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脉雄伟壮丽,雪峰皑皑,云雾缭绕。随着车辆的前行,山脉的景色也在不断变化,延绵不绝陡峭的山峰,平坦宽阔的山谷,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道路两旁还有清澈的溪流和湖泊,溪水潺潺流淌,湖泊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周围的山峦,这些水域为路途增添了一份宁静和美丽。
秋季,恰是游玩稻城亚丁的最佳时节。
318国道上,“诶,您好,我的车抛锚了,对对对,谢谢谢谢,麻烦了。”
祝良疴打完电话,还想着自己不会真的要徒步西藏了吧。
眼前开来一辆吉普自由光。
“帅哥,去稻城亚丁吗?”这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很年轻的靓仔。
祝良疴犹豫了两秒,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下去。
车辆发动,祝良疴这才仔细看了看驾驶座上的人。
一双桃花眼尽显风情,眼角的泪痣更是增添了——性感。高挺的鼻梁,只不过,有些近乎病态的白皙。
祁梦凉往副驾驶座瞟了一眼,祝良疴才收回目光。
祁梦凉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吗?”
祝良疴点了点头,“是的。”
“那你为什么想来稻城亚丁呀?”
“有人说稻城亚丁适合私奔,我就来了。”
祁梦凉笑着调侃到:没有私奔的人,来这儿找吗?”
祝良疴反问道:“那你呢,为什么来这儿?”
“脑子一热,昨天上午突然想来,中午买好东西下午就出发了。”
“就这么上了我的车,不怕我把你拖去卖了吗?”
祝良疴挑了挑眉,“我不值钱。”
“钱这种俗物配不上你,你长得这么帅,是我的无价之宝。”
祝良疴一时没接上话。
“对了,我叫祁梦凉,你呢?”
“祝良疴。”
“你真的很帅诶,我们可以一起吗?”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荣幸之至。”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祁梦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似乎没有这个人,不过,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我脑子不太好,可能记不清了。”
祁梦凉今年20岁,在精神病院就待了五年,连续五年的电击治疗后,他的记忆力几乎是从头开始。
确实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就说为什么第一眼看见祁梦凉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记不得他很正常,那时,台下坐满了人。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苍白的嘴唇吊着一朵带刺的黑玫瑰,落灰的琴键,泛黄的琴谱,他用染血的双手演奏了第一首也是最后一首幻想曲,锁链牵制住他的双手,带血的镣铐也阻止不了追求自由的灵魂。
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
眼睛被白布蒙住,玫瑰将他的嘴唇扎破,血滴落在纯白的衬衫上,他的脖子上也带着锁链,不是琴椅,是坐在轮椅上的。
溅落的血液滴成蝴蝶,白皙的皮肤衬得他更加动人,他的双手染血,依旧划过琴键,一起一落,像是心脏的跳动,又像是灵魂深处的哀怨。
那年他十一岁,受邀去参加一场国际知名钢琴演奏家的表演会,压轴出场的,是那位知名钢琴家的儿子。
只一眼,就此沦陷终生。
这场表演会在全球知名度都很高,那位钢琴家经此一事名声大震。
祁梦凉一路都在说话,先是赞美天,表扬地,夸奖树长得好看,花也可爱。
再问还有多久到,酒店有什么活动,后面去哪里。
祝良疴一直听着,没有搭话。
“祝良疴,你说你见过我,什么时候啊,在哪儿?”
“悉尼歌剧院,十年前吧。”
“噢,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超级帅,超级厉害,我很喜欢你。”的表演。
“哈哈,谢谢你,我也很喜欢你。”
正处于躁期的祁梦凉说话速度快,脑子也转的快。
“那你订酒店了吗?我出门太急了,好像没有订。”
还在为夸他而组织语言的祝良疴愣了愣。
“订了。”
“现在好像是旅游旺季,好多人都去了,估计订不到酒店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当然可以。”订的还是大床房。
祝良疴没忍住开头问:“你不提前做攻略,不太方便吧?”
