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向生看着他哥转身的背影呆了一下。
不是的，他不想说这些的。
怎么会这样呢，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跌跌撞撞追上去，从他背后抱住他：“哥，你别走！”
“你别走好不好？你管我，别总是对我冷着脸，我，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这几年，我一直都好想你，哥.......”死命抱住他的人似乎在宣泄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浸湿了俞向阳的后背。
他的身体整个都顿住了。
他们是至亲的兄弟，骨子里流的是相同的血。
但却并不亲近。
这些年下来，对方都像路上随处可见，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俞向生是闯进来的，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想要靠近自己的世界，而俞向阳讨厌俞家，讨厌关于母亲的所有人，或是说讨厌一切试图闯入他生活的人。
好像也讨厌他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一种错误，父亲母亲像是从未偏爱过他一样，所有的关注和爱全部都落在从小体弱多病的弟弟上，把他完全忽视，母亲明知道他火龙果过敏，还一个劲儿往他嘴里塞，如果不是因为俞向生的哭喊引来了领居，他可能早就死了。
这么一想，俞向生似乎没做错什么？
可心里的厌恶，不平衡好像又无从宣泄了。
既讽刺又可笑。
俞向阳默不作声地抬手，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他弟弟的手臂，脸上是自嘲的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生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幸福的，你那么聪明，不会什么都看不出来吧？”
俞向生抽泣着，声音有些哽咽：“那我可以不要爸爸，也不要爷爷奶奶，我只要哥哥不行吗？”
“别任性，那里才是你的家，回去吧。”俞向阳说。
............
刘远左看右看俞向生不对劲。
这怎么去个KTV心情变差了？难道那天一个人也没有找他？他生哥落魄了？？
俞向生维持着呆滞状已经快一周了，自从那天他跟他哥这么闹过后，这一周都没睡好吃好。
他真的很在乎他哥，想方设法地想靠近他，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把他哥越推越远，推到他遥不可及的地方，直至消失不见。
他不想这样。
林sir上完了语文课，走下讲台推了推呆呆地看着黑板，不做笔记也不趴台睡觉的俞向生：“和我去趟办公室。”
“........哦。”他难得听话一回。
“这几天是怎么了？”林sir点着办公桌，语气尽量放平和，“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受什么刺激了？”
俞向生安静如鸡，半响摇摇头。
“不对劲呐，小俞同学，”隔壁和刘远一样八卦的数学老师把脑袋凑了过来，“平常这办公室你是爱来不来的，来都吱哇直叫，怎么今天焉成黄花菜了？”
数学老师八卦是八卦了点，但人挺好的，至少不像别的老师那样，搞阿谀奉承那套，于是俞向生就开了口：“就没睡好，困的。”
林sir把数学老师瞪了回去，斥他：“瞎扯，你要是困，早就在我的课上睡死过去了，是不是早恋了?”
“是吧。”俞向生随口说。
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如果他老班知道俞向阳，高三年级第一，被许多茫城高校抛过橄榄枝的人是他哥，那不得当场怄死在办公室，他可负不起这个责。
“什么叫是吧，你去嚯嚯哪位姑娘了？”林sir简直没好气。
俞向生脚漫不经心地甩来甩去：“不知道啊。”
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林sir让他走了。
...........
俞向生其实一直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七年前妈妈和奶奶执意要把他哥送走，甚至还把户口给落掉了，从此他们就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母亲和家人都不喜欢他哥，连带着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明明他哥那么好。
俞向生记得挺清楚，小时候就因为他比同龄小朋友要瘦小一点，总是会被幼儿园那个讨人厌的小霸王揍，有天他鼻青脸肿地哭着跑回家，那时候还不是富二代，父母都忙，没人在家，只有刚上小学一年级的他哥俞向阳在做作业，于是他就过去跟他哥哭诉。
俞向阳当即丢下笔，二话没说就跑去给那小霸王揍了一顿。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有天看到了很可怕的一幕，他母亲在用一个火龙果疯狂地塞他哥的嘴，整个火龙果全塞了进去，他哭着喊着招来了领居，把他哥送进了医院，再后来他就再也没见到他哥哥，听父亲说，是被母亲送去了国外。
那年他也不小了，刚好十岁。
又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母亲就得了重病死了。
总之俞向生哪儿哪儿都想不通，他们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去问他爸吧，估计也是一头雾水，知道的也守口如瓶，问他奶奶吧，他奶奶又对俞向阳意见颇大，他只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俞向生脑袋都要愁大了。
“哎我问你们啊。”他把刘远他们全部约进了自个儿家里打游戏，状似随口问，“我有个朋友，青梅竹马打小就认识，但之后他出国了，我俩就生疏了，怎样才能和他打好关系再续前缘？”
刘远两手都没闲着，压根儿没时间搭理他，只有杜小渡和许清在认真思考他的话：“青梅竹马？谁啊？”
“.......你俩又不认识，打听这么多干嘛。”
“哦，”杜小渡想了想，没辙，“就是追人呗，我没经验啊，下一个。”
许清对这个青梅竹马有些感兴趣，并不想建言献策：“那姑娘谁啊？怎么都没听你说过，不能是生哥你臆想的吧？”
“啧，你跟刘远学了八卦这个技能？你说怎么办就得了。”俞向生十分不满。
半响没吭声的刘远忽然咆哮：“俞向生你挂什么机！我刚封烟准备跑，你车呢！傻站在那里干嘛！”
俞向生憋了他一眼：“我的终身大事，你还有心情打游戏？不来贡献一点身为好兄弟的微弱智商？”
“什么终生大事？”刘远扮演着一个合格的狐朋狗友，倒是来了兴致，“我俩初一就认识，这都第五个年头了，哪儿听说你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小姑娘？咋，童养媳啊？你不一直都喜欢男的？”
“..........”
