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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之末

    祝良疴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墙,内心还在纠结,不觉间昏睡了过去,没发现祁梦凉什么时候洗完澡出来了。

    祁梦凉一出来,就看见祝良疴闭着眼睛就这么坐在那儿,那落寞的神情,感觉他很累。

    祁梦凉心想,好像他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一直是祝良疴在忙着一路的事。

    订机票,订餐厅,查当地的天气,包括不知道抽的什么时间做的攻略。

    好像,真的很累。

    祁梦凉也就没管湿着的头发,就这样倚靠在墙边低头看着祝良疴。

    如果可以永远这样就好了,以后出去的话,自己会帮助祝良疴的,别的不说,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他都会一些,不说精通,就是日常交流没问题。

    除英语外,还精通俄语,德语。汉语,汉语是母语,不消多说。

    外面,没下雨了,明明是下午,太阳却越来越大了。

    窗户还开着,祁梦凉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祝良疴没醒。

    祁梦凉不禁有些疑惑,祝良疴不会睡着了吧,这么睡着真的不会搞感冒吗?

    祁梦凉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祝良疴的肩,“祝良疴?”

    “要睡觉的话冲澡了去床上,这儿会感冒的。”

    “祝良疴?”

    祁梦凉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祁梦凉把手放在祝良疴的额头上,好烫,可能是手比较凉吧,祁梦凉心想。

    祁梦凉跪坐在地上,头伸向前去,抵在祝良疴的额头上,发烧了。

    祁梦凉顿时懊恼起来,不该去淋雨的,这下人感冒了。

    人叫不醒,祁梦凉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帮祝良疴擦擦身子,换干衣服,再去买药。

    说干就干。

    可是看着比自己高了大概不少的成年男性,怎么给他搬动还要让他不难受,这是个很麻烦的问题。

    祁梦凉想着,还是试试能不能抱起来吧。

    不试不知道,一试,祁梦凉的第一想法就是,好轻。

    目测身高有187cm左右,但是怎么抱起来这么轻呢。

    抱起来放在浴缸里,祁梦凉把祝良疴的衣服解开,开了热水,再去祝良疴的包里挑挑捡捡找了干净的衣服。

    浑身也是凉的,祁梦凉不由得再次感慨,真的太瘦了。

    祁梦凉活了二十年,也是第一次伺候别人。

    花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把祝良疴衣服换好,头发吹干,抱到了床上,非常贴心的用被子给他裹了起来。

    祁梦凉摸了摸口袋,还有钱,也是祝良疴给他的,说是日本不像中国,走在外面随处都可以微信支付宝刷脸支付,更多的地方比较需要现金。

    不过,他来过后,生活基本没有影响,得亏遇见了一个好人,祁梦凉想,不然,他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怎么沟通好像也是一个问题。

    祁梦凉走到药店,拿出手机,打开某个APP,输入“你好,买退烧药。”

    “こんにちは、発熱薬です。”

    祁梦凉模仿了半天,不会。

    走进药店,祁梦凉突然反应过来,可以直接给店员听。

    “温度計は必要ですか?”(请问需要体温计吗?)

    “はい、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好的谢谢。)

    祁梦凉看着眼前的几种药,还有放在这儿的几种类型的体温计。

    听着店员叽里呱啦的讲了一堆,都听不懂。

    又打开手机翻译器,打手语示意店员开始说话。

    “CHINO 千野 MC3000-000 便携式手持数字温度计,是店里最好的,但是很贵,不推荐。还有感冒药一日三次,一个一次三颗,一个一次两包……”

    祁梦凉挑了看起来最高大尚的体温计,拿药给钱走人。

    到了酒店,祁梦凉把体温计放进祝良疴嘴里,一边放一边还在说:“来,量个体温,含着啊。”

    然后着急忙慌的烧水泡药。

    泡好药,祁梦凉又从祝良疴嘴里拿出体温计,38.7°C。

    怎么喂药,又是一件麻烦事。

    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今晚先吃一顿药,再不好的话,估计要打119了。

    好在,祝良疴在祁梦凉量完体温差不多就已经醒了。

    祁梦凉放好体温计再坐回床上,看着祝良疴睁开了眼睛。

    祝良疴是真的没想到,想着想着怎么就睡着了呢?

    “醒啦,衣服我帮你换了,你发烧了知道吗?”

