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
再度确认自己身上新服齐整,尤其是紧实的裹胸布,苗殷殷调整了一下嗓音令其沙哑,便徐徐步入大堂,向堂上之人作揖手礼:
“徐城苗殷,见过温侯。”
堂上人双肩抱拢,面似傅粉,宝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一双俊目皂白分明,鼻如玉柱。这便是那董卓义子、乱世豪杰之一的飞将吕布奉先,也是苗殷殷将侍的主儿。
吕布略打量她,面带迟虑,仍豪迈开口:“早听闻苗公之名,今下一见,想不到竟作如此瘦小之态。”
闻言,苗殷殷微微一愣,知是他以言试之,便面不改色,抬头正视他,回到:“将者,历来不谓身形大小,而谓成业。”
咋的,本来就是女身妆男还指望她能丈比关公呗?
沉默。
有些尴尬的沉默。
苗殷殷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
这就是吕布啊。三国多少豪杰中人的一员,一世扬名,后世之辞颇多。
好壮。好飒的髯胡。好闪的甲胄。
相比之下她是不是应该去烫个头来衬托一下此时的泾渭分明(
但她暂时把这些胡思乱想抛于脑后。
她只关心这个董卓面前的红人能不能给她带来些许利用价值。
在死人堆里带着战神buff穿越过来的苗殷殷就算妆男乞业也不想回到新手期那段颠沛流离的生活。三国嘛,乱世嘛,什么都没有“活”更值得她追求。
所以她才从新手村洛阳赶过来拜(参)访(加)温(面)侯(试),还顺手替他赢下一场小战,试图抱老板大腿。最不济,混口中饭再走也不亏。
大义?不好意思那种东西她没有。
她苗殷殷,只会为自己。
堂上温侯默然之下,可算是拿了正眼瞧她。
只见眼前少年一身白衣,更衬得身形瘦小,一双手如女子似的白玉一般,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双目低垂,但湛湛有神,修眉端鼻,还算秀美。吕布更觉得她似文人之态,甚有些女子之气。但转念一想,众知天下奇士皆是怪人,苗殷不过二八年华,不免有些雌雄莫辨。然此人虽生于乡土却气质不凡,追名逐利但不卑不亢,定不是常人,便不再多想。
如今他位至都亭侯,享富贵,身边却无能人巧将相伴。现如今来了这么个以一当千攻堡的乡里侠士,可不能错过了机会。
“不过玩笑话,苗公勿怪。”不知多久,吕布大笑起来,冲她摆了摆手,语气亲近了些,“前些日子我便听闻苗公来访,可惜正适相国委我除黄巾余党,实在抽不开身。苗公非但不怪,还替我赢下了池郭一战,吕布应当重谢才是。”
“哪里,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苗殷殷礼貌地客套一番。
这还真不是她客气。小小池郭止有一些余军,简直是吕布半日之内便可拿下的程度。只是有堡,易守难攻。那时她刚起名不久,来投吕氏门下不免被轻视。她想既然要抱大腿,何不作个人情替吕布拿下这片池地,也好当作“登堂板”,便装作难民顺路打下了堡垒,送予吕布。实在是投机取巧之举。
幸好吕布忙着别的作战,乐得不费脑子去取此处堡垒,没怪罪下来,反而涨了兴趣,愿意接见她。
“我在洛阳时就曾闻苗公力大无穷,在池郭更是以一己敌黄巾一千。”吕布客气地夸着,“人不可相貌,真乃英雄也!”
“温侯誉赞了。”学识文采基本为零的苗殷殷找不出什么客套之词了,连忙转移话题:“眼下黄巾已定,乡里安稳,暂无大事矣。小人离乡别井,飘乎不定,正愁无处安置,不想与温侯知遇,真是三世有幸。”
她打的就是直球。
她赌,历史上的傲将喜欢直接的人(
“哈哈哈!苗公此等义士,我也是有意结交的!”好在这个吕布不如戏文里那般小肚鸡肠,好歹性情过人,哈哈大笑一番,便忽地站起,向她走来;迅速压过来的硕大身形让苗殷殷吓得赶忙站起来,就被他抓住了肩膀,“如此,苗公便在京城留下来吧。落脚地可曾选好?”
“小人来得匆忙,还不曾…”
“那有何妨,我现就派人为苗公在附近随一处房产,就歇下吧。”吕布豪爽地拍拍她的肩膀,“苗公既到了洛阳,认了我这个朋友,便安心住下。若有何难处,尽管说来,吕布一定帮忙。”
他看着面前苗殷的双眼逐渐亮了起来。
“那房租…”
“一处房而已,权当我吕某与苗公交个朋友。”他挥挥手。
“那就谢过温侯。”
苗殷殷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双腿不至于直接给他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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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感动到当场上头认吕布作义父()吃完晚饭后她连忙以天色已晚匆匆告辞,当下住进吕布给布置的小院子,拾掇一番便美滋滋地窝进在软塌上。
什么叫战神好感buff加成啊,啊?