“没想过,我就是典型的想一出是一出,后面的事儿后面再想呗,先出发。”
“那得亏你这次遇见我了。”
“是啊,不然我就得拿个铁碗去天桥下了,或者是桥洞,听说挺凉快的,不过万一涨水就不好了。”
祝良疴莞尔一笑,“你渴吗,我能帮你拧水。”
祁梦凉好像没听见,一路都非常雀跃。
祝良疴也没在意,从背包里拿了瓶水拧开递给祁梦凉。
“哇,谢谢,你人真好。”祁梦凉右手接过水,朝着祝良疴眨了下眼睛。
祝良疴都有点怀疑,十年前那个。和现在面前这个,真的是一个人吗?
割裂感太强了,
十年前的他稚嫩,让人一眼看去就想,可怜他。
浑身都带着幽邃悲悯的气质。
现在的他,话多,思维跳脱快,简单来说就是,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祝良疴又听着祁梦凉开始夸天夸地,夸他。
“你看你,丹凤眼,柳叶眉,一股子清冷气息,长得高,会说话,人还好……”
祝良疴这次没得没忍住。
“等会儿你就可以熄火了。”
“不是还有会儿才到吗?”
“我飘了。”
祁梦凉笑嘻嘻地回答道:“哈哈,我有点怕高,你可要保护我呀哥哥。”
到了稻城亚丁,两人都被震惊住了,虽然知道这是旅游旺季,也没想到这么旺。
停车都停了一个多小时。
等摸索着找到酒店,已经到了凌晨。
“你开了这么久的车,不累吗?”祝良疴看着眼前这人,架势好像准备再去跑一次全马。
祁梦凉摇了摇头,“不困,精神得很。”
大床房床不小,但两个男生躺上去,余下的空间也不大。
三伏天才过,怎么感觉突然入冬了?
关上灯,祁梦凉眼睛还睁着,祝良疴睡前吃了维生素不久就睡着了。
他其实更习惯黑夜,别人是夜盲症,祁梦凉猜测自己肯定有间接性白盲症。
偶尔白天看东西都是恍惚的,晚上看什么都清楚。
吃药,算了,不吃。
祁梦凉开始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烤全羊。
睡不着,也不敢动,怕把人吵醒。
自从那年被强行关进精神病院治疗后,以往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有限的记忆里,都是在暗无天日的精神病院,电击治疗,吃药,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他尝试过五次自杀,都被救了下来,然后,就失去了自由。
再到后来,因为他家里的变故,祁梦凉被接出来了。
他跑了。
离开了那个全部是利益纠葛的“家”。
连一个陌生人都能在他低血糖的时候给他买糖,安慰他,所谓的亲人却时刻只想着遗产。
祁家是艺术大家。
从祁梦凉开始往上数三代,一代是最早出洋留学,开始接触西洋乐器。
第二代受了熏陶,研究的是民族乐器。
祁梦凉的名义上的爸爸,世界知名顶尖钢琴演奏家。
祁梦凉,家里的独子,一半儿逼迫一半儿兴趣,精通钢琴小提琴琵琶吉他长笛等八种乐器。
但他走的是美术。
因此,祁梦凉的妈妈还跟他吵了一架。
“干那玩意儿干什么,你的路已经被铺好了,你只需要走下去,不需要有什么其他想法,也不能有。”
“这是我的人生,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这就是你的人生。”
两人争吵到白热化,祁梦凉的爸爸回来了。
祁梦凉刚准备甩门就走人,被他爸一脚踢在膝盖跪了下来。
“我是你老子,就凭这个,你就没资格选择。”
祁梦凉被他爸打断了五根衣架,关禁闭关了三天,不给吃不给喝。
那时他才15岁。
出来那天是他妈妈来开的门。
他妈难得亲自下厨,与争吵的那天不同,他妈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把他紧紧抱住,无声啜泣。
“你爸爸也不容易,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你见过他在那么多人面前的窘迫吗?”
