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高中

    那个东西扒在她的背上。

    它就贴在她肩上,带了一丝的潮气,在那一瞬间让她腿软。

    沈棉猛地把头扭到一边,强迫自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速度太快,差点扭到脖子,嘴唇也在极力压住叫声的过程中被咬破,咸腥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她的眼角泛红,呼吸急促,但身体却依旧毫不动摇。

    ——不能看。绝对不能看,绝对不能让它发现自己看到它了。

    她隐约记得,在一些灵异设定里,有些“东西”没有发现你看到它了,它就不成立。

    那背上的存在好像听懂了她的念头一样,缓缓下压。腐烂的味道混着某种腥气钻进了沈棉的鼻腔。她的后颈瞬间起了细密的疙瘩。

    音乐教室的日光灯摇晃,在她的视线外忽明忽暗。

    沈棉的肩膀渐渐沉重,冷意渗进骨缝。

    她用力咬紧嘴唇,靠痛觉逼自己冷静,她死死盯着靠近门口的墙上的管弦乐队海报,海报边缘卷起,视线慢慢模糊,双腿一步步朝门口挪去。

    鞋底与瓷砖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手指刮着黑板,刺激着沈棉的神经。

    刚走出两步,整个人却跪倒在地,右膝重重砸在瓷砖上,骨头仿佛要被磕碎。

    血腥味更浓了。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嘴,还是外界散发了这股血腥味。

    更不知道这个“东西”打算什么时候下手,背上的重量开始向全身扩展。

    她开始慌了。

    血嘴上的伤口冒出,沈棉抬手一擦,却发现那只手上的重量倏地一下减轻了不少,像是趴在她身上的人刻意远离了擦血的位置。

    ——怕血?

    沈棉眼神一亮,几乎是立刻低头看向手上沾的血液。

    嘴唇的血太少,她需要更多。

    她的目光落在随身携带的匕首上,吸了口气,握紧。

    “赌一把。”她低声说。

    刀锋划过手心,皮肉翻卷,鲜血瞬间涌出。

    痛意让她几乎抽搐,却强撑着忍下了那声尖叫,只发出了短暂尖锐的抽气声。

    她死死盯着掌心,手颤抖着,越过肩头摸向自己背后——那只东西压得最重的地方。

    重重拍下。

    却突然嗅到了火的味道,她突然觉得自己被火包围,火的中心就在她拍在背上的掌心。

    她的耳边瞬间响起熟悉却恐怖的错觉:

    火焰,嘶喊,尖叫,木头烧裂的劈啪声……

    她听见自己喊着妈妈,从浓烟里冲出去,脚下全是碎玻璃和滚烫的铁皮,鞋底被烫得冒烟。

    这是她死去那一天的重现。

    周围人在尖叫、在逃跑,唯独没有人来拉她。

    为什么为什么又重新回到了大火里。

    疼痛从掌心席卷全身,她的心仿佛也在哭泣,沈棉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手臂彻底麻木,泪水低落在地板上。

    她没有放开手,她感受到了那个东西的实体,它是潮湿的,肿胀的,却又干瘪得像是骷髅架子一般。它在抽搐着想要逃离。骨头和那团肉不断刺激着伤口。

    太痛了,如果只有痛,还可以稍微忍受,但是随着那鬼物的挣扎,它不断流出胶质的液体。

    黏湿的胶体在火的错觉里像是要化在沈棉的身上,全身像只有压在背后的手在裹挟的范围外,呼吸都如此困难。

    就在沈棉的手即将压不住松开的下一秒,那股压迫感骤然一轻。

    她扭头看去——鬼消失了。

    只有一道模糊的黑烟在半空中散开,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沈棉跪坐在教室中央,手肘撑地,剧烈喘息,空气从来没有这么甜美。

    嘴唇发白,冷汗和血混在一起,从下巴滴落。

    她终于放松了,却也几乎脱力。

    “怎么这么痛……”