然后苗殷殷就开始了日里陪吕布论兵比试,夜里数着从众侯那儿赢来的东西的摸鱼生活。日子一长,她除了混得还不错外,却不意外地挂上了青包眼,肿了几天才退下去,等到第二天顶着个半青的眼皮在街上溜碰到吕布的时候被无情地嘲了讽:“苗公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水土不服犯了净?”大有言外之意为“小身板就是抗不住一点东西”。
“温侯说笑了。”苗殷殷扯出一个笑容,不和他计较,目光落到随行的郎官身上,正色向左抱拳道:“李兄。”又向右作礼,“文远兄。”
“苗弟。”两人回礼。
李乃董卓帐下武将李肃,任虎贲中郎将,吕布的同乡,主动请命为董卓说服吕布来降。可现如今吕布是劝来了,相国的功赏却没捞到半点,还得了个闲差,只能整日伴于吕布左右,郁郁于美酒之中。
吕布狐朋狗友圈里难得聪明的一个人。苗殷殷一向不怎么喜欢与精明之士来往,便处处约束,与其他武将豪士区分开,对李肃远礼而待之。李肃也将她当成个求厚的莽夫之类,加上她的战神debuff“文人谋士好感据其文采量降低”,更不屑于与她深交。
而文远不一样。张辽,字文远,汉末三国时期曹魏名将,聂壹的后人。起初,担任雁门郡吏。又先后跟随丁原、何进、董卓、吕布,恪尽职守。尚是少年,已成将军,英气盎然,随和大方,是苗殷殷喜欢结交的那类侠士之人。
嗯,其实就是心思好拿捏性子又爽直她处得来,又是崇武之人(上得了战神buff),花了她不多时日便与之打成一片,算是多了个可信任的朋友。
而且,还挺帅(
书有记载张辽“面如紫玉,目若朗星,年二十岁”。此时的张辽不过十七八九,自然是人中郎杰。
颜狗苗殷殷可不会错过此等名将。
她的座右铭是?穿越先不急,豪杰是在前!
每一个英士都不会逃出她的法眼!
“难怪近日总不见苗弟,莫不是身体有误?”与冷漠的李肃不同,张辽关心地上前一步询问。
果真是大直男,心思缜密但只限于军事。
励志于抓住每一个与文远贴贴的机会,苗殷殷笑着摇摇头:“只是没休息好而已,文远兄不必挂念。”
“还是要留心点好。”张辽好心地提醒。
“最近城里不算太平。”李肃看了一眼她手里油纸包的肉馒头,别过眼去,掩过眼底的不满之意,“相国的小钱令倒是牵扯出一些风波来。”
“温侯和李兄要不要来一个?”苗殷殷觉出他的意思,不理他,顺手把包子塞给旁边观察包子已久的张辽,补上一句:“还热乎着呢。”
“苗弟还是自己留着吧。”刚想引入政治话题的李肃被堵恨恨道,在心里骂了句“只会造饭的乡下人”,甩头去看别的东西。张辽倒是乐呵接下,道了声谢,咬了口包子,鲜香四溢:“钱几何?我偿给你。”
“不必。本就乱套的钱价,何必在意。”苗殷殷耸耸肩,话中有话,似乎试探着转向自李肃提起相国便沉默了的吕布:“小弟身体抱恙期间听闻温侯忙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得了空,可要好好放松一番便是。”
“…嗯。”吕布点了点头,反应迟钝,似在梦中一般,“前阵子相国让司隶校尉刘嚣抓捕“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之人,嘱我协力,实属是忙了好一阵,未顾上苗公,真是抱歉。”
“无防无防。”苗殷殷笑笑,转头嘱咐铺主打包了不少包子,“那温侯当真是战绩赫赫,佩服佩服。”
“这么多,你吃得完吗?”张辽早已解决先前那个肉馒头,走近了摊铺准备再买几个。
“吃不完。正巧我街坊新出了个朱姓孤女娃,这些东西给她带过去也好。”苗殷殷不急不慢地说。
“你还挺有心嘛,苗弟。”张辽带了些揶揄的口吻,冲她挤挤眼。
“我若有心人家也无意啊。”苗殷殷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我可比不上人家的家庭。父族又孝老又爱子,母妇贤里内中,整天勤勤恳恳地攒了些家资。小夫妻甜甜蜜蜜,一家子和和美美,不知道多令人羡慕。现在长离老逝,家财散去,只剩孤童苟活。”
“…倒是个好人家。”吕布点点头,像在活动椎脊。
“那还真是可惜了。”八卦的少年将军叹了口气,好奇追问:“她家人是怎死的?家财却也怎的散尽了?”
“这便要问温侯了。”苗殷殷始终笑着。
“我…?与我何干?”神离状态的吕布回了回神,颇有不解地问。
“前些日子,张校尉带着温侯去抄不忠不孝者,不正好也有他们,朱尽忠家。”
苗殷殷飘飘渺渺的一句话,似乎是晴天霹雳,把吕布钉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家私充了公,夫君下了狱,拷打至死。老人日犹惧愤,吐血身亡。欲去保夫的妇人受官欺辱,悬梁自尽。”苗殷殷仍是对着他说,字句清楚,“幼女被妇藏于柜中,不得被追查者发现,现已经寄于左邻右舍,变得寡言少语。”
一字一言如炸雷般砸在吕布的心头。
烈日当头,他只觉手脚冰凉。
心头是憾怒,还是悔寒?
“…我随你同去。”张辽默然,遂毅言起。
“不劳文远兄。”她婉拒,仍是笑着,“比起肉馒头,小弟在想,你们莫不是有更好的馒头可以赠予他们么。”
一代飞将猛抬起头来,用一种不可言喻的目光看着苗殷。
瘦小的少年,捧着肉馒头,逆着站在人流里,冲自己淡淡地笑。
“一个,名为太平的馒头。”
苗殷殷是故意提起朱家事的。
她明白于乱世之中,保全自己才是硬道理。她不是甚么豪杰英雄,也不是甚仁义之辈。
她单纯就是觉得阴阳一下吕布好玩,再者激一下吕布和董卓之间的矛盾。
简称,拱火。
反正他们迟早要闹起来,不如她先放把暗火,让这乱世之野火再烧得旺一些。
听说今夜吕布从董卓处回来,独自在后宅里喝闷酒。
很快有严夫人谴小侍来请苗殷殷,诉苦说将军莫名大发雷霆,已罚了随侍多人,谁也劝不住。将军平日多与苗公相伴,想来可听,请苗郎君前去宽慰宽慰。
夫人之名不好推辞,苗殷殷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梳洗一番,紧赶慢赶到了吕府。
安抚下夫人,她由小侍引到了后宅。刚进门,一个杯盏忽地飞过来,幸她反应及时微一偏头,那青铜的盏便砸上门框,摔落在地。
“滚——出去!!”
