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邮打小就在这深宫中,能安然无事待到现在,现在又被安排到三皇子身边服侍。
秦执一回来就受到皇帝重视不说,现在大皇子和皇帝身体不适,二皇子四皇子又深县舆论,三皇子就这样轻轻松松捡了个漏。
大家都夸他命好,但只有他也只是笑笑,他说只是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罢了。
非要说多一点本事,就是比很多人看多一眼
就比如现在宫中出现的“鬼神”。
应星殿的漂浮紫衣女子,紫宸殿进出步履匆匆的太医。
让他对自己身边的环境警惕起来。
“你知道吗?小顺子御前服侍被赶出来了。”
“小顺子都被赶出来,他干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动怒?”
“听说是泡了阳羡雪芽......”
这是二皇子前段时间刚献上来不久的。
“而且陛下这些日子的头疾似乎更严重了......”
“不过还好有皇后,听他们说陛下的眼神看着要杀人的模样。”
“不好好干活,在这嘀嘀咕咕说什么!当心你们的舌头。”
皇后身边的女官的突然出现,让聊天的人转眼间都化作鸟兽一哄而散。孙邮正要跟着人群一起走开,却被女官叫住,问起秦执的身体。
“已经大好,今日已经能吃下两大碗三白饭。”
客套话说完,那就转到正题上来。
“皇后娘娘近几日又坐了几个点心,特地给三殿下补补。”女官顿了顿继续说道,“三殿下就算再怎么忙,孝道还是切不可忘。”
孙邮不做声色连声称是,等女官离开后发现薄衫已经被汗水浸湿。
只是秦仲对这个情况并不意外:“就像你说的,现在宫里不太平,警惕些也是正常。”
“那林越姑娘他们那......”
“萧先生是她妹夫,我和他们都是一伙的,跟他们徒弟相处,这有什么问题吗?”秦仲自己把衣裳换上,“手脚麻利些,可不能让母后久等”
提线木偶有所不服从,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在这里已经待了已有两日之久,之溪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把整件破碎的事情拼凑起来。
皇帝病了,病得还不轻。从瞟到的方子上的内容可以看出是头疾的问题。
这头疾是老毛病,偏巧现在发作起来还没完没了,直接卧床不起,政务也耽搁不少,听说现在是交给三皇子处理。
只是这时间未免太巧了。
她可以说这三皇子运气也太好了吗?
但转念一想,这三皇子初来乍到,别说是处理国家大事了,宫里那些弯弯绕绕的路估计都没走明白,管事的许是另有其人。
目光扫视过来,之溪一整寒颤,缓过来缓缓起身对赵澄道:“过段时日等余毒清干净殿下自然就会醒。”
现在二皇子和四皇子都不能靠近这里,他们身边的赵澄却来了。
她该说这是警惕心高还是低呢?
“你以为等大殿下的毒清干净,醒了就能回去了吗?”赵澄的视线落到门把上,“还是说你指望萧俨能帮你?”
之溪并未应声,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就算你无所谓,但对你阿弟来说,有这样一位深陷泥潭的阿姐,你觉得他身边的人会怎么想?”
“他会怎么想?”
之溪阖了阖眼,扭过头,紧盯他的眼睛。
赵澄从她的眼中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零落破碎,这样的场景他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
让他莫名心安。
但又觉得有什么在啃食他已经僵硬的心脏。
“看你不容易,想帮帮你。”赵澄起身,向她走来,瞥了眼她的袖口,挑眉一笑,“用针把我扎晕了,然后呢?怎么?不信我能帮你。”
她确实不信,准确来说,她对谁都不尽信。
“你有想过后面对事情吗?”赵澄对视上她的眼睛,“我指的是这位殿下醒来后的事情。”
“自然是桥归桥,路归路。”下意识说出这番话,后才恍然意识到这并不现实。
她并不意外。
“但你觉得你能摆脱鱼龙盟的人吗?”赵澄逼近一步,“俞钧行会这样放过你吗。”
之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选择了沉默,这是意料之中,赵澄不再逼近,而是把她困于角落。
“你进来这些天没人过来问过你,你觉得他们有关心你的死活吗?”
之溪移开目光,低垂下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手镯能找到你,后面就还能找到另一个人。”
赵澄的语调轻柔,但之溪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像是刀子一般在她脸上一点点划过。
只需要稍加用力就能把她开膛破肚。
“赵先生认为该如何呢?”
之溪低垂下的脑袋发出轻笑,肩膀战栗,随即猛得拽住赵澄的衣领:“我能有什么法子,他们说跟他们就能多赚点银子,我也只是想支个摊子做买卖......”
