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李南元和田老师之间的事不是说处理就能处理的!对这一点,李南元自然是心知肚明,张朝阳也可以说是相当清楚――因为田老师一直把她当作防范、倾诉和炫耀的对象,时常找她说起这事。
张朝阳刚到大队小学不久,田老师就在一次私下交流中不经意地透露,李南元正在追求她,不过她还在犹豫。
张朝阳当时出于兴趣和关心,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田老师忸怩了一会,这才装作不得已的样子相告:她自从去年高中毕业来到小学后,李南元就对她特别热情和关照,于是她投桃报李,也对李南元表示了热情和感激,没想到李南元竟然把这当作男女之间的好感向她提出了谈朋友的要求。说心里话,她压根儿没想过要和一个大她整整十岁而且口碑不是很好的人谈朋友,可是看在两人今后要在一起长期共事的份上,她没好意思一口回绝,所以直到现在她都有点犹豫不决、、、、、、
张朝阳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田老师把她当成了竞争对手,特意在向她宣示主权,她反而出于帮人排忧解难的好心,搬用曾经在书本上看到的话给了田老师不少建议。等后来她从观察和回味中明白田老师的真实用意后,不禁哑然失笑――都什么人啊?怎么把我想得这么不堪?
不过,张朝阳从没把这意思当着田老师的面说穿,也没向任何人提起过。她依然与田老师保持着正常交往,同时开始有意或无意地与李南元拉开一定的距离。
田老师觉得张朝阳这人不仅善解人意,而且还挺够意思,于是把张朝阳当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有一次,田老师不知为什么很生李南元的气,竟然把李南元的“老底”抖落给张朝阳听了:“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他做的哪桩事不让人恶心耻笑?你看他读初中那会想升高中,就缠着公社书记的女儿谈朋友,人家开始不同意,他就死缠烂打,可等到人家最后同意了,他却因为书记下台而和人家掰了,后来书记又重新掌权,他竟然恬不知耻地又去找人家求和,结果被人家当众羞辱了一通。这真是太便宜他了!若是换作我,一定拿乱刀砍他!、、、、、、还有,他是怎么进的学校,怎么当的校长,他可以糊弄别人,到我这里可是连门都没有――这一切都是我姐亲自帮他办的!他高中毕业回村后不想干农活,便逼着自己的父母到处求爹爹拜奶奶想到这里教书,结果求了一圈行不通,最后还是通过亲戚找到我姐,我姐再找吴支书办成的。后来他听说公社派来的校长准备调走了,又要亲戚来找我姐帮他活动当校长,我姐开始没有答应,你说这不是狗娃舔簸箕――没有遍数么?哪能事事都找我姐?他那亲戚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人,虽说与我姐关系很好,但也没有强求。可他却不死心,竟然想出了等我一毕业就把我要到学校当老师这一招来打动我姐,我姐虽说根本不需要他来当这个好人,但想到如果他当校长可能会对我更好些,于是就答应帮忙了。你不知道我姐为他这个事跑了多少路,说了多少好话,就连吴支书都帮着找了好多人,这才让他如愿以偿。你说他如今这么待我,是不是忘恩负义,连猪狗都不如?我真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了这么个东西?、、、、、、”
张朝阳被震惊了!她没料到田老师发作起来会如此吓人,更没料到李南元竟然是这么个‘烂人’!所以,她没像往常那样劝导或附和田老师,而是一边听一边想一边告诫自己:今后对李南元一定要多加提防!对田老师也要多加小心!特别是对他们两人之间的事,能消多远就消多远,免得惹得一身骚!
田老师见张朝阳不同以往了,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于是赶紧作了一些说明和更正。
张朝阳则声明自己刚才被吓着了,什么也没听清,让她不必再说。
田老师明白了张朝阳的意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便放心地走了。
自此以后,不管张朝阳怎么变化,田老师都没往心里去,依然把她当作自己的最佳倾诉对象,向她叙说自己与李南元之间的点点滴滴,甚至连李南元对她说了哪些甜言蜜语、做了哪些亲昵举动等非常隐秘的事也不避讳。
张朝阳既不好意思又不胜其烦,最后不得不故意板起脸警告田老师:“你再说这些我就不理你了!”