炸雷般的怒吼随即冲进耳朵。苗殷殷挑挑眉,抬头望向座上醺醉怒面之人,拔高了声音:“在下苗殷,见过温侯。”
“是…嗝!苗公啊!”吕布眯起眼睛,看清了是她,变了笑脸,冲她招手,“来得正好!嗝…过来,过来!陪我…喝一杯!”
苗殷殷皱皱眉,抬脚绕过置于厅前的几箱丝帛珠宝轻步上前。没等她坐到侧座,吕布便猛地伸手拉过她,硬是塞到了自己身边:“何故扭扭捏捏作妇人态!来来来,今夜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旁边坐了坐。
老娘就是妇人!妇人怎么你了?
奈何寄人屋檐她也没折,只能嫌弃地瞪了一眼浑身酒气的他,为自己斟了半杯酒。
“半杯算什么!”吕布不乐意了,抢过酒杯就要再加,“满上满上!苗公仍是如此小家子气!”
“温侯,苗不擅饮酒。”苗殷殷顺势轻声劝,发动战神buff之武将好感加成,“天色已晚,还是快歇下吧。”
吕布没理她,又自顾自地灌了几杯酒下肚。她静静地看着,心下盘算要不要直接打晕这个酒桶子跟夫人交差。
良久。
“苗公。”
酒桶只视着手中盏,似是自言自语地开口。
“温侯。”苗殷殷连忙应到。
“今儿我去董相国那儿了。”
“是谓何事?”她明知故问。
“何事呢…”吕布飘乎乎地抬头望着什么,似乎在努力回忆,“小钱令?还是什么除奸邪叛命…记不清了。”
苗殷殷识趣地沉默着。
“你知道吗?”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不过几句,他便动了怒,朝我掷来了戟。”
“……”
“明晃晃的,似乎是刚磨光的。”他的眼底藏着什么,“幸而我及时避开,才能完完整整地坐在这儿跟你说话。”
苗殷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憋了半天出来一句“温侯好胆量”。
“好胆量…?”他笑着,含着苦涩,“我又有何好胆量,面对想杀我的便宜父亲,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灰溜溜地回来。”
顿了顿,他用手指着堂前珠宝,颇有些好笑:“那是相国的赏赐。”
不过是安抚费罢了。
他吕奉先,于董卓,不过是条狗,用之则抚,不用则弃,全看主人心情。
他算什么?不过三姓家奴。
苗殷殷看着他颓丧的状态,决定混个助攻。
“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于人下。”
吕布猛地抬起头来,用充血的双眼,瞪向身边冷静的苗殷殷。
“董卓小人矣,为民心所弃。”她淡定自若,起身伏拜,“此贼不除,于温侯,于百姓,于天下皆为不义。温侯勇士也,何故久困于不义之笼而尚能不觉乎?”
用着不良的口才及微薄的学识,苗殷殷得到了理想的结果。
她看着吕布忽地大笑起来,砸了杯盏,扶起自己,脸上阴云已扫:“是了是了!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必作出一番事业,否为天下人耻笑!苗弟一言甚是有理,扫我心头多少疑顾!今我便与苗弟结拜为兄弟,共为伟业而战!”
苗殷殷没想到这厮气血上头竟拉着自己拜兄弟,更把自己拖进讨董圈,又碍于面子,只能半推半就依了他。心下正暗道早离了这是非之地,便忽地看见吕布持了一冠过来,端坐正色道:“今我与弟结拜,无甚信物,止有一宝冠,乃我平日精心制成。现予与苗弟,代我之义,弟万不可推辞。”
“不敢。”苗殷殷忙接下来,打量着华丽头冠,“如此贵重之物,待弟及笄才配得上奉先兄之冠。”
“小小饰物,平日可戴。”吕布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此冠还有个名字,乃我从书上所得,正配苗弟如此人物。”
“是何名字?”苗殷殷好奇追问。
“名为‘貂蝉’。”
“…?!”她一惊。
“我看它虽不是正式貂蝉冠,却也用貂尾附蝉翼所饰,华似其形,更为清美。”吕布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说,“便单名其为‘貂蝉’,弟觉得如何?”
苗殷殷连忙一顿夸夸哄了吕布一会,趁机找了个理由脱身出来。走在路上,她看着手上盛有宝冠的礼盒,心情复杂。
“貂蝉冠”,“貂蝉”冠。
一个是显贵官帽,一个乃吕布杜撰。
貂蝉。
吕奉先真NM鬼才。
貂蝉。
好的,她已经PTSD了(悲)
自酒后一言,苗殷殷发现吕布主动来找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有次天晚竟要留下来过夜,吓得她好说歹说好不容易劝走。
且吕布称她不再是像过去那样带着些防备的“苗公”,而是一口一个“贤弟”叫得亲切,恨不得让她改姓接她入府。
怎么说呢,好感满了?