神情悲切,像是有说不尽的苦楚,眼角通红,眼眶里的眼泪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赵澄神色平静在她眉眼间巡视一圈,静了片刻,半晌才把手帕递到她面前。
这话他一时也辩不出真假,在他看来,她医术再怎么高明,小聪再多,在他眼里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而且每次看见她的样子,总像是看到那个人,即使她们在五官上没有半分相似。
躁动的情绪险些压不住。
“赵先生若是能带我出去,这个手镯给您便是了。”
赵澄微微挑眉。
这确实是自己现在还愿意帮她的原因,只是他要得不是把手镯拿回来,而是要她能跟着他做事。
毕竟她就算没了这手镯,无论她与辛逸致是和干系,光是这个噱头就够引起很大一层波澜。
把人拉拢过来才是重中之重。
“我你自己收好便是,它能帮上你不少忙。”赵澄道,“但你现在要帮我一个忙,一个小忙。”
“我想你不会答应吧。”
秦仲出事后林攸便担任起府里上下大小事务,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只有在院内树下的石桌下她才能把烧热的思维神经暂且冷却下来。
就像一切都还是从前的那样。
鱼龙盟,就是因为这个,之前的光景似乎都与她越走越远。
不对,都不对。兄长刺杀逃过一劫,这时陛下的头疾又发作,头疾是陈年毛病,但这次却来得格外凶。
听祖母说,现在连朝政都交给三皇子打理。
三皇子身后是萧家和吕家,可就算是这样,兄长也一直处于中立,并未插足任何一方。
秦仲是她的堂兄,同时也是大家默认的帝国继承人,虽然他自己现在不这么觉得。
这一切转变是发生在去玉门关后。
她和赵先生来往似乎也是在这期间......
“赵先生现在在哪?现在。”
侍女被林攸的动静吓一跳,但还是连忙回答:“您不是让赵先生给大殿下看病去了吗......”
“荒唐!”林攸只觉得气血上涌,但浑身却是冷的,手攥着桌边沿。
现在这府里上下什么时候竟都成了赵澄说了算!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当林攸赶过去时,只见秦仲用破碎的瓷片抵在之溪的脖子上,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就像是她百兽园见到的野兽。
“都离我远点,走开,都走开!”秦仲的碎刃加重力度,鲜血从白皙的皮肤里渗出来。
他的目光从林攸脸上扫过,没了平日的停留,全然没了平日的温和,剩下的只有陌生和疏离。
刺骨的冷意爬上林攸的背部,一刹那如坠冰窟。
在她恍惚的几秒内,大家把人团团围住,几个护院和赵澄协作才把秦仲暂且压住,医师用药物把人稳定下来,场面才算是得到暂且控制。
之溪刚脱力坐下,还没等她去了解情况就被人抓了起来。
“我们方才都守在屋外,听到有摔东西的声响,推门过去就看见殿下用碎片指着李姑娘......”
侍女见小姐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声音也越说越小。
“殿下的许是受了余毒影响,暂时忘了一些事,姑娘可以多和殿下讲些旧事,或许不日便能想起来。”
“还有呢。”林攸平静看着床上的人,声音沙哑。
“可能永远也记不起来。”
之溪又被关回小柴房,这次为了防止她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这次不仅把她手脚用镣铐锁上,还用布堵住她的嘴。
之前还能伸懒腰歇会,现在好了,咽口水都难。不过要是秦仲明白她的,自己应该在这关不了多久就能出去。
正当她犯难要如何装作把药给秦仲服下,秦仲突然按住她的手,眼睛死死盯着她,嘴唇张合,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别出声,想活命的话。
之溪给他比了一遍口型,怕他看不懂又飞快给他比了第二遍口型。
他眼里带上几分不解,但仍按着她的手不放。
前有狼,后有虎,这边的刚解决,身后那头又来了。
“下不去手?”
背后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吓之溪一个激灵,险些没站住脚。
“我.....”
之溪对上秦仲质问的目光,手背上的力度渐渐加重,但之溪也不怯,瞪回去示意他把手松开,“我做不了,但我可以帮你做别的事......”
手上力度一减,之溪飞速把手抽回来,小碎步地向赵澄退了几步,拉开和秦仲的距离。
“也是,换做是我也下不去手。”赵澄越过之溪走向秦仲,之溪背对他们,汗止不住往后冒出来。
沉默半晌,她都听不到身后动静,她小心翼翼侧身往后看。
映入眼帘是匕首反射出来自己惊诧的目光。
赵澄举起匕首就往下扎下去,之溪就是把人推开,床上的秦仲也猛起身,一阵混乱后就是大家所看见的那样。
还好他人醒了,要不然自己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想起秦仲的陌生的神色,哪怕他怀疑自己给他下毒,那眼神也该是怨恨的,但方才的.....
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