    祝良疴张嘴刚想说话才发现,嗓子变成了公鸭嗓,说话好难听。

    祝良疴选择闭嘴,摇头。

    “醒了就好,来来来,快点喝药,都要凉了。”

    祝良疴点点头接过药一口闷了下去。

    外面天已经乌漆嘛黑了,祁梦凉站起身来,又把祝良疴用被子裹了起来,这次裹得更紧了,还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就这样,裹出汗就好了。”

    祝良疴吃完药又开始犯困,祁梦凉就坐在祝良疴旁边,两人就这么沉默的看着外面的景色。

    “明天先就在酒店休息一天吧,后天再出去。”

    祝良疴轻轻的应了声,没过多久已经开始做梦了。

    祁梦凉看着祝良疴睡着了,才站起身。

    从包里翻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烟,点燃,猛吸一口。

    关上灯,祁梦凉就这样站在窗前,外面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祝良疴看起来一直很孤独,他不缺钱,好像也不是很想要有人陪伴。

    就是,好像什么都无所谓,死活都可以。

    不对,这个比喻不对,祁梦凉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自己陪在他身边,可以让他开心一点,祁梦凉很乐意。

    只是,祁梦凉觉得,他可能捅了狗血剧情的窝,他最近的一切都好像是在演狗血肥皂剧。

    因为他最近晚上睡觉都像是以前在幻觉里。

    每晚做的梦都很短暂,幻觉里的人一直模糊着,怎么也看不清。

    有时候还能梦见他小时候,只是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他经历过的。

    祁梦凉想,如果是,那也算平生无憾。如果不是,那也没关系了。

    至少现在,他很好,这就够了。

    祁梦凉就这样一直看着窗外,烟一根一根的跟不要命似的抽。

    夜里,那个光亮的点,熄了又燃,燃了又熄灭,如此循环往复,有人一夜无眠。

    祝良疴做了一个梦,像走马灯一样,以往的事情一件件浮现在眼前。

    最开始是被人抱起来,耳边有人在说,“这孩子命不好,应该是遗传的渐冻症吧,估计活不过二十三四年啦。”

    他是唯一的孩子,他爸妈年纪不小,也不准备要二胎。

    他妈生他已经是大龄产妇,他爸也不愿意他妈妈在冒险。

    然后像加速一样,到了他三岁那年,他爸妈在犹豫要不要送他去幼儿园。

    后来没去,一直是家里请的人来教他。

    他小时候就对文字有别样的兴趣,从小就很喜欢看书。

    不管是杂的小说还是名著。

    启蒙他的,是——史铁生的《自由的夜行》里的几句话。

    “死是一件无须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的事,便决定活下去试试。”

    “与其寻找星光,不如自己活成一道光。”

    其次是李银河的《一生所寻不过爱与自由》。

    书中提到“生命的出现,既无目的,也无意义,纯属偶然。存在消失后,全无踪迹可寻,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从微观角度看,一个人的生活对于他自身和对于周边的人还是有意义的。”

    “既然我们能够拥有的只有生活,那就应当热爱生活,去珍惜每一天的生命,去兴致勃勃地度过自己宝贵的时间。”

    他说,生命的意义在于活着。

    而另一本,已经记不得作者了。

    叫《自由与生命》,里面有一句话:“当一只美洲母画眉鸟发现她的孩子被关进笼子后,就一定要喂小画眉足以致死的毒菌,她似乎坚信孩子死了总比活着做囚徒好些。”

    没有自由,它们宁愿去死。

    还有一本索甲仁波切的《西藏生死书》。

    “只有懂得生命是多么脆弱的人,才知道生命有多可贵。”

    “请你问自己这两个问题:我是否每一刻都记得我正在步向死亡,每一个人,每一样东西也都正在步向死亡,时时刻刻都能够以慈悲心对待一切众生?”

    “我对于死亡和无常的认识,是否已经迫切到每一秒钟都在追求证悟?”

