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哈?
懿昭你在说什么?
你就不怕宴席上的御史直接弹劾的?
但意外的是,鸾台所坐的那些臣子毫无一丝反应,好似没听到这话儿一样,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头也不带抬的。
我看着这些不为所动的人不由陷入深深的沉思,难道懿昭真的是团宠?
据传在懿昭为储君时,天子与臣子间事同鱼水,而懿昭就是处于中间的润滑剂。
有人戏称,懿昭就是他们的大爹。
嘴角不经意间弯了弯,我幼时就欣赏的人的确不一样。
我怔住,我竟然还会心生欢喜。
直白地说我就是因着他的缘故我才会被投放到这个鬼地方。
不是。我整个人僵了瞬,浑身冒起了阵阵冷汗。我居然会这么想,原来只要到了孤寂无助的境地,也会忍不住连坐他人。
在我没注意的瞬间精神识海的那道刻印却突然闪了两下。
而身处众矢之的的赫连铮却一动没动,他的唇嗫嚅了几下,也未说出口,只是低眉孤身站在玉阶与鸾台的踏步台中,浑有无边的孤寂。
唯有尧德帝脸色如常,一手搭在膝盖上,含笑地望向阶下的赫连铮,“铮儿。你还傻站那儿做甚,还不快上来与你阿兄同坐。”
赫连铮哑然,无声应下。
果然如此,他知道的,只要大兄一日在,父皇的眼里只有大兄,偏爱的也只会是太子。
这些其实不算什么,只是最近自回都以来,听到周遭所谓的神降闹的有些玄乎,尤其在来时听到并非神降而是后世人,这被动的感觉他很久没尝到了,终使他心难安。
鸾台上的公卿重臣间气氛看似融洽,实则面上关注后世女子所讲的未来之事无暇顾及礼数之说以便不参与天家之争,内里却早已竖着耳朵听陛下圣裁太子与庆王谁重。
但听到尧帝行下如此偏颇之举,内心升腾起一股果然如此,皆在心中吐出一口浊气,幸好当时未开口,的确是太子深得圣心。
2、
懿昭端坐在儿,即使手上哄着襁褓中的婴儿也无折于他的风华。
他的目光落于站于几步之外的赫连铮,他恍惚了瞬,想起赫连铮前世状若疯癫狠戾的模样,真真像极了两人,他有多久没见到如今的阿弟了。
赫连铮察觉到大兄的视线,他没忍住后退了半步,赫连翊的视线看得人心里发毛。
懿昭见阿弟退了半步,嘴角虽然依然含笑,但眼底的黑郁却浓稠不消,平静道:“阿兄只是想好好看你,你还未见过你的侄儿吧。”侧身将旁边的位置留于庆王。
赫连铮被这段话摄住了。
我的侄儿。
太子何时有的孩儿,他以为是父皇新添一子。
他自小便是由大兄照料长大,可以说他见大兄的面比见父皇的面还多,不然他也不会认为是幼弟。
只花了一秒钟,赫连铮意识到自己之前可能想左了,也许他直捣月氏王廷并未让太子心存芥蒂。
“侄儿?都怪臣弟消息闭塞,竟不知此事,属实该打。”赫连铮这么说着讨饶的话,面上露出的惊喜遮也遮不住,手足无措之下上前几步却是匆匆一跨,竟是从燕几上越了过来。
这一番大动作下身上悬挂的环佩急打着左右两侧的绦甲泠泠作响。
懿昭见赫连铮作出失仪的举动又说着生硬又客套的话,他平静的脸上露出了莫名的兴味,不禁勾了勾唇,但嘴角又迅速恢复到原有的弧度,他的阿弟从不是笨人。
以往铮儿话本不多,难为他说了如此多话,而且他特意给赫连铮留出了的空余,属实方便了让他施展。
思绪骤断。
懿昭迎了一面的冷风,他眸光忽地紧了紧,忙用宽大的袖袍覆在襁褓上方挡住了四散的冷风,又捋了捋袖袍。
赫连铮一只脚刚落地见此情形,他愣在原地,原来大兄也会对一人如此宠爱有加,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又泄了力,立马作低头失语之态,仿佛他只是惊讶于他有了侄儿一时情难自已才失了礼数。
懿昭眉眼冷淡地瞧着赫连铮,见他摆出这幅做了错事的表情如只乳雁,倒是乖觉。
“无碍。”懿昭便低头轻哄着正在哼唧的婴孩。
赫连铮受到冷遇也依旧面不改色,“大兄,臣弟来得匆忙,未备侄儿的见面礼。”
又轻描淡写道:“但臣弟从月氏得来一块腰佩,质地坚硬,想来会很是耐砸,正是适合侄儿玩乐。”
他边说边蹲下身,单膝跪在软垫上,伸手从腰间扯下挂着的玉腰佩。
依着眼下姿势又改跪为坐,随意地盘坐在软垫上,身子往懿昭的方向一倾与他的大兄靠得极近,却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摈弃烦思,低头仔细地将玉佩系在了襁褓的红绳上。
软乎乎的圆脸,早已闭着眼呼呼大睡。
赫连铮神情软化,“只望小侄儿不嫌弃。”
懿昭怜爱地望着怀中的婴儿,“她还小,她懂什么,又怎会嫌弃?想来只要是她叔父给的,她必然都会高兴的。”
懿昭说的很落寞带着无意识的酸涩,当然他指的是前世的赫连娜。
话落便轻轻笑了下。
此话一出赫连铮深觉莫名,搭在膝上的手紧了紧,蹙着眉疑惑地开口道:“大兄?”