苗殷殷不想思考。
因为吕布私通董卓婢女事发了。
这下好了,吕布彻底跳反,回府拉着她就直嚷嚷要杀那狗贼。苗殷殷不慌不忙建议他找来王允李肃商讨计策,最后决定刺杀董卓。
她,也作为奇人苗殷,成为了这场政变的参与者,负责现场清剿董之随党。
兴奋之余,她有些头疼。
这没什么。她不是没杀过人,只是初始装备已百废殆灭,无甚衬手兵器。
吕布听说了,派人送来一柄赤刻金柄铁剑。
她试了,怪轻巧。
正适合她。
“你害怕吗?”
站在所谓的受禅台上,一身戎装的吕布低声问向身旁同样一身轻甲的苗殷殷。
“还好。”苗殷殷耸耸肩,“你呢?”
“是么。”他笑笑,眼中闪过兴奋又血气方刚的光,“我可是,激动得不得了。”
董卓死了。
天下欢庆,汉臣涕零,王吕张苗四人领讨董大计的名声在外不谈。董氏族人皆死在天下人面前,在仇恨与愤怒的火焰中被烧烬了。
在吕布庆功酒结束的第二天,苗殷殷向他辞别。
“贼已除。”
面对吕布的惊诧与挽留,她没有多解释。
她不会告诉他,不久之后,李郭二人就会率西凉军攻破洛阳,曹操伊始,政局大变。
她得走。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活过这场战争。
她苗殷殷,只会为了活。
“我会封你做官将,领强兵,扬军旗。”吕布抓住她的双肩,急切道,“苗弟之名才得显扬,留下来我们一起建功立业。你,我,张辽,我们三人潇洒相伴,不好吗?”
苗殷殷咬牙,狠下心来脱出他的两掌,向他郑重行礼。
“苗已下决心。”
吕布沉默了很久,突然暴起,丢下一句“我绝不准”,便甩手转身离开。不久,她的房院便多了一批张辽部下的良兵,以劝她授官为名行监督之权。
苗殷殷自窗内看向院中来劝她留下来的张辽,叹了口气,回房修书一封,便趁夜色跑路了。
张辽带着消息来回吕布时,递上了那封书信。吕布来不及发怒,忙打开那封短信。
信上止有三句话。
【走了,勿念。
注意李郭,守好洛阳。
顺便,别怪张辽。】
甚至没说去哪。
看完,吕布气也不是,哭也不是,只是徘徊着转了好几圈,末了,一脸苦笑地将信完整收好,再没说什么。
说得痛快,走得轻巧,但苗殷殷忘了她是个路痴。她走了不过多日,手握地图,风餐露宿,却还是迷了方向。
此时,路痴低头看了看手中地图上的黄土大道,又抬头看了看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林,一脸迷茫。
毫不意外的结果。
苗殷殷叹了口气,抽出腰间配剑劈砍着丛间乱枝得以前行。
一丝异响钻入她的耳朵。她敏感地停下脚步,转向另一个方向。
轻轻匿进矮丛之中,苗殷殷观察着前方小路上的一群人。
似乎是山匪劫车,擒了马夫与客人,却没寻到什么宝贝,怒得直瞪眼吹胡,眼下正嚷嚷着要不要杀人泄火。
普普通通乱世人的一天,与她无干。
苗殷殷眨了眨眼睛,看了会儿热闹,并不准备出手,直到那个青衣乌须的客说:“我乃陈宫,是徐州牧陶谦之好友,我若遇险,州牧定不会饶过你们!”
陈宫?那个将来相佐吕布拿下兖州的陈宫?
顶级谋士!
如此人物,她便得救。
想着,苗殷殷立刻提了剑,跳将草丛出,直冲进那匪窝里去。
剑光闪,铁撞响。刀刃落,鲜血溅。哀声未响,头颅已落。
等她利落解决完那十几个山匪去看陈宫,那谋士早已镇定自若地抚去脸上崩溅血迹,抬手向她作揖:“多谢义士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苗殷殷压低了声音,冲他摆摆手,“阁下可是陈宫、公台先生不是?”
“正是。”陈宫略顿一下,脸上多了一丝戒备,“不知义士…”
“路过的旅人罢了。”她知是debuff加成,老实回礼,不准备多留,“来此是想向先生问路。先生可知刘备刘使君现在何处?”
“义士寻刘使君作甚?”陈宫仍是一副淡定模样。
“去投奔。”苗殷殷并不掩饰,从包袱里寻出地图,“我不太识路。”
“敢问义士大名?”
“苗殷。”
“可是洛阳的苗奇士?”陈宫的眼睛亮了起来,“随王吕讨董的那位苗殷?”
“正是。”苗殷殷颇为意外,追问着,“先生怎么知道在下?”
“以一当千战黄巾,并司徒温侯讨董贼的苗殷陈某怎能不知,只可惜现在洛阳…”陈宫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继而笑吟吟地捋了捋胡须,又冲她微行了个礼,“使君现正在徐州,义士快些动身吧。”
“徐州?”从自己已经小有名气的高兴中反应过来,似乎触发敏感词的苗殷殷皱皱眉头,又抬头看向只身独行的陈宫,似乎明白了什么,“曹操要打徐州了?先生此行可是去劝言于他的?”
