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泉

    “喂小六,醒醒,醒醒!”俞清阳忍不住喊道。

    陆乘君悠悠醒来,身子一歪,哎呦一声,错点从万丈高空坠落。我怎么在剑上?!

    俞清阳御曜灵剑飞行,面容白净,青衫利落:“你早上睡太死,我直接把你打包甩上剑,结果你还没醒!”

    陆乘君搓了把脸,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知道自己这副尊容有碍观瞻,索性解开发带,叼在唇边,用手拢好高马尾,又拿发带熟练系好。

    “我昨天怎么回来的?那个人呢?”陆乘君手往后一摆,闷声问。

    “还能怎么回来,被华家修士送回来的呗!”俞清阳声音不由自主地发轻变快,眼神却暗示陆乘君猜的不错。

    陆乘君心底别扭,沉默不语,俞清阳见状紧接转移话题:“那个剑尊啊,他御剑带着华阳在前方不远,等云散了你就能看到。”

    “谁问他了!”陆乘君低头看了眼云缝间的峰峦城寨,果然是前往天水镇的方向。

    等到落地时,剑尊和华阳就坐在镇门前的小茶摊上,面前放着四杯热茶,一盘暄软馒头,两碟山野小菜。

    剑尊纪风雪仍旧一身兰衫,头戴儒冠方巾,作书生打扮;华家修士华阳则穿黑衣,手挂绷带,面色苍白,眼睛却又黑又亮,看起来十分沉稳。

    “小师叔,华兄。”俞清阳走得快,率先上前打招呼,“我们来了!”

    陆乘君跟在小师哥身后,拱手随性行礼,他故意不看纪风雪的一切反应,而是好奇地打量着华阳:“华兄,你伤还没好,怎么来了?”

    华阳微微一笑,心性平和说:“昨夜我被二城主接回华家,她给我服了续灵丹。寻泉之事,关系重大,我还是想继续完成任务。二城主扭不过我,便又给我塞了一大把华家‘灵符’,还请剑尊和两位少侠多多照拂我。”

    “原来如此。”陆乘君心中已全然明白。

    华阳是华家目前仅存的受了断颈之祸,却因那坛神秘酒水而死里逃生的修士。让他来天水镇寻找灵泉,就能实地检测灵泉是否有效。

    俞清阳点点头,向剑尊示意后,他给自己和小六一人拿了个热馒头,顺便问小六:“你的那袋水是怎么得来的?”

    陆乘君接过馒头,将遇到卖酒老汉的经过实话实说。

    “那位老汉出现的太过凑巧,不知会不会有炸。”陆乘君还是觉得不安,小心提醒说。

    俞清阳拍了下陆乘君的肩膀:“别想了,去看看不就得了!咱们这么多人在呢,怕什么~”

    “嘿,谁怕了!”陆乘君挑眉笑眼说。

    ·

    四人入天水镇,就直奔那天卖酒的老汉处。

    但奇怪的是,老汉的酒摊并没有人,他们打听了一下周围的酒家,辗转找到了老汉的住处。

    茅屋破败,酒灶冰冷,老汉家的大小酒坛碎裂开来,撒了一地,但是陆乘君并没有发现老汉那天用青牛驮回来的酒。

    青牛呢?陆乘君赶紧在院子内外寻找青牛的踪迹,终于在附近的矮坡上找到了低头吃草的老青牛!

    老青牛正啃着草,应该是饿了才从老汉家自己走出来觅食的。

    陆乘君拍了拍青牛的背,俯身在它耳边问:“老伙计,你家老汉儿呢?”

    青牛听不懂人话,只顾埋头吃草,陆乘君也拿它没办法。

    俞清阳看不下去,走上前拂开陆乘君:“起开起开,你连头小小青牛都拿不下,还得师哥我出马!”

    陆乘君微笑让开,乖乖给俞清阳腾地方。

    俞清阳先看了一眼小师叔,随后从储物袋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书,翻到其中一页快速看了眼,当即对着青牛开始施咒。

    青牛果然停下吃草,牛头朝四周探了探,抬起黑蹄,朝一个方向慢慢移动。

    纪风雪一脸平静,倒是华家修士十分惊讶,好奇地问离自己最近的陆乘君:“这是什么奇书?”

    陆乘君小声回说:“是五脉云阳宗的《御兽录》,里面有一章是‘迷兽辨途’,能让迷路的灵兽辨别路途,及时找到兽主。”

    华阳笑说:“倒是有趣。以前只听闻过‘御兽术’,但没想到还有如此妙用,你们五脉真是全面!”

    陆乘君听闻有些脸红,心想:哪里哪里……真云阳宫的铠甲狂魔看到他们剑修有天这么用御兽术,定会笑死。

    俞清阳也有同感,轻咳一声继续施咒。他一路施咒,青牛便寻着老汉的感应朝前走去。

    山路难走,横溪拦路,青牛遇到小河不敢过,一直沉默不语的纪风雪及时出手,牵稳牛缰,引青牛渡河。

    想牵牛的陆乘君没有抢过纪风雪,只能和在后面默默看着俞清阳和纪风雪一起趟河。

    青山翠,绿水清,纪风雪一身兰衫牵着牛缰绳,俞清阳青衣挽袖坐在牛背上,这场景有多宁和恬静,在陆乘君眼里就有多刺眼!

    如果我有罪,应该让天道惩罚我,而不是让我看着心上人和情敌“田园牧歌”!

    渡过河,俞清阳看到纪风雪鞋袜都湿了,于是停下施咒,紧张地问:“小师叔,你要不要换双鞋?”