“他的压力很大的,你要体谅一下他。”
……
不是这样的,那天她甩他十几个耳光说他是个贱种的是她,现在哭着抱着他哭的也是她。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和他同龄的人放假都可以旅游,可以和父母一起谈心,他每天都在练琴,练琴,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所以,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祁梦凉自嘲的笑了笑,也是那不久,他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祁梦凉躺在床上,突然感觉到呼吸困难,没由来的想哭,头疼,好疼。
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浑身酸软,背包明明伸手就能拿到,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祁梦凉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发不出来声。
估计时间,也快六点了。
他好像看见了冰岛的塞里雅兰瀑布,还有土耳其的棉花堡,好像梦一样。
这样的梦做了无数次,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他不要清醒,就这样在梦里寻得自由。
天光乍泄,梦好像到了尽头。
“祁梦凉,起来了,好像有什么活动。”
祁梦凉睁开眼,梦的尽头,好像是祝良疴。
祁梦凉紧紧盯着祝良疴,鬼使神差的颤抖着手拉住他。
“怎么了,不舒服吗?”
祁梦凉微微点了点头。
“有药吗,什么症状,我去给你买药。”
祁梦凉摇了摇头,指着背包。
“背包里是吧,长什么样儿?”
祝良疴走到床柜旁单膝跪下,打开了背包。
祝良疴吃的药也很多,看见的那一刻,他还是被吓到了,这么大一个背包,有一半都是药。
祝良疴把药一样一样的拿在祁梦凉眼前,然后,喂他吃药。
祁梦凉暂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去玩儿就是,我没事。”
祝良疴脱下外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要躺着还是坐着?”
“躺着吧。”
祝良疴点了点头。
郁期来的太突然,不过祁梦凉也已经习惯了。
祝良疴除了买东西外五天都没离开酒店。
倾心倾力服侍祁梦凉。
一直到中秋,祁梦凉才觉得活过来了。
祁梦凉觉得,好像活过头了,躁期来得格外快。
祁梦凉很喜欢也很享受躁期时,感觉活着的。
“谢谢你的照顾,麻烦你了。”祁梦凉从卫生间换衣服出来。
“顺手的事儿。”祝良疴接了个电话。
“酒店通知今晚有篝火晚会,去吗?”
“去呀,为什么不去。”
祝良疴一直想问祁梦凉是怎么回事,前几天因为他的状态不好没有问,现在,想不明白他有什么立场问。
祁梦凉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
“你……”
“为了感谢你,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祁梦凉邪笑着朝祝良疴摇了摇手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今天不能告诉你,今天应该是一个很难忘的日子。”
“好。”
两人谈了很多,唯一没有涉及的是,双方的家庭。
篝火晚会,主持人在台上喊得那叫一个卖力。
底下的人围在篝火外,围了两大圈。
先是表演,千篇一律的,两人都不是很感兴趣。
“下面是齐唱,第一首《晴天》。”
祁梦凉和祝良疴手拉着手,站在外面一圈。
……
“压轴,《我的好兄弟》。”
围在篝火旁的人手拉着手。
“朋友的情意啊比天还高
比地还辽阔。
……
朋友的情意啊
我们今生最大的难得,
像一杯酒,
像一首老歌。
……”
“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是台下的一位客人点的,并且,他会亲自上台演奏。”
祝良疴发现祁梦凉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朝着他做了个飞吻。
“谢谢大家,接下的这首歌,送给我的一位朋友,送给我自己,也送给在座的所有人。”
祁梦凉坐上琴凳,手放在琴键上。
前奏响,回忆起。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的心窝飘北方。
……”
“会唱的一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主持人很喜庆。
“仍然自由自我,
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那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相遇即是缘,路还很长,各位,后会有期。”
祝良疴的目光一直在祁梦凉身上。
他没看错,十年来弹钢琴的都是他。
十年前的他是身不由己,十年后是为歌唱自由。
祁梦凉朝他飞奔过来,祝良疴一把抱住他。
“其实我还想唱那个‘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或者是那个‘十年之后,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那为什么选了这首呢?”
“人们总喜欢从喜欢的字句里挑选出自己想要的意思,我觉得这首歌很适合。”
“我很欣赏你,能够邀请你一起去环游世界吗?”
对祝良疴来说,多一个人一样的。
一直都是一个人,多一个人,似乎也可以。
“荣幸之至。”
“那我们明天启程去云南?”
“好。”
还有人坐在原地,聊天看星星,祝良疴和祁梦凉回到了酒店。
祝良疴意识到,其实那自由的旋律早在十年前就已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