“想不到苗义士竟如此敏锐。”陈宫惊讶地点点头,“正是。”
“既如此,多谢先生指路。”苗殷殷略思考一番,“时候不早了,先生还是赶快上路吧。”
“苗义士一路也要当心哪。”
“先生也是。”
匆匆与陈宫告别,苗殷殷赶紧识了方向,紧赶慢赶前往徐州。
想不到这么快…
她记得三让徐州的故事。
吕布…终究还是没能守住洛阳。
历史还是历史,是不可改变的。
某历史渣垂了垂眼帘,继续赶路。
当苗殷殷赶到徐州,正赶上一小波曹军攻城。战况并不十分激烈,似乎是曹操试探消耗战。
还堵了她进城的路。
苗殷殷窝在树上眺望着战场,试图寻找突破口,毫不意外地没找到。
只能等他们打完。
她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蹲在树枝上翻出包里剩的烧饼开始啃。
并不下饭。
可等她塞完了干粮,城门前还在打,似乎是场没完没了的战争。血浸大地,尸填沟壑。
徐州的石头快用完了。守在城墙上的陶谦甚至搬出了自家的重器物砸下去。不见刘关张,莫不是还在公孙处要兵未归。
苗殷殷犹豫着。
她没马,没甲,也没适合团战的长柄武器。现在冲进去,可能会很惨吧。
她握着剑,四处张望。
突然,一道银甲白衣之人领着人冲进战场,大吼着什么,逼退不少曹兵。他与几个曹将一一交锋,赢了个满贯。
曹兵踌躇之际,又有一批人马介入,与之混战,大有气势。
那战旗上,写着刘关张。
苗殷殷松开了剑柄,轻跃下树,向城郭前混战走去。
既然第二个金主已经出现,她又怎么能停滞不前?
苗殷殷专门绕了个路,捡着个张旗下没头的骑兵,捡了马和长枪,甲太大穿不上,只背了个胸甲就冲进战场准备开无双。
buff和大招都好了,她开始操作。
位于城墙之上的陶谦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一闪而过,直冲乱战最深处。那人提枪乱戳,瞬间倒下一片兵;舞个回马枪,又撂倒一片兵。
苍老的州牧把注意力从刘备转移到那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身上。
此人少年姿态,骑常马,只着单薄胸甲,一身文人打扮,手上是柄铁枪。他轻挑尖枪,便是个人头落下,倒转乾坤,又是一片兵卒倒下;铁枪尖起,血溅染袍,侧身百躲,竟未身中一击;面色坦然,从容不迫,纵万尸已衰,血也不曾蒙眼;所到之处,亦无生者。突然,枪疾竟断,少年面不改色,旋即抽出配剑一扫而过,又是一片血色,细剑丝毫不落枪器如何。枪甩不落常山龙,剑舞不失洛阳王。
何等少年神兵也!
陶谦不由得感叹道。
注意到此少年的,还有刘备。
他早早便察觉那少年之行,震撼于其武力,疑心于其来历。但身处战场,他只集心于面前敌人,却也是记下了那人相貌。
又一小将成无头尸倒下,血猛溅到苗殷殷的衣裙上。她心疼了一下这身袍子,转头劈砍偷袭的一骑兵,斩成两段。
恶心的血腥气被气血上头的兴奋盖过,她忍不住策马抢过一曹将的利戟,顺手收起剑,开始快乐的收割阶段。
她可喜欢抢人头了。
很快,曹军大败,开始撤退。刘军停手,一片欢呼。但上头的苗殷殷只砍了几个跑的慢的余兵,觉得不过瘾,欲追,立刻被那白袍银盔人眼尖拦下:“穷寇莫追。”
那人顿了顿,又打量了一下她,疑惑道:“你是张将军部下的兵马?”
“…不是。”闻言,她张了张嘴,恋恋不舍地丢了残戟,缓了缓,默默地脱下胸甲,下了马,恢复了往日那副丧丧的模样,“喏,马,凯甲,还你。兵器断了,这是曹兵的戟,赔给你。”
“你…”
“子龙。”未等那人反应过来,便有一纹紫战袍的大耳朵小胡子骑马过来劝下,转向地下的苗殷殷温言道:“阁下所为我早已看在眼里,真乃勇士也。不知是哪位江湖义士,敢问阁下姓名?”
苗殷殷抬头看了一眼之前那位被称为“子龙”的男将,小小地犯了个花痴,继而转回面前的小胡子:“在下苗殷,是来投明主的。闻徐州有难,便赶来救援。又难无甚兵甲,故借了死兵之物。”
“苗殷?”小胡子的双眼立刻闪出她似曾相识的光芒,“莫不是那个吕布门下以一敌千、讨董于洛阳的苗公?”
“对的对的。”苗殷殷再次感叹了一下洛阳宣扬传闻之迅泛,乖乖点头,“将军是…”
“苗公!”小胡子迅速翻身下马,激动地抓住她的双手,“早闻苗公英名,今又助我军共破曹军,果真猛士也!在下刘备,不知苗公所言明主何人也?”
苗殷殷一惊,将大耳朵小胡子之人细细打量一番。
woc。
刘备!!三国老大哥!!玄德公!!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给跪了。
“明主!请受苗某一拜!”
MD两个月了总算逮住了!!
