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我为你写下四月的情诗,万物共舞,  木纳的树随风飖飏,唱着平仄的调,低垂的花枝提笔诉情,婉转的花瓣是落款的笔墨。

    春意缱绻似你的眉眼,你是我苦寻的春,穿过这滔滔绿浪,与你抵达咫尺之间。

    亲爱的 ,我望见你眼底暗涌的情愫。

    —

    我和爱人的相逢是在十二年前的一个春天。

    那时我正苦恼于新小说的结尾,将自己关在家中好些日子了,朋友由于担心我的状况打来电话关心,虽然我一再说没有问题,但她执意要让我多出门走动,拗不过她,便应下了去中国游玩的邀请,至于小说只能暂时先耽搁着,或许在中国的文化熏陶下能获得不错的灵感。

    除去工作上需要的社交,我没有几个朋友,许漓棠算是一个,她是位非常厉害的女导演,大大小小的奖项拿了不少,同时致力于帮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们,我对她感到敬佩,而这趟旅程是因为她收到了来自家乡的朋友的来电,邀请她去观看自己的演出。

    尽管我们已经选择了最早的航班,但落地时也已是午后,苏州的春天不似莫斯科那般寒风刺骨,作为有一定文化底蕴的城市,连风都柔情,如同一位许久未见的故友,轻轻为我拂去北国的凌寒,所见之处绿意盎然。

    一路上,许漓棠跟我说了许多跟她那位朋友相关的事情,这让我不由得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朋友感到好奇,不过我并不是话多的类型,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一旁听着。

    将东西都放置在旅馆后,我们便前往赴约的茶馆,离这并不远,是走着过去的,沿途边听许漓棠介绍边赏景,但有件事让我在意,那就是对于这儿的熟悉感,在我的印象里,我对中国文化是一知半解,可对苏州,我似乎了如指掌,就好像在这里居住过那般了解,许漓棠介绍的同时我能在心里回答出细节。这不禁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遗忘了什么。

    而这个疑惑也在很久之后的未来得到了解答。

    没一会我们就到了,是有些年头的茶馆了,装修整体的风格都偏向于传统中式,门口的牌匾上写着“玉楼春”,前脚刚踏进去,店里就来人招呼了,我们跟着他到了二楼,要了壶龙井茶,当然,我不懂茶,自然不是我要的,不过许漓棠也不爱喝茶,这是询问店员后得到的建议。

    不过等茶的功夫,许漓棠的手机就来了电话,她小跑着去洗手间接。无聊之余,我开始把玩茶杯,拿在手中端详,茶具的做工精良,色泽温润,观赏度很高。

    没等我再琢磨些什么出来,店员就上茶了,在下楼离开时跟另一位客人擦肩,他连忙道歉,那客人没说什么只是侧身让路,随后就径直走向我。

    令我诧异的是我竟说得出他的名字——沈庭然。

    修身的丝绸上衣,面料柔滑,笔直的西装裤搭配高跟皮鞋衬得双腿更加修长,在大学期间我曾接触过设计方面的专业一段时间,不难看出对方身上的衣料是上等的。

    庭然长得清秀,向下的眉形配上那双桃花眼生出些怜情,我与他的距离不过半米,能够看到他左眼下跟嘴角的痣,可以说是这张俊脸上的点睛之笔,整个人透着股贵公子的气质。

    他用流利的俄语跟我问好,还做了自我介绍。我礼貌地回应,同时也询问他是在哪里学习的俄语,他笑着回答说在莫斯科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我本想顺着话题继续,但身后传来了许漓棠的声音。

    转过身去,许漓棠刚挂掉电话,朝我们招手,接着走了过来,说:“好久不见,最近身体好点了吗?”,听到这,我看着庭然,他仪态很好,除了露出的细手腕和偏白的肤色,很难看出他身体状况不好。

    “嗯,好多了”和说俄语到时候不同,庭然说中文的语调要更加温和。

    简单介绍过后,我们各自落了座。

    庭然边跟许漓棠寒暄着,边沏茶,他先是将茶具都淋一遍,接着往茶壶中倒入少量水,放入茶叶,等茶叶自然舒展后再次加水,不一会茶汤就变得碧绿清澈,这时候再将茶分别倒入茶杯,然后递到我和许漓棠的面前。

    清香萦绕,入口甘甜。

    三人闲聊几句后,时间临近傍晚,庭然因还要去排练不得不离开,走之前,他邀请我跟许漓棠改天去他家做客,我们答应了。

    跟庭然分开后,我们也没有继续待在茶馆,而是去了庭然推荐的饭馆,那是对老夫妻开的,店名叫“思年”,有客人调侃过为什么一家饭馆要取个雅名,老板只是笑笑,后来我才知道,老板娘的小名叫年年。

