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逝一大早来到办公室,一大部分人还没来。他独自处理好细节问题有缺漏的文件,确定下午的会议方向,再悠闲地去到二楼吃个早餐。
等人多的时候他就重新回到办公室,他不太喜欢太多人在身边,而此刻回去刚好就是总助的上班时间。
可惜总助没有任何表示,毕竟还没到时间。
他又工作了一会,和秘书确定了行程,去找副总商议一下战略问题,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总助就将监控视频发到了他的电脑上。
崔逝打开,较长的一段视频,为拥有一个不会打探隐私的总助而简单高兴了一下。
他跳过漫长的部分,来到昨天温阂出现的地方。监控刚好对着他的正脸,模糊状态下是另一种不可言喻的美貌。很早之前崔逝觉得他长得像陶瓷娃娃,没有生气,这里倒更像是一团棉花。
孟虞背着监控,看不见她的表情。温阂把手里的花递给她,只是小声地恭喜了一下。孟虞接过他的花,“谢谢你。要进去吗?”
温阂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不了,那我先走了。我在这不合适。”
全程都没有什么表情,不像是来求人的,像是来打人的。模糊的监控显露不出他眼底的情绪,但躲在背后紧握的手出卖了一切。
孟虞叫住他:“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温阂还是没有说什么,离开了。
崔逝关掉了监控,又翻开近几年温氏集团的财务报表看。他不懂温阂为什么执着于挽回他爸的公司,即使是破产也不至于让他流落街头。
更何况早就是一滩烂泥,崔逝回国的时候就派人详细调查过,撑不了多久。下面的人也知道,对项目的拨款各种吃回扣,偷工减料,坐吃山空。吃了三年,也该吃垮了。
更何况温阂只是一个半道出家的经营者,在他叔叔去世后才顶上的。崔逝这么多年的经营经验告诉他,这摊烂账已经无力回天。
那张脸十年了还是没变,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初次见面就是这样。但崔逝更喜欢他的另一幅面孔。
公务并不多,他一上午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崔逝想了想,拨通给了财务总监,“你去探听一下温家的报价,适当在这个基础上增加我们的。”
“什么叫做你还要去讨论一下,增加的资金部分算在我个人账户上就行了。”
他们俩其实很早就认识了。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不过崔逝也是初中回国后才渐渐听说的。
温阂比他低一个年级,是别人口中骄矜的少爷。成绩好,相貌好,才艺多,虽然这个圈子里这样的人不少,但温阂凭借性格不好被广为人知。
性格不好不是广义上的,就是不爱理人,理人了也没有什么好表情。这对于他们这一群受惯了吹捧的人来说,温阂自然不是什么友人。
崔逝没有和他说过话,只在聚会上远远见过几次。大人们会互相简单介绍一下就离开,只剩下同辈后就不必再装。
好像温阂只是浅浅地冲他点了点头,其他什么动作都没有了。崔逝也不会自讨无趣,回礼后就走开,再也没说上话。
高中他们同校,偶尔擦肩而过,别人会告诉他刚才那个走过去的人是温阂。八卦的人会说谁向温阂表白又被拒,顺势再贬低他一遍。
崔逝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潜移默化加深了这个人的印象。
正儿八经的初见其实是在球场上。算是一次正式交锋。
在他高三那年,学校组织过一场和学弟的友谊赛。崔逝是那届橄榄球主力,这是他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比赛。在这之后不久他就要去美国念书了,他有必胜的决心。
从小崔逝都是争第一的那个人,无论是学业,还是竞技体育,这次也不会例外。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成功了,这不是运气,全靠他执着的信念。
他站在球场上,对视着这个传言中模特般的人物。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不应该上场。这不是给弱不禁风的小孩玩的游戏。
隔着头盔,崔逝只能看见温阂的眼睛。没什么特别的,也没有传闻中那样好看。
温家的独生子,要是在球场上磕碰伤到了少不了麻烦。崔逝冷眼扫视了一下,他对此嗤之以鼻。
他们穿着厚重的护具盯着前方,比赛开始,温阂紧紧抱住橄榄球,他的队友们紧密协作,用身体为他筑起一道防线。
对方队则如猛虎下山,直直向他们扑来。他们相互撞击擒抱,将力量与速度结合得恰到好处,球场上的气氛紧张而激烈。
很快,崔逝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对方阵地。进攻一方迅速反应,试图将他擒倒,但没有成功。
崔逝扑上去抱住温阂,作为四分卫的他应该立马把球放下。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放下。
一股青草味。崔逝从后贴着温阂的脖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青草味。
温阂还是将球放给了队友,挣脱了崔逝的擒抱,准备发起最后的进攻。
一个没注意,队友被崔逝撞击,球被抢了过去。看起来双方都被震懵了一下,趁此机会温阂跑过去,靠近崔逝的时候却扑空了。
崔逝把球抛出去,转身时无意见瞥见温阂的眼神,那里面无所谓输赢,是空的。像一把利刃,扎进了崔逝的心脏。
迟钝了一下,崔逝被温阂撞倒,情急之下也伸出手把他绊倒。球被其他人抢走,大家都追着球跑去,没人关注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又是青草的味道,但更浓一些。崔逝倒在草坪上,鼻子对着草地。
温阂就离他不到一臂远。他也闻到了青草味吗?
这算是他经历的为数不多的猛烈的赛事,大多公子哥是不愿意野蛮冲撞的。
这是他的最后一场在国内的比赛,他应该全力以赴的。但崔逝又不太想站起来了,躺在草坪上也挺好的。
“别挡路。”温阂迅速起身,甩开了崔逝。跑起来的姿势有些奇怪,应该是伤到了一点。
崔逝看过很多遍渴望胜利的眼神,他知道是什么样。往往照镜子时他也会发觉自己眼里的渴望。
但他没有看到温阂的。
那为什么要这么卖命呢?
明明已经精疲力尽,为什么还要继续?
从那时候起他就不懂,温阂为什么要坚持下去,明明他根本就不在乎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