    沈棉想要大喊出声,但是最后的声音却只是难以听闻的低哑声。

    手掌上的伤深得可怕,血还在止不住地流。

    她强撑着身子靠坐在墙边,汗水顺着下颌滴落,视线已经有些发黑。她知道,如果再不止血,就不是副本杀她,是自己先流干了血。

    她咬牙撑起上身,抖着手解开外套和衬衣的扣子,露出里面那件贴身的黑色背心。匕首握不稳了,她咬着刀柄,从衣摆下撕下一大块布料。

    她顾不上疼,先将那块布直接按在伤口上,用尽全力压住。这种钻心的痛从手掌蔓延,她痛得不得不屏气,又因为缺氧不得不大口呼吸。

    五分钟,撑过去就有希望。

    她一边压着,一边缓缓把伤手抬起,举过了心口的位置。重心不稳,她只能用另一只手肘撑着膝盖,身子弓成一团,整个脑袋几乎埋在胸前。

    她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嘴唇被咬得几乎没了血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剧烈的脉冲终于缓了下来。

    她咬住布条末端,把整条背心布缠成环形,在掌心处一圈圈勒紧。

    包扎完的那一瞬间,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往墙边慢慢挪去靠着墙休息。另一只手始终死死地扣住伤手,固定住她的生机。

    “应该不会太快死掉了。”

    她靠在教室墙边,嘴唇抖着苦笑:“这种日子……要过多少次啊。”

    她缓慢站起身,腿还在发抖,手也没力气再抬起来。

    她环顾教室周围,惊觉地板上新出现了血脚印,这个脚印不可能是她的。

    刚才那个东西的出现,不可能毫无由来,难道是曾经有人死在这个教室里面了?这个脚印难道是鬼留下的线索?

    “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是吗……服了。”

    她顺着脚印走,脚印的终点是墙角的垃圾桶。垃圾桶是铁皮的,桶盖半开,像有人刚翻找过什么东西。她犹豫了两秒,还是伸手掀开了桶盖。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原本该是满的,如今却只剩下一张被叠过又展开的照片。

    光线照射进来,落在画面中女孩的礼服上。

    照片上一个身着大红色礼服的女生站在礼堂的舞台上,目光炯炯盯着拍摄的镜头,扬着手中的奖杯,笑得张扬。

    翻转照片,一行小字在右下角:“白佳佳·校园艺术节获奖纪念”。

    沈棉低声问道:“是你吗?白佳佳……”

    没有人回答她。

    看着照片里聚光灯下的女孩,又抬头看看教室中央刚刚“它”出现的位置,沈棉难以想象如此耀眼的她会变成那个冰冷潮湿的鬼怪。现在回想起来是那种触感,太像尸体腐烂之后的烂肉包着露出的白骨。

    沈棉胃里感觉被人狠狠拧了一把,酸水猛然上窜,几乎要吐出来。她极力忍住呕吐的冲动,牙齿打颤。

    低头,再次看向那只被血浸透的手,动了动手指轻轻往里握了握。

    她知道自己又靠近了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情绪压进眼底,看来下一个目标就是调查白佳佳的所在以及礼堂了。

    刚这么想着打算先去医务室处理伤口,沈棉低头,视线落在教室地板上没有消失的斑驳的血迹上,顿时人都傻了。

    她呆愣地看着地面,嘴角一抽。

    ……不会要她自己收拾掉吧?

    万一这是那种“你不清理痕迹,会有别人发现,副本就给你加难度”的高智能剧情,她是不是就又有危险???!

    “拜托拜托拜托,希望是那种‘离开场景一切重置’的设定。”

    沈棉碎碎念,头疼地看了一眼地上那滩血,叹口气,妥协了。

    “还是算了,搬救兵吧。”

    她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搜索联系人栏,果断点开“卫时翊”。

    对方的头像是一张全黑的图。沈棉盯着那个头像三秒钟,“倒也符合他的风格。”

    她飞快打字:“在吗?”