    生命和死亡,千古探索的话题。

    他是十岁看的这些书,或许是因为“短命”,让他对生死有了更多的看法。

    书上说,没有自由,宁愿死亡,书上还说,生命大于一切,又说生命和自由以及死亡都是一样的。

    他对生命没用什么理解,反正要死,相比于这些,他更喜欢,更想要自由。

    他的父母一直在忙着公司的事,没多少时间陪着他,金钱方面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从出生,家里最少有五个保姆,十几个保镖随时待命。

    从他十岁那年开始,每个月给他四次零花钱,一次不低于五位数。

    画面又一跳,到了他十五岁。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要去上高中了,去了一个学期,因为病情反复发作,没有办法只能挂读在家。

    后面请了一个一小时五百的私教,在家里学习,正常参加高考。

    模模糊糊的,中间有一段时间似乎没有记忆。

    再到后面,他跟他爸说,“我想出去看看。”

    他爸最开始是严词拒绝的,后来他妈出面,不知道怎么跟他爸商量的。

    他爸同意了,只不过让他过一段时间报个平安。

    还给了他一张十位数的银行卡,“不够就跟我说,我会定时往这张卡里打钱。”

    算算日子,应该只剩一年不到了。

    再到梦的尽头,他睁开了眼。

    已经早上了啊。

    祝良疴往旁边看去,床上十分平整干净,看起来像一晚上没人睡过的样子。

    还有——

    还有正在扫地的祁梦凉。

    祁梦凉似乎对眼神有些敏感?还是对别人的关注很敏感。

    祝良疴才看过去,祁梦凉就抬起头来。

    四目对视。

    “醒了,我看这儿有点脏,扫一下。”

    祝良疴刚想坐起来,就被祁梦凉摁住了。

    “别慌动,量个体温。”

    祝良疴把体温计含在嘴里,看着祁梦凉转来转去,然后买了早餐回来。

    祁梦凉经过昨日一战,已经十分熟悉流程了,更别说还在酒店,根本不需要什么语言交流。

    算着时间,卡点进房间,还给祝良疴带了早餐,祁梦凉觉得自己简直是旅行好伴侣。

    “吃饭,我给你泡药。”

    祁梦凉拿出体温计,37°C,嗯,还好,休息一天肯定没问题了。

    第一次照顾人,祁梦凉生出了十分,啊不,八分骄傲感,剩下两分是愧疚。

    祝良疴尝试着说话,还好,嗓子好了,虽然也是低沉迷人的气泡音,但是比公鸭嗓好多了。

    看着祁梦凉忙前忙后的,祝良疴也没问为什么晚上没睡觉。

    毕竟,谁没个小秘密或者是烦心事呢。

    吃了药,祝良疴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换了。

    刚想开口问,又想起来,昨天烧的不清醒,祁梦凉好像说他帮他换的。

    今天是个大雨天。

    也好了,雨天非常适合休息。

    祝良疴从另一个包里拿出了一个平板电脑。

    “感觉你像是那个哆啦A梦。”祁梦凉坐在另一架床上,祝良疴随时都像是没带什么东西,又什么东西都拿的出来。

    祝良疴往旁边躺了躺,拍了拍床边,示意祁梦凉躺上来。

    祁梦凉欣然接受,顺势躺在祝良疴旁边。

    祝良疴在祁梦凉靠近时,闻到了一股烟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

    两人就这么靠着看了一上午电影。

    “这个杜佛兰挺冤的。”

    “嗯,他的妻子也是,搞婚外恋。”

    “汤米真是,一言难尽啊。”

    “诺顿也是。”

    ……

    “还好,安迪·杜佛兰最后逃走了。”

    “是啊。”

    后面又看了一部电影。

    《楚门的世界》。

    “这下面有一条评论,我想看看。”

    祝良疴往下划了划。

    “楚门作为一个热门肥皂剧的主人公,他周围的亲人朋友都是假的,最终他不惜一切代价走出了这个虚拟的世界。影片想要表达的主题大概是自由意志和现实束缚的冲突。”

    “好了。”祝良疴念完评论,关上电脑。

    “已经十二点半了,走,去吃饭。”

    祁梦凉爬起来穿好鞋子,还非常有自觉性的把祝良疴的鞋子也拿过来放好。

    祁梦凉没有什么胃口,自然也没吃多少。

    祝良疴还在感冒,为了吃药,不得不吃两口东西。

    “您好,两位先生。”一个长相十分甜美的酒店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酒店推出‘Exotic Clash’甜品自助餐活动,有兴趣的话可以来酒店大堂参加。祝二位用餐愉快。”

    祝良疴吃完最后一个寿司,问道:“感兴趣吗?”

    祁梦凉:“不是很感兴趣,后面再看吧。”

    “那我们现在回房间干什么?”

    “再找一部电影,然后聊会儿天?”祁梦凉拿出手机,“我刚刚查了一下,我们下午可以来Skybar&Lounge,提供下午茶。”

    祝良疴点了点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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