懿昭被一声大兄唤的回过了神,淡淡道:“无事,你是娜(nuo)儿的叔父,不论阿弟你送何物,她都会欢喜的。”
“侄儿乳名娜..儿?”赫连铮狐疑地望着襁褓之中的婴儿,乳名女相了些,不知太子何意。
尧德帝坐于高位,却静不下心来观看后世人所说的内容,他一心牵挂于二人,难得见到二子和谐共处,心生安慰。
他忘了,他是见过二人不和,但那次不和早已在数年前。那时的赫连铮还是尚不知大事礼数的年纪,只因无意的冒犯了太子,就被尧德帝封为亲王外放至边关驻守,只允赫连铮节日元月回都。
高座上的尧德帝双手交叉握拳抵着唇,思忖着。
难得见明成如此上心,关爱那个孩子,为太子选妃也是时候该提上议程了。
3、
光幕中后世人悲愤的语调越发的高了,由于众臣一度将她当作了背景音,语调一拔高吓得在座的众人一跳。
众公卿忍着欲要越出口的骂念。
我眼尖地发现兰英从侧边的折形走廊翩然而过,一转眼儿就消了影儿。
他怎么来了?
目光迟疑地望向主位上方,但尧德帝仍高坐在高位之上,不见有任何动静。
尧史曾记载类似国师、天师、方士等流一律没有资格参与宫宴,他们至始至终身有官阶也终究比文武大臣矮了几分。
我的脑子思绪万千飞快地转动着。
今年的尧历上并没有什么重大事件的节点,讲实话,我真的很不想跟眼前的东西联系起来。
【若是没有他,怎会有如今万星来朝的景象?而且他颁布的条令在当今社会依稀可见其影。】
【而他的具体事件可以从三征南越和北疆说起。】
赫赫长叹了口气。
【可怜我们的裴相遇到了这样的一个皇帝领导,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越讲越上头的她忍不住蛐蛐起来【他在兼顾好内务的同时,又得保证那个谁亲征的后续供给,而那时的大尧简直风雨飘摇,又是地动又是旱涝的,简直民不聊生,不与民休息就算了,他竟然还不识好歹天天仍旧在边境挑仗。】
【啧啧,只能说幸好结果是好的。】
懿昭听到光幕如此大肆编排,无一丝表情的他忍不住弯了弯唇。
不承想到他们二人的知音却是后世人。
他想起那时,他有裴瀛相伴,他很快活,万事无忧。
光幕女子所说的三征想来是他们二人共谋划的以天子之尊亲征。以此为饵将战火围于边境,举国之财力,便于都城的裴瀛颁令施文不断软化世家内部,启用郁郁不得谋生的寒门一流。
让朝堂上的各氏族绷紧了弦,只是他们二人将突破口赌在了寒门一流上,一山瓦解终起一山,终是无可奈何之举。
当时只觉得做的尚可,强差人意些,没想到也能糊弄过有此通神的后人,让她如此义愤填膺。
坐在侧边的赫连铮,正伸手拿了一块梨糕,却敏锐感知到大兄此刻的心情极好。
心情好无非现在的事,现在么唯有光幕上所说的,但哪点能让大兄如此开心,一个被光幕女音贬的不知所谓的天子和一个人臣。
而且只要不是没脑子的人,天子亲征能不保证后续粮草先行?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操心些摸也摸不到的事儿还不如关心自己是否能回漳州,回那儿方能让他…心安。
各怀心思,也不知是被女音惊住了,终究无一人开口说一句话。
我忍不住轻笑一声,真能吹,我对赫赫所说的只有无边的厌烦,而且她作为客观诉说正史的科普号哪有能这么带有个人色彩的,她是不合格的!
不..合格。
心中却突然生出了股悲凉。
内心深处明白,一次能说她是瞎编为了引流,我也就糊弄糊弄过去了。
可偏偏不是一次,她每次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总不能次次都是胡编乱造的还能编的像模像样吧。
我生出股不想再细看下去的欲望。
小史忍着身边一人无端的情绪,一手堵着耳,继续誊写女音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