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霖在雪里睡了一晚上,一醒来,冻得直流鼻涕,他擦擦贺念的墓碑,擦出“贺念“二字,边抹边说:“贺念啊!以后可能不能来看你了!你保重啊!”
说罢,把不平剑放到贺念的墓碑前,就朝外头走,经过禅山脚下的竹林,他的视线有点模糊。‘雾不清,竹不清,回首不见故人影。’
阮霖还是戴着贺念送给他的风铃绳,把它系在头上,找遍全身上,有二十七两银子,装在一个袋子里。
走出林子,这遍地积雪,发出折林断竹之响,阮霖用剑挖了一个大坑。
从远处走来一个推积雪的老人家,看着很老实。阮霖走上前,拿了七两出来,把剩下的二十两拿给那老人家,淡声道:“老人家,你明天还会到这来吗?”
那老人说:“嗯,你拿钱干什么?”
阮霖作揖,道:“明天这个时候我会死在这,请您帮我收尸,用棺材把我埋进这个坑里,再时不时给我烧点纸钱,可以吗?”
那老人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这么年轻,干嘛想不开?”
阮霖说:“真是谢谢您了!不过只是觉得没有意义了。”
老人嗯了一声,问:“那你叫什么?祖籍何方?有没有亲人什么的。”
阮霖用树枝在雪地上边写边说:“阮霖字残风,祖籍北堂,友:贺念。”
那老人看了好一会儿再说:“好了,记下来了,告辞!”
“告辞!”
阮霖拿着五两银子,去泸江楼的西风苑买了几坛琥珀酒。可是那朵海棠不在了,换成了只在冬日盛放的寒梅。他用了一整天回忆他的十九年。忆古树枝下,观白雪扔影踪。
阮霖斜坐在窗边贺念坐过的位置,风吹得刺骨凛冽,高楼送客不能醉,寂寂寒江明月心。除了昨天,再没下过雪。
睡了一觉,匆匆前往之前挖坑的地方,把剑拔出鞘。
最后说了一句:“我很幸运,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你。愿你我,再向人间陌路逢!”
老人家用一个大的推车把棺材运了过来,他看见昨天跟他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倒在雪地里。
他自刎了,雪地中的血尤为显眼,他紧紧抓着剑和剑鞘,头上系着风铃草绳,老人把棺材先放到坑里,再把它顺着雪一步步的滚下去,衣服上沾了很多雪。他的面容还是一样,就是很苍白,很苍白……
老人把墓碑埋进掩开雪后的土里,竖刻到:北堂阮氏阮霖、字残风,友:姬水贺氏贺念。
做好这一切,老人摇着头,为他感到惋惜,慢慢的走了。
阮世绵派来追踪阮霖的人看到阮霖自刎后,赶紧回去报告。阮世绵震惊地瘫在地上,始终不信。直到他真真正正地站到了阮霖的坟前,阮世绵才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抚摸阮霖这两个字。
阮世绵想哭,但哭不出来,只是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对不起你们……”
堪笑一场颠倒梦,如浮云一般,匆匆一生了却,不及二十年。须斩尽世间万千不平,所以世世无休……
嗟余仍念泸江酒,海棠风铃人亦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