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崔逝在宴会厅觥筹交错的时候回想起他们重逢的场景，仍然会感到庆幸。

    宴会厅已经聚集起许多人了，大家着装各异，但无一都挂着差不多的表情，看似客套的微笑。崔逝也不例外。

    他很少来这种场合，一般他都会派副总来应对，他作为刚上任不久的总经理有很忙的借口来应对一些不重要的应酬。即使是前不久还是副总的崔逝也照样有理由无法出席，但他还是在闲暇之余参加了。

    作为主办方的孟总姗姗来迟，他的姐姐孟虞倒是早到了。孟家新的楼盘开盘，借慈善晚会的名头宣传一下，请一些名人造势，顺便捐些钱出去向群众博得一些好感。所以来的许多不止是商业代表，也有很多名流。

    崔逝本就气质出众，外形优越，加上身着不菲，还没开始就有很多不认识他的人过来攀谈了。他回国也才几年，没有在媒体面前出现过，有些明星模特不认识他很正常，但他只觉得冒犯。

    他懒得应付，环顾了一周，还是举着酒杯去向孟家人贺喜了。这个慈善晚会，说是孟虞上任的庆功宴也不为过。

    “这次晚会办的真不错，比几年前气派了不少。”崔逝没有走向被众多人围绕的孟彦，只是和孟虞寒暄了一下。

    孟虞脸上的微笑更深了，像是很高兴他的到来：“我还以为崔总和往常一样不会亲自莅临呢，没想到也来给我充面子了。难不成当上首席了反而清闲了？”

    崔逝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走吧，咱们入座吧。崔总还在等什么人吗？”

    “小孟总不和您一起吗？”崔逝还是没有看见应该出席的人，或许是遭受的打击太大一蹶不振了也说不定。

    孟虞也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我们先进去吧，孟彦会来的。”

    孟家最近势头不错，近几年的投资项目都狠赚了一笔，这次举办一个慈善晚会无非也是想进一步拓展新兴产业的业务。愿意给面子的人很多，基本上在新兴产业占有一席之地的公司都有代表出席。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崔逝想，也许不该来的。这种社交场合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大部分也只能泛泛而谈简单了解一下。亲力亲为洽谈业务从来都不是他喜欢干的事。

    崔逝象征性地捐了三百万就打算离开了，孟虞也没有阻止。

    正打算前往停车场，一个戴口罩的男人从电梯里下来，直直地往里走去，没有看向崔逝一眼。

    他看上去还是很得体，除了眼下的乌青，整个人的精神气似乎并没有被濒临破产影响。

    他手里简单捧了一束花，和预料的一样，他会来恭喜孟虞。尽管身份不太适合出现，但以崔逝的了解他还是会来的。不出他所料。

    崔逝没有走进电梯，停在那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该走了。

    不知道什么制止了他，他又在附近找了个沙发椅坐下了，附近也没其他人。崔逝拿了本摆在一旁的杂志，假装自然地翻了翻，瞄了几眼走廊尽头。

    他没有进会场，相反，孟虞出来了。其实大厅也不大，崔逝能看见他们，但听不太清他们说了什么。

    两人对着，手机还拿着花。怎么看都像是旧情复燃的苗头。曾经他们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称赞般配。

    崔逝从来没这么觉得，现在也不会这么觉得。只是这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忍不住去想，他会想很多，大部分都没有实现。

    温阂没多做停留，转身似乎准备直接离开了。

    过了几秒后崔逝放下手里的杂志，也不紧不慢站起来，和他一起进了电梯。

    “看起来最近过得不错？好久没见，不会认不出我了吧。”崔逝客套地打了个招呼。

    旁边的人微微动了头，没理他，看来是认出来了。

    尽管带着口罩，也能看出脸型和鼻梁的轮廓，更瘦了一些，显得衣服宽松过头。

    其他倒是和崔逝记忆里没差，也许高了一些？自己穿着带跟的皮鞋，对方只是平底，可能也就矮自己几厘米的样子。

    183？还是184了？

    电梯到了，温阂没有开车，只到一楼，要离开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个人都没有动作。

    “孟虞没有答应你吧，我也可以帮你。”

    像没听到一样，温阂直接走出了电梯。但崔逝知道他听见了，他惯有的倾斜三十度姿势，这是在不想理人时摆出的姿态。

    像小猫一样。

    崔逝撇撇嘴，按关门的键，去到了负三层。

    司机等了很久了，看见自家总裁慢悠悠地走过来松了一口气。他长期以来听脚步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今天总裁没有生气。

    崔逝上了车，打电话给总助，“去把今天晚上大厅门口的监控视频调出来，明天十点前我要看到。要有声音的。”

    温阂回到自己家，空荡的房子，再过不久应该就要被银行收走了。

    他取下口罩，呼吸了一口气。他不应该再去打扰她的。

    虽然孟虞收下了他的花，也接受了他的贺喜，但并不代表什么。如果最后融资的这个项目没能运转，那么他们家就可以直接宣布破产。

    多亏了不见踪影的父亲，全凭自己高兴，把账上的资金随意转移。等他发现温谦亏空的账面时，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公司早就在走下坡路了。

    也许是父亲早就发觉无力挽回，就更加变本加厉地享受人生，去赌博去吸毒了。也许是觉得自己在撑，过于相信自己的儿子可以挽救大局。不过温阂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的父亲得了不治之症，想任性地放纵自己最后一把。

    这些都无从考证，他早就联系不上温谦了。

    温阂不是傻子，在公司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尽管他没学过商科，也算是有点商业经验了。前年崔逝一回国上任副总，项目就被明里暗里的针对。或许他就是等着今天，来看自己笑话。他们上学的时候关系就不算好，如果他去找崔逝……

    他闭上眼，沉沉地睡去。睡意朦胧中，管家似乎也在旁边，身上沉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