    纪风雪摇头:“不碍事。”

    陆乘君看着两人一上一下对话,心中不爽,凑上前:“小师哥,你下来吧,剩下的路我来施咒!”

    俞清阳心想,这是一个能缓和小六与小师叔关系的好机会,于是答应了:“好啊。”

    俞清阳飞身下牛,陆乘君顺势翻上,纪风雪却突然撒开牛疆。

    “吁——”陆乘君有点不适应的老青牛一晃险些歪倒,幸好他眼疾手快拉住牛疆,控住青牛。

    “小六,你没事吧!”俞清阳吓了一跳,担心问。

    陆乘君坐稳后十分不忿,抓紧牛缰绳,夹紧牛肚,瞪眼叫住事不关己的纪风雪:“剑尊什么意思!”

    纪风雪淡淡说:“能写出小抄给同门的人,怎不会御兽?”

    气焰嚣张的陆乘君当即噎住,糟糕又被抓包!

    其实俞清阳那本巴掌大的《御兽录》是陆乘君誊写的小抄。

    小师哥小时候被灵犬咬过,所以害怕灵兽,在云阳宫听学御兽入门时,陆乘君担心他过不了考校,就自己精缩了全本的《御兽录》,将里面的密咒整理成小册子,送给小师哥。

    但俞清阳耿介清明,这小册子只用来刷题背默,正式考校一次都没用过!

    刚才一见青牛,陆乘君就想到可以用“迷兽辨途”,所以故意对准青牛耳语,提醒小师哥。

    小师哥也很机敏,一下就想到了!

    陆乘君想藏拙,但转眼就被纪风雪识破,这种滋味可真不爽。

    纪风雪留下那句话后,就径直朝前走去,鞋袜还湿着的他在石头上留下一个个沾水的脚印。

    被阳光一照,很快就消失了。

    ·

    找了半天,他们终于来到了林泉附近,但是树不见了!

    青牛低头啃草,陆乘君跳下牛背,在这片空地上又跳又踩,但是奇迹并没有出现;“老汉说他是遇到一棵古树,树心涌泉。奇怪,树呢?”

    俞清阳也很纳闷:“青牛是不是带错路了?……不会是你施错咒了吧?”

    陆乘君急说:“怎么可能!”

    那咒他看一眼就会,不存在施错咒,青牛走错路的情况。但是老汉和古树都不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林泉里忽然起了雾,纪风雪忽说:“大家小心!”

    四人同时屏息,用衣袖遮住口鼻,他们朝山雾外撤退,但是不论走多远,都会回到原地。

    ——青牛低头吃草的地方!

    山雾将四人遮掩住,气息、声音、温度都迷失在这片白雾里,陆乘君挥手驱散眼前的白雾,但就是一息间的事,他们都失踪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寻泉之旅,怎么升级成‘寻人’加‘迷宫逃脱’。

    陆乘君不敢懈怠,抽出背上的枫木剑积极防御。

    枫木剑发出淡淡红光,说明雾里面有其他东西。他心里为自己和其他人捏了把汗,希望能平安相见,完成任务。

    渐渐地,雾终于散掉了,陆乘君背靠青牛,请求青牛能够救人。

    但青牛就是不再动了,他就啃那片草地,一步都不肯挪。

    陆乘君意识到不对劲,牛只啃那一片,这里是不是有可以控制青牛的东西,又或者这里只是他自己的幻境。

    所以青牛才不会离开原地,而是一直在同一片地方吃草。

    但不管是哪一种!陆乘君都不会说害怕的,他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剑修,他不惧怕任何挑战!

    突然迷雾里杀出一道人影,陆乘君下意识以剑抵挡!

    他确实不惧怕任何挑战,但对面出“剑尊”就有点太逆天了。

    迷雾致幻,寒光四射的负雪剑朝陆乘君袭来,他竟然和“剑尊”对战,还凭借作战天赋,在“剑尊”手里过了十几招!

    但白雾突然凝中起来,陆乘君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灵气越来越微弱,他的掌心剑也开始发烫,小心护着他。

    果然是幻境!但想要在幻境里单杀“负雪剑尊”还是太打扰了!

    陆乘君认准自己的优势和劣势,见劈不散幻境,秉持打不过就跑的不要脸原则,灵活走位躲避迷雾中的“剑尊”。

    咚——躲着躲着,陆乘君跌入一处隐蔽陷阱。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小命完蛋时,一道冰藤从洞口灵活伸进来,唰地缠住陆乘君的手臂,将人提甩上来!

    满身草叶,陆乘君插剑单膝跪地,稳稳定住,见到真正的纪风雪本人,不确定地问:“剑尊……”

    纪风雪收回冰藤,淡漠回问:“确定吗?”

    陆乘君点头。确定是纪风雪,因为来人的鞋子还是湿的,这是幻境里的“剑尊”无法轻易模仿的细节。

    “小师哥和华阳兄呢?”陆乘君拍了拍胳膊上的草木屑,趁机问。

    纪风雪施咒破迷雾:“开!”

    迷雾散去,一株巨大的古树出现在眼前,枝繁叶茂,树心涌泉,俞清阳和华阳躺在树下,面带微笑。

    陆乘君迫不及待想上前去唤醒小师哥,脚一顿,被纪风雪的冰藤牵绊。

    “你干什么!”陆乘君嘴被封住,只能用眼神恶狠狠问。

    纪风雪将他定在原地,走进古树树荫之下,一道五彩虹光映着树心泉水浮现空中。

    “出来吧——”纪风雪以剑气冻住虹光,飒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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