陆秋问,他便又开口道:“前路坎坷,还需多结良友,此外……”
想来是不会有多好了。陆秋摆手打断他:“前路如何,只有走过了才知,多谢你的占卜,遇到问题我还来找你占一卦。”
“那就好。”见他如此豁达,那二人也松了口气,最后陆秋付了占卜的钱便离开了。
他还没有和秋络联系,只是不知怎的,想自己随意走一走。可能是太久没有和人接触,现在看什么都新鲜,哪怕是冰面下的鱼都能看许久,直到有人叫他才回过神来。
他望向声源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岸边,手中握着个木棍正在破了冰的湖中钓鱼。那棍子未经打磨,看起来就是随手折下的一一根树枝,而树枝末梢用线缠上,做成了个简陋的鱼竿。
陆秋飘过去,问道:“鱼就算咬了线,你也提不上来吧?”
“当然。”这人把斗笠上的雪抖下来,露出自己长满胡茬的下半张脸来,此人正是李佑中:“我又没绑钩子,鱼能上来才有鬼了。”
陆秋没再说话,毕竟大能的心思猜不中,他也没有追问的想法,也盘腿在李佑中身边坐下,两人一同望着水面。不过他应该本就没想钓鱼,更不怕说话会让鱼跑了,开始和陆秋聊天:“还挺时尚,染个紫毛。”
陆秋反问:“什么是‘时尚’?”
李佑中呆滞一瞬:“额……就是,领先其他人的意思,你这个是头发颜色领先。”
两人安静了一会,他又问道:“齐芷一直没找你?”
“是莲花仙人吗?”
“对,那个女体叫这个名,男体叫西窗月。”
“没有,我一直在闭关,昨天才出来。”
“啊,这样啊……”李佑中点头:“行吧,那家伙一向行踪不定,用她的话来说相见得靠缘分。”
陆秋没少从老头那里听李佑中的坏话,他本觉得这人与莲花仙人关系一般,甚至称得上是不好,但李佑中这么一问,他也拿不准究竟是关系好,还是想从自己口中套话,只能以沉默应对。
“算喽。”李佑中半天没钓上鱼,把树枝一甩,让它自己留在冰面上,自己起身从斗篷中摸索着,好一会才拎着条白线拿出个木牌来:“接不接任务?”
陆秋双手接过木牌,快速用神识扫了一遍上面的字,意外发现竟是夜笙门的任务,由于是白线拴着的木牌,那就意味着谁都可接。他又确认了一遍,发现是几日后的代拍武器,地点就在花楼负一层。
又是什么天灵地宝?陆秋细看,是把天极神剑,但看功效貌似没有自己的好,他也没了要的念头,不如去代拍,还能顺便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上面要求是代拍者一人,但鉴于那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若是自己武力不够,还可考虑带几人作为保镖。
保镖大概是不用的,元婴期应该是能在浮海城横着走的存在了,认识的人基本都在筑基期与金丹期之间,就连老头都是元婴期这种强度,除了几个活了不知多少岁的神,他基本都能打得有来有回。
陆秋抬头看向李佑中,问道:“这是你发布的任务吗?”
“是我。”李佑中点头:“不过还没有向各大宗门发布,你若是可以接下,这任务便只给你了。”
没等陆秋再问,他又开口:“我得给我妻子扫墓,实在没有时间再去拍,才找个比较靠得住人的来代拍。”
“可以。”陆秋一口答应下来,他本就想去,如今再听到李佑中此事确实推不掉,便接了下来。
白绳立刻变为金绳,化作一道灵印缠在陆秋手腕上。这东西是一种简易契约,对双方都是一种保障,不必担忧代拍者拿着东西跑掉,也不必担心任务发布者不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