“这如何使得!”见状,刘备连忙扶起,客气地拍着她的手,“苗公之助,真乃及时雨也!如今,还请随我共入徐州安顿。”
苗殷殷自然是屁颠屁颠跟着玄德公入了徐州,以退敌之功受尊遇。
但她并不十分高兴。不是因为徐州仍危惧,也不是因为人生地不熟,而是因为刘备并没有接受她投靠的意思。
虽然外人看来,刘备尊重她这个“苗公”,热情相待,但她仍觉出刘的迟犹,和跟自己的有意划界限。
除了她自己的debuff可能导致刘备初始好感并不高外,还有一点使他下不准决心。
那便是她为数不多的“忠义”之质。
刘备爱才,惜才,更喜忠义之士。他明里与苗殷殷交好,暗中观察着她,觉不出她的天下之义。
这也难怪。苗殷殷本就没什么大义之心可言,只为了利益之活。于是这就变成了刘备欣赏着她的武艺,又保不准她的心思的尴尬境地。
刘备不能冒险用人。尤其在这徐州危境、曹谍乱起的情况下。
他只能保持观望状态,不肯走出下一步棋。
苗殷殷无所谓。她已经想好如果刘备不肯收她就跑去投奔曹老板,再不济跨回江东找孙权去,也不是不可以。
她不在意阵营如何,只关心历史走向与自己之利,正因如此,她有极多的选择。凭她的将神buff,不愁找不到工作。
心大的苗殷殷在徐州该吃吃,该喝喝,看场三让徐州历史剧,送走了老州牧,找赵关张比一下武技刷个好感度,打一下来骚扰的曹军,日子混过去不少。
期间她也听说了吕布和陈宫的抢兖州逼曹操从徐州退兵回城守家的事。
“啊啊,看来是陈先生献计,奉先兄才能多次退曹兵。奉先兄与苗某确实是旧交。”苗殷殷糊弄着来打探有关吕布消息的刘备,有意无意插进一段重要历史信息:“可奉先那个人,太骄傲自满,迟早会不听陈宫先生的话吃大亏的。依我看,玄德公不如先有个心理准备,防他个来投奔的主意。”
刘备似有所悟,回去愁思半天,没个准主意。很快,他便得了个吕布败失兖州的快报,不多时日,吕布果然带着陈宫过来谈投奔的事,让重情义的他无可奈何;只能在弟弟们与吕布之间当了调节人,把之前的小亭调配于吕,算是稳下了这个麻烦。正要送走吕陈二人,他又冷不防被吕布拉住,低声问了句:“我先前听说有个苗殷来过徐州?贤弟可还记得他?”
“苗公?他现应该正在城州府里消消遣吧。”
刘备看见吕布的眼睛突然有了喜色,连忙又说:“若将军想与旧友团聚,我立刻派人知会苗公前来相见…”
“…不必。”吕布迟疑一下,松开他,摆了摆手,“他一向不喜被人呼来喝去。我自去见他好了。”
“如此,我派个使者引将军自去便是。”讶异于吕布之于苗殷的态度,刘备没有把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来。待送走吕陈一行,他重新思考起关于苗殷投奔之事,于此事似乎有了新的想法。
吕布只身来到州府客房外院时,苗殷殷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嗑睡。她半躺在院内的席塌上,身着素雅的文人服,一双云履随意踢在一旁。阳光打在她头上那顶突兀的华美的发冠上,熠熠生辉。
吕布认得那冠。
是那夜,他与苗殷结拜时赠予的他亲手编的发冠。
他的鼻腔忽地有些发酸。
那厮,绝对是故意的。
不知怎么的,他没有冲上去朝那人的耳朵大喊一句“苗弟醒醒,你奉先兄来也”,然后狠狠地揍他一顿,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问他为什么要离开到刘备这里来,问他为什么给自己只留下一张纸,和一个死去的洛阳。
但就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失了做这些的力气。他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那人打瞌睡,任由时间流逝。
阳光照耀之下,海市蜃楼,他仿佛又回到了洛阳那段快乐的日子。烛红酒亮,投壶飞羽,有兄弟,有朋友,有美酒。
生出幻觉多蠢。但他似乎乐意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吕布才抬起站麻的腿,轻轻地步出了庭院。
“将军见完故人了?”
等候在外的陈宫骑在马上,随口问到。
“嗯。”他翻身上马,又回头望了一眼什么,转身离去。
“走吧。”
两人驾马离开,一骑绝尘。
吕布不曾知道的是,在他踏出院门的一瞬间,本躺在塌上昏昏欲睡的人突然睁开双眼,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追出去,望着他策马而去的身影怅然一笑。
“…匹夫。”
还没等刘备完全考虑好苗殷殷的收编之事,一系列的变故就逼得他顾不得考察她这些忠义之心了。
而苗殷殷,还没来得及适应这些突然的变故,便因三人小队冲散、赵云失联、军伍缺主力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暂时坐上了刘家军副将的位子,被迫跟着刘备一起败走新野。收徐庶,荐孔明,三顾茅庐,鲁肃来访,邀孔明赴江东。刘备心系,欲指一武人与其同行,以保军师。
那派谁去呢?这是个问题。
赵云首先毛遂自荐:“主公,让我去吧!子龙定保军师周全!”
关羽站出来抱拳道:“子龙不悉水性,大哥,还是我去吧!”
张飞暴起,按住他二哥:“大哥!让俺去!俺正想会会那紫须小儿哩!”
三人争执不休。很快又有其他武将站出来加入争执,似乎都想为此尽自己之力。
苗殷殷坐在原位上,看着那团争执不休的武将,往嘴里塞了颗花生,又缩缩脖子,希望自己这一身文士服能降低一下存在感,好歹在这一群卷王里不显得突兀。
“亮请主公派苗将军同去。”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争执的武将们立刻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军师所指之人。本来正在咽花生米的苗殷殷猛地呛了一下,抬头看向羽扇纶巾的诸葛亮,又看了看周围聚焦的眼神,连忙站起来揖手道:“苗某不悉水性,脑子也不灵光,武艺也比不上在座各位老将们,敢问军师为何选我?”