那是我哥，还童养媳呢。
俞向生勉强接受，纠正道：“谁说青梅竹马就一定得是小姑娘？”
“那就是小处男了。”
“.......差不多吧。”他哥应该也没谈过恋爱，处男也说得过去。
刘远摸着下巴，盯着杜小渡想了半天，盯得小小渡同学一身鸡皮疙瘩：“你干嘛姓刘的，看着我是不是想图谋不轨？！”
“你瞎说什么呢，”刘远白他一眼，“我是在想，生哥能看上什么样儿的男孩子？这么老些年了都念念不忘的。”
于是俞向阳觉得有必要描述一下他哥：“他吧......挺冷淡的，平时总板着个脸，成绩特别特别好，好炸天的那种好，就是脾气不咋样，总是爱生气，高兴了就喊我生生，不高兴了就连名带姓一块儿喊.......”
刘远听他一串叭叭头都大了：“停停停，你那小青梅竹马居然还是个学霸？”
“是啊，人家可厉害了，”俞向生说，“你们倒是想想，我该怎么才能和他缓和关系？”
刘远又不是学霸，不知道学霸心里怎么想的，没辙，扭头问旁边许清：“你怎么看？”
许清思考了一会儿道：“我觉得可以投其所好。”
俞向生耳朵竖起来：“怎么说？”
许清说：“据我所知，那些学霸们都喜欢别人给他送教科书，以此鼓励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觉得可以试试看啊，没准真有用。”
杜小渡小声嘀咕：“谁要是给我送，我估计死了都能气活过来，还天天向上呢.....”
“啧，我说的是那些学霸！”许清道。
刘远不乐意了，瞪他一眼护犊子：“人家小小渡是班长，好歹也是个官儿，怎么就不是学霸了？”
俞向生沉思：“能行吗？”
“虽说这法子感觉怪恶心，”刘远一本正经道，“但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明天哥们儿就陪你去挑书，到时候你把你那个小青梅竹马约家里，给哥几个开开眼。”
……开眼什么的就算了吧。
他怎么可能当着别人的面约他哥回家，还就为了送几本教辅，再说了，他哥理不理他还是个事儿呢。
三人已经撇下他叽叽喳喳地讨论送什么资料，又在考虑会不会买重复这一风险。
俞向生越看他们这兴奋劲儿越觉得离谱和心虚，叹了口气又改了主意：“算了，我不买书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几人面面相觑。
谁知道呢，这位少爷一天下来要求多的很。
“你开心就好。”刘远没辙，摊了摊手。
俞向生把他们送走，呆坐在床边愣了一会儿，抄起手机跳起来往外走，打算去最近那家书店看一眼。
..........
送了书，他上学一天下来都十分轻松愉快。
俞向生在心里夸自己简直机智。
毕竟昨晚上他在书店挑了足足半个小时，今早上刚开校门他就进了学校，溜进高三一班，顺着座位表把书放在了他哥座位上。
整套动作都行云流水，无比顺利，他忍不住给自己喝了个彩。
“生哥你犯病了？”俞向生喝彩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后边在睡觉的刘远，后者没好气抬头，骂完又倒下了。
直到下午，这件事儿的后续才传到他耳朵里。
“哎生哥，”许清乐着跟俞向生聊八卦，“你听说了没，高三一班那个俞向阳早上被送书哎，还是匿名，里头有张粉嫩纸条，没让人看见，听同班同学泄密，当时俞向阳看了一眼，那脸色臭的，给丢进了垃圾桶。”
杜小渡也乐了好一会儿：“都说这方法行不通了，幸好生哥你昨天没有干傻事，不然今天可就要当小丑了，也不不知道是哪个妹子这么一根筋....”
俞向生难得沉默。
他都快碎了，心里简直欲哭无泪。
他可不就是小丑么。
于是干笑一声：“是啊，多亏我留了个心眼子。”
“你这笑好可怕哦生哥，中午吃多了？”
“.........可能是因为莫名进马戏团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