    进店后,我们找了个座位,点菜的时候刚好遇到客人闹事,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老板是个聋哑人,不停地比划着手语,但那客人看不懂,态度恶劣的叫骂着,在这种情况下,老板娘的劝说起不到作用,尽管周围有客人在帮忙说话,但没有人站起来。许漓棠一拍桌,我们同时离座去帮忙,不过我不是出头的那个,我那蹩脚的中文大概会成为笑柄,输出的是许漓棠,我则是站在两位老人身边,身高的优势带点气势,那客人见争不过,嘴里说着什么离开了店。事后两位老人跟我们道了谢。

    后来我也渐渐成了店里的常客,时间久了自然跟两位老人熟络起来,直到和爱人回了莫斯科,我便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去,等回来时,饭馆却已经关了。我去家中看望,却只见到了老板一人,他又老了许多,虽然看见我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可脸上的皱纹写着沧桑,眼底充满了疲惫。他热情的招待我,或许是我表现的太过明显,老板先开了口,告诉我他的妻子在我出国后没两年就离世了。我不好说什么,安慰的话语是那么轻,落在他的肩上却变得沉重,于是我闭了嘴,静静的听他说跟妻子的故事。

    他说在他们那个年代,妻子是童养媳,刚到家中时像是受惊的小鹿,眼里都是畏惧和迷茫,所以他都跟妻子保持着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妻子跟他的关系得到缓和,等到可以自然的聊天,他就打探妻子的喜好,了解到她喜欢吃的,便天天换着法子弄好吃的。

    说起妻子,小老头望着院子里梨花树下的摇椅,眉眼间都是怀念。这是我跟他最后一次见面,下次再听到他的消息,却是他不在了的消息。

    晚风吹落了路旁栀子花瓣,也把思念的话语带去远方。

    七点过,我和许漓棠带着花束来到了剧院,庭然给我们留的座位不是连着的,我的比较靠后,也是很不错的观看位置,我当时想可能是考虑到遮挡的问题。

    很快,场内就满座了,随着灯光渐暗,说话声也慢慢减弱,直至无声。

    在我的印象中,舞蹈是女孩们的专属,柔软的身躯能够很好的还原动作,花般的裙摆随舞而动,如果说女孩是控制力道配合情感,那么男孩的舞蹈则大多数更加注重力道。

    庭然跳的是古典舞,作为压轴出场,剧目《落花》。从服装到造型多少都带有花瓣元素,他的情绪和动作随着音乐循序渐进,一曲悠歌宛转,抬手间仿佛蝶群环绕,在指尖稍作停留便又飞走,翩跹时带动大衫衣摆,似随风起舞。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在结尾,乐曲再次迎来副歌部分,顷刻间,数百片花瓣从空中落下,庭然伫立仰头,仍由花瓣落在身上,然后缓慢地躺到地上,落花将他埋葬,至此演出结束。

    直到庭然鞠躬谢幕,观众们才从刚刚缓过神,随后掌声响起。

    结束后,许漓棠独自拿花进去祝贺,我则是找了个借口到外边去了。

    庭然的那一舞在脑海中久久不能忘记,我站在桥上望着那潺潺流水,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干旱的土地久逢甘雨。正想着,耳边响起了庭然的声音,我转头看去,他已经换回常服,眼眸含笑,问我怎么一个人在这,没有跟许漓棠一起,是不是他跳得太差了,我甚至不想去看他。我听出话里的调侃,玩笑的回答说是怕自己太激动,吓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氛围加持,都说人在晚上会更加感性,我们说了很很多彼此的事情。庭然告诉我在他小时候,母亲便和父亲离了婚,闲暇之余,母亲总喜欢教他跳舞,甚至会带他去参加舞会,但也因此被别人说闲话,所以他也想过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跳舞,每当这时,母亲就会告诉他,如果说舞者是花,那他就是刚好长在树枝上的花。

    庭然的故事让我想起了母亲,她是个慈爱的人,教会我许多事情,我对她感到崇拜,也为她不幸的婚姻感到可惜。父母虽然没离婚,但吵架是家常便饭,父亲不仅对我要求非常严格,而且不爱他的妻子,像一块难化的冰,冻伤了小心翼翼修补这家庭关系的母亲,他让这个家里的空气变得稀薄,令人窒息,以至于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只觉得舒了口气。

    我看着庭然的侧脸,说,那你是一朵盛开的花。闻言,他也转头与我对视,我们相视一笑,聊起其他的事。远方的灯火在夜色衬托下更加明亮,而我们都在阑珊处,他和我的距离不过寸拳。月色皎皎,徘徊的人终听见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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