她真的是没有想到诸葛亮会选自己。
从她陪刘关张三顾茅庐请来他开始,她就感觉他对自己一直没有什么好感。
诸葛亮也不止一次提醒刘备防范她这个人,平日里也常以言试之,时刻警惕。
debuff嘛,可以理解。
所以她担心诸葛亮选自己陪行是不是有啥别的计划,不得不防。
“苗将军过谦了。”诸葛孔明笑吟吟地摇着羽扇,让苗殷殷更觉得他像只狐狸,“苗将军武艺高强,行事低调,平素又以文态示人,在孙权那里不易引来过多关注,正是此行最佳人选。”
苗殷殷无言以对。
“军师所言有理。”平日素与她交好的赵云不再争执,把她求救的眼神当成谦虚的推让,反过来劝她,“苗将军就别推辞了。”
“唉呀,扭扭捏捏成何大丈夫!”张飞也过来猛拍她的肩膀一下,再添一把火,“这等好差事还推甚么!真便宜了你这小子了!”
差点被三爷一巴掌拍出内伤的苗殷殷:呵呵
“好,那就依军师。”主座刘备点点头,看向一脸痛苦面具的她,“还望苗将军随行注意安全,军师的安危就全拜托苗将军了。”
“…末将领命。”
苗殷殷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开始盘算此行要带什么东西。
随行保护军师的话…可以刷刷好感度?
伪装要再加一层,不能被诸葛识破。
话说江东那儿,说不定会遇大小乔呢!
可惜孙策没了,失了相见机会。
孙权那大胡子也没守住孙家江山。
黄忠老将和阚泽谋士也是可以结识的人。
还有谁…
她头脑风暴中。
哦,对了。
周瑜。
传闻他面如美玉,唇若点朱,姿质风流,仪容秀丽,还精通音律,是个人物。
可惜小气性,死的早。
不知会不会再见到。
启程那日,苗殷殷难得早起地打包完自己的东西,早早地候在河边,边打哈欠边跟鲁肃尬聊,不时便等来了诸葛亮。
“将军来得真早。”仍是那一张狐狸笑面,“久等了,出发吧。”
“先生慢点。”苗殷殷尽职尽责地看护他与鲁肃上了船舱,很自觉地跑到船头让两个文人畅聊,自己看着江水美景发呆。
还没被各种化学物质摧残的自然美得很,美得让她昏昏沉沉,还得硬打起精神担起自己的保镖工作。
“此行路长,将军若是疲乏,大可先养精蓄锐。”
熟悉的声音适时地从舱内传来,似乎早有料到她会如此。
“啊没事我不困。”苗殷殷立刻坐起来,颇有种工作摸鱼被抓包的感觉。
那狐狸一定在舱里偷偷笑话她呢。
神机妙算诸葛孔明.jpg
她打了个哈欠,开始放空自己。
这一路,还长着呢。
这一路,是真特么长啊。
不知过了几天,苗殷殷才身心俱疲地陪着军师和鲁肃上了江东的岸,此时恨不得马上飞到旅店葛优瘫再不起来。
“先生与将军先安顿周全,等我向主公禀报,再引两位入营。”鲁肃觉出了她的疲惫,立刻带他们去了下塌处,好心道。
“忙子敬费心。”诸葛亮笑吟吟一拱手。
苗殷殷撑起精神向鲁肃道谢,送他出了驿馆,回来关心了一下军师,回屋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行装,便倒在床塌上不再动了。
试问连续上十几天的夜班谁不累死。
幸亏这时候没有劳动者保护协会不然看她不上诉要你个加班费和精神损失费什么的。
她急需补觉。
不知道她躺床上昏睡了多久,一阵叩门声惊醒了她:“谁?”
“苗将军。”是鲁肃的声音,“准备去见我主孙权了。”
“知道了。”996的打工人叹了口气,一股脑爬起来用凉水梳洗一番,穿换了件新衣,就开门与诸葛鲁肃一齐出发。
一路,听着鲁肃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嘱咐诸葛亮这也不能说那也不好说,苗殷殷也在心里吐槽了一路,总算是到了地方;又因孙权忙着理事,鲁肃就先带诸葛亮和苗殷殷去了满是谋士偏室等候。
等等这个场景她是不是有点熟。
苗殷殷灵光一闪,便默默地从诸葛亮身边移开几步。
“?”注意到响动的诸葛亮偏头看了一眼她,没说什么。
苗殷殷老老实实地坐在垫子上开始放空。
诸葛亮舌战群儒嘛,她知道。
得给孔明留大点地儿,可不能影响他发挥。
反正文人们吵架她又听不懂,不如打个哈欠摸个鱼。
“近闻刘豫州三顾先生于草庐之中,幸得先生,以为‘如鱼得水’,思欲席卷荆襄。今一旦以属曹操,未审是何主见?”
一会儿得去见孙权,她还要小心动作。万一哪个点不合对方意,她可不能确定自己能武战百将全身而退。
“鹏飞万里,其志岂群鸟能识哉?譬如人染沉疴,当先用糜粥以饮之,和药以服之;待其腑脏调和,形体渐安,然后用肉食以补之,猛药以治之…”
苗殷殷抬头看了一眼堂前从容不迫怒怼群儒的诸葛亮,无聊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计算着时候,架也差不多该吵完了。
适时,有使者来禀主公有请,诸葛亮最后怼了一下在场众儒得意而去,留下孙家谋士们在后面跳脚。
连忙跟上去的苗殷殷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自家军师好威风,老实地跟在诸葛鲁肃之后进堂面见孙权。
“主公,诸葛孔明先生与苗殷将军到了。”
“孔明先生。”一个锦袍紫须大胡子从主位上站起身,迎了上来,“我仰闻先生美名已久,一路上行船可还安稳?”