田老师一面假装赔罪一面心里偷着乐呵――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李南元是我的,只要我不放手,他李南元就不敢翻天,别人更休想打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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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基于上述了解,所以张朝阳断定李南元既不敢也不可能处理好和田老师之间的事,她拿这事当挡箭牌完全可以挡下可能出现的风险。
李南元看出了张朝阳的心思和用意,但事已至此已来不及反悔,于是只能窝着一团无名火硬着头皮想办法。
李南元心里十分清楚,无论是对田老师还是对张朝阳,采用常规的“硬来”或“软拖”办法都是不可取的。如果“硬来”――直接和田老师摊牌或强行与张朝阳谈朋友,以她们各自的个性和关系,自己达不成目的不说,还有可能会吃亏倒霉;如果“软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纠缠张朝阳,不仅张朝阳不会答应,就连田老师也不会放过自己。
“看来只有想出一个出其不意的奇招,方有可能突破目前的困局。”李南元想到这一点后,便开始挖空心思地想歪招了。
李南元一连想了两天都没结果。直到第三天他去公社教育组办事,偶然听到县师范学校准备开办民办教师进修班的传闻,这才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连环套”――
傍晚,李南元一回到学校就悄悄把田老师约到校外,然后装作很神秘很贴心的样子告诉她,县师范学校下学期就要开办民办教师进修班了,凡是进修毕业的人员都有机会转为公办教师。
田老师一听就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赶紧问李南元有没有办法让自己去进修班。
李南元其实对进修班的情况一无所知,但他仍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谎话说:“教育组的赵干事向我透露,进修班对人员的要求很高,程序也很复杂,既有指标限制,又要学校推荐,还要组织考试、体检和政审,然后才择优录取。我希望你提前做些准备,我也先帮你做些工作,争取能挤进进修班去学习深造。”
田老师自忖指标、推荐、体检和政审都应该不成问题,唯有考试这一关恐怕很难通过,于是焦急地问:“你打没打听一下具体考什么呀?”
李南元回答:“我怎么会不打听呢?但赵干事口风紧得很,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说。不过后来我想了一下,像这么重要的机密他这个层次的人也不可能提前知道。”
田老师不由得有些泄气:“那怎么办呢?你知道我水平有限,硬考肯定是不行的。”
李南元装作想了想,忽然说:“我突然想到一个人也许可以帮你,但不知你同不同意找她?”
田老师有些不悦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我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么?”
李南元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关系太硬,如果肯帮忙一定能帮上,说不定连考题都能搞到手,但如果不肯帮忙,说不定会坏了好事。”
田老师试探地说:“你说的是不是张朝阳啊?我看她关系肯定硬,不然公社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到我们大队插队,而且你一要公社就同意她当了民办老师。如果是她,我倒是可以开口求求她,我们两个处的还挺不错的。”
李南元说:“我说的就是她。不过你把她想的太简单了。仅凭这点同事关系她是不会下力帮忙的。所以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出面去求她。”
田老师的口气顿时变酸了:“那就你去求她啰?难不成你们两个真有意思啊?”
李南元的口气也随之一变:“你看你想到哪儿去了?她一个武汉下乡知识青年,又是干部家庭,怎么可能对我这个乡巴佬有意思呢?你要是总这么想,这个事我可就不管了。”
田老师生怕事情黄了,赶紧赔小心说:“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在乎你么?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快说说你到底准备怎么做?”
李南元故意冷场了好一阵子才又说:“我刚才认真地想了一下,以张朝阳的个性,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求她肯定不会答应,即使答应了也不会真心下力去办。所以,我想找个由头,让她自己觉得有必要帮我们,这样她就不会敷衍了。不过,这个由头可能会对你我造成一点损伤,不知你能不能承受?如果不能承受,我们就再从长计议。”
田老师心里现在只想着怎么说动张朝阳,哪里还顾得上损不损伤:“有得必有失。只要能达目的,我们受点损伤也值得。你就不要再吞吞吐吐了,快点说怎么办吧,只要不是让我死,我都会尽量承受。”
李南元牵起田老师的手说:“我就欣赏你这种干大事不计后果的气魄!我刚才还比较犹豫,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就下定决心豁出去了!我想拿我们的事编造点由头,诓她说你因为找到门路去县师范学校进修班学习提出和我分手了,我气恨不过决心不顾一切和你一较高下,所以请求她帮我一把,不然我就会对你采取过激行为。你知道她的个性,对这事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很有可能会出于同情或阻止我对你不利而主动答应帮我,这时我如果再许诺到时推荐她上大学或招工回城,你说她是不是就能心甘情愿地帮我们办事了?”
田老师的脑袋还没完全糊涂,于是一连提出了好几个疑问:“你这么说她会信么?她找我核实怎么办?为什么不能是我直接找她说你要分手?你凭什么认为她会掺和我们的事?如果她真的帮你我又该怎样应对?”
李南元不慌不忙地说:“你能想到这么多我就放心了,说明你心里基本上赞同我的想法。只要有了这个前提,你提出的所有问题都好解决了。只要我们统一口径不松口,就不由她不相信,也不怕她核实。如果她真的帮我,你就作好配合,假装对我的事不管不问,等她把事情办成了,我们再该怎样就怎样。至于我为什么不让你直接找她说是我要分手,主要是担心你心太软被她无意中套出真相,而且又没有直接制约她的手段。而我,毕竟是一校之长,过去曾帮她进了学校,现在又管着她,今后还可以利用推荐权制约她,所以她不得不掂量轻重,即使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她也会理智地选择帮我。”
田老师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咬咬牙说:“那就按你说的做吧,我尽量作好配合。不过我要警告你,你如果包藏祸心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李南元赌咒发誓说:“我要是对不起你,让我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