    对方:“?”

    “来音乐教室一趟,有事相求。”

    消息发出后,那一头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沈棉盯着对话框,过了两分钟没反应,忍不住坐在钢琴凳上叹了一口气。

    刚起身去门边拿拖把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打湿,结果门把手“咔哒”一响。

    她反射性地蹿回去,躲到窗帘后头,只露出一点缝偷偷往外看。

    下一秒,她看见卫时翊站在门口,正朝她的方向看。眼神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也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

    沈棉表情一僵,默默从窗帘后走出来,清了清嗓子:“……我还以为你不想来或者没看到消息。”

    “你的手怎么了?”卫时翊一眼看见她手上包扎得并不专业的布条,声音微顿。

    “啊……不小心划的。”沈棉故作轻松。

    “很少有人能‘不小心’划出这种口子。”他皱了皱眉,没继续逼问,只扫了一眼教室地板上的一滩血和歪歪扭扭的脚印。

    沈棉耸肩,顺势指着地板道:“这就是我请你来的原因。”

    卫时翊看着她,没说话,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怀疑的意味。

    “帮我打扫一下呗。”她干脆一摊手。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

    “欠我一个人情。”他淡淡地说。

    沈棉立刻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

    她坐回钢琴前,看着卫时翊真的卷起袖子出去找水,然后提着拖把回来开始吭哧吭哧拖地。

    沈棉一边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聊。

    “你不上课没事吗?老师不管你去干嘛?”

    “我有特权。”他头也不抬。

    “纪律委员也可以逃课?你成绩很好吗?”

    “……还好吧。”

    “那你真厉害,能混成这样。”

    “……”卫时翊没接话,只是拖地的力道略微加重了一点。

    “你认识徐梦月吗?”沈棉问得小心。

    “见过,不熟。她是四班的。”

    “白冰冰呢?我怎么对这个人完全没印象?”

    “她坐第一排。”

    “哦——”沈棉拉长了声音。

    「原来白冰冰没死,那刚刚的鬼怪是谁,她的照片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室的垃圾桶里?」

    “……”对方沉默更久了。

    沈棉像只小鸟,叽叽喳喳地绕着他转,直到他拖好地。

    沈棉起身站到卫时翊身边,正想说点什么,就见他偏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把外套给我。”

    “啊?”

    她下意识抱紧了身上的衣服,一脸警惕:“你要我衣服干嘛?”

    “后背。”他说。

    沈棉一愣,低头一看,自己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把外套脱下递了过去。

    直到看见外套背面那一大片深色血渍,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渗血了。只因为衣服颜色深,一开始没看出来而已。

    她还没反应过来,卫时翊已经利落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了她肩上。

    姜花味再次扑鼻而来。

    衣服很大,像是将她整个人都裹进去了似的,暖气和血腥味交叠在鼻腔里,弄得她有点晕。

    “衣服别丢。”他说着,顺手将沈棉那件带血的外套折了两下,拎在手里。

    “走吧。”

    “去哪儿?”

    “医务室。”

    他语气平稳,说完就转身朝教室门口走去,头也不回。

    沈棉愣了一秒,赶忙小跑几步跟上,嘴角有点窃笑地抿了抿。

    这个卫时翊到还蛮面冷心热的。

    本来她是打算自己去医务室处理的,但手上的伤很深,血透了布,包扎也是乱七八糟,被老师看到肯定会被多问几句,甚至可能还会牵扯到“姜江”的身份。

    还好卫时翊主动陪伴,总归是个挡箭牌,沈棉放心很多。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教室的门又关上。

    等到走廊里安静如初,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时候。

    音乐教室的灯光闪了闪,出现了一串湿痕斑驳的脚印,从讲台边走到钢琴前。

    琴键被按动,Musica Ricercata, II响起。

    如果你透过门上的小窗望去,其实根本没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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