“承蒙孙将军挂念。”诸葛亮轻摇羽扇,面上挂着常日里的微笑,“亮有苗将军相护,一路上还算稳妥。”
“这位便是苗殷苗将军吧。”孙权把视线放到一旁沉默的苗殷殷身上,眼神中多出一丝讶异,很快掩过,“真是年少有为啊。”
“将军谬赞了。”苗殷殷拱手道。
接下来就是诸葛亮用激将法挑起孙权的攻曹之心,孙权犹豫不决,派人请回周瑜,再作商议。
“苗公为何一言不发?”
正在思考晚饭吃什么的苗殷殷闻言一惊,抬头看向发问的孙权,抬手作揖:“苗乃武将,不甚言辞。”
“我倒想问问苗公的意见。”似乎是玩笑之词,孙权一脸试图搞事地摸着胡须,“汝以为我为何该与你们联手共抗曹军?”
苗殷殷出了一身冷汗。
MD送命题。
这要是说得好就混过去了,说不好可能会得罪孙权甚至影响结盟啊!
她偷瞄一旁的军师,毫不意外地收到了严肃的眼神警告。
她疯狂在脑内搜索着能说出口的词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正如我家军师所言,今曹势力日俱不可小觑,且有吞并江东、揽权天下之意。此人诡计多端,不可防其欲与孙将军先结盟后出阴手之谋。如若将军与曹联手,天下可尽收眼底不错,但到时曹势力已深入江东,难免不会间将军之势而逐个破之。曹据江东,百姓暂不可知,而将军又将如何呢?如此,天下皆入曹之掌间,而将军危矣。”
沉默。
熟悉的沉默。
苗殷殷想哭,但碍于面子只能强装镇定。
她用余光瞄了眼诸葛亮,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只见他神情略僵,目光凌利,却仍把持摇扇,作悠闲之态。
她又瞄了一眼孙权,那满脸大胡子让她看不出此人心情如何。
气氛好僵。
她早就说了自己不善言辞对吧!!
“苗愚笨,此番妄言还望将军别放在心上。”
她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她现在只能企求孙权的武力值再高一点,能让自己的好感buff加多一些。
良久,勇敢的鲁肃转移话题打破僵局,四个人开始相互客套,似乎都把她先前那番话抛之脑后。苗殷殷松了口气,不再说话,规规矩矩地垂下脑袋当隐形人。
起码她不用当场掉脑袋了。
回住处的一路上,苗殷殷没敢跟诸葛亮说一句话。还是回到驿站互道晚安时诸葛亮先开玩笑似地开口引出了话题:“苗将军为何如此垂头丧气?”
“军师明知故问。”苗殷殷苦着脸,像做错事一样,“我是不是把孙权得罪了?”
“不好说。”诸葛亮摇着扇子,没看她,“但苗将军的一席话说不准倒助推了他抗曹的想法呢。”
“军师莫哄我。”苗殷殷一脸不可思议。
“由曹操野心之大入手,佐以品行之劣,再以孙家江山为引,百姓为据揭出联曹风险之大,言虽粗直,但却有理。”他慢条斯理地分析给她听,眉眼带笑,“将军说,这会不会激起孙权抗曹的念想?”
“那军师当场表情严肃,双目慎人又是何道理?”听智囊这么说,苗殷殷微放下心来,又追问到。
“亮本以为孙权急性,闻你之言定会气涌,”诸葛亮抬眼直视着她,眼神中多了些探究,“可他并没有动怒,反而一笔带过,待你如常。看来那孙权对苗公态度非凡,是亮多心了。”
是将神buff起作用了,好耶!
苗殷殷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先前的悠闲模样:“既如此,我便放心了。先生快睡吧,明儿还要见大都督呢!”
“将军好眠。”诸葛亮笑送她出了门,回了屋,回身坐在塌上,若有所思。
苗殷。
自称洛阳人氏,无甚字号,以粗人自居。天生神力,战无不胜。曾以城郭黄巾战得入吕布门下,号奇人,讨董后推官投刘。以卫徐州战受刘备尊重,随刘征战,屡建战功。
他在笼中时便听过此名,自辅佐刘公以来,对其尤为注意。此人十分随性,不好酒色,有勇无谋,喜钱财,嗜食,不算忠义,却不见二心,也莫名受武将们喜爱。
如今其劝孙权一席话角度刁钻,却合常理。言语间透出远见之意,以权天下入手,合霸王野心。
诸葛亮盯着灯火跳跃,心思翻涌。
在天下都以忠义二字为根本时,他倒大胆以天下之权与利相劝孙权,言辞睨视霸权,皆以王权出发。
此人野心难露,心思难测,志向难正,到底不是个善茬。
诸葛亮吹灭烛灯,让周围的一切且陷入黑暗之中。
还不知道自己被卧龙先生列入重点观察对象名单的苗殷殷一夜好眠,第二天难得有精神地早起了一会儿做了早操,又听闻周瑜得好些时日才到江东,便厚脸皮地请示军师得以跑到城里去逛了许久,回来时抱了一堆东西塞给驿站的随侍一一感谢关照,给鲁肃送了盒小食过去以表打扰之意,甚至还准备给周瑜包盒礼物过去,被诸葛亮拦下。
“去人家家里做客不带点东西吗?”苗殷殷不解地问诸葛亮,对方忍住了没当场给她一扇子。
谁家大都督能收一个敌友不明武将的礼物啊!就算是客人!
苗殷殷最终还是没带礼物过去,与诸葛亮鲁肃踏着夜色拜访了风尘仆仆的周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