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卿此刻脑袋里仿佛跳出一个小人,指着鼻子,瞪圆了眼睛质问:“我?”
表面上却只能装得诚惶诚恐,一副小鹌鹑样,几步走上前去。
低低喊了一声:“公子。”
“叫什么名?”
“许卿卿。”
“嗯,唱个曲儿。”
随着低沉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屏风后面身影微动,想来是寻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准备听曲了。
“回公子,我今日喉咙不适,不宜唱曲,恐污了您的耳朵,不如…”
她刚想让建议其他人替她,却未想直接被打断了。
“无妨,那便弹琴。”
“回公子,我不擅乐器,不如…”
“那就跳舞。”说这话时,屏风后面的声音明显高了几个度,再说下去,怕是要恼了。
赵妈妈见这许卿卿多半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又见大人物偏偏认准了她,赶紧赔笑着上前打圆场,
“大人见笑了,卿卿这丫头刚来聚香楼不久,又蠢笨得很,学艺不精,不如让嫣儿给卿卿伴奏,嫣儿可是我们聚香楼的花魁,最是拿手的琵琶曲可是让咱们京城无数公子哥沉醉呢。”
这老鸨盘算着,有嫣儿的琵琶,这许卿卿就是随便跳跳也无妨,只要嫣儿的琵琶声一响,怕是这位大人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他人了。
见大人没有反驳,一旁的嫣儿也是眼前一亮,连忙抱着琵琶摇曳上前,唤了一声:“公子,让我给…卿卿妹妹伴奏吧。”
这一声低低糯糯,酥得许卿卿的骨头都软了。
“可。”
琵琶声很快在屋内响起,当真是轻拢慢捻抹复挑,韵律极美,宛如天籁。
眼看着老鸨眼神暗示,许卿卿这当真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抬起双臂跟着舞。
她回忆着以往通过通天境,看到过的凡间女子的舞姿,一开始还带着几分生疏,后来倒是逐渐忘我,觉得越发顺畅起来。
她正舞得起劲,却听屏风后面的人轻咳几声,不过那声音听着到有些怪异,像是刻意压抑着什么。
“咳…都停下吧。”
她一回头,后面站着的一排姑娘一个个憋笑憋得面色嫣红,只当有趣。倒是赵妈妈看起来毫无笑意,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这边舞蹈一停,琵琶声也跟着渐落,嫣儿看许卿卿的眼神,不经意间多了几分怨毒和嘲讽,嘴里无声喃喃了一句不干净的话。
几个姑娘们还在掩面低笑,赵妈妈却吓得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饶命!”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今日来的大人物是谁,这可是三皇子,日后的东宫太子祁寒舟!
本来西商的太子,乃是二皇子,却未曾想就在去年,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前太子突发急症,仅三日就病逝了。
太子之位空缺,皇帝又因为这事急火攻心,连坊间百姓都在谈论,这未来的天子之位,怕是要落到这三皇子手中,更有传言,这前太子,可能不是病逝,没准是下毒,而这下毒之人…
自是因此事得利最大者。
流言传来传去,这三皇子逐渐成了满心算计,奸恶狡诈之徒。
赵妈妈担心得还是有道理,连杀害前太子都能瞒过天下人的眼,就他们这几个小蚂蚁,指不定全明天离奇躺了乱葬岗。
越想越心慌,赵妈妈恨自己被这小丫头的皮相迷了心智。
这老鸨虽然见过几番风浪,但像今日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还是头一次,心想着大不了舍了这刚来的丫头,也要保住聚香楼。
只见她抬起手,就要一巴掌冲着许卿卿扇下去,嗓音也尖锐“你这不长眼的,看你跳的什么…”
这边许卿卿眼看着巴掌落下,正想着应对之法,那边祁寒舟一个眼色,屏风后竟凭空多出一人,绕过屏风。
“唰”
一把剑堪堪横在那老鸨的脖子上,剑风生生削断了她几缕垂下的头发。
持剑人一身劲装黑衣,该是个武功极高的护卫。
这一下,连几个看热闹的姑娘也发觉出不对,齐齐跪了一地,带着哭腔哆嗦着喊饶命。
那老鸨落在半空中的手僵得不敢再动,此刻早已面色惨白。
屋内气氛压抑,
“罢了,你们这聚香楼当真无趣,我今日也乏了,不知可否带个姑娘陪我回府?”
“那那那是自然,不知知大人您瞧上了哪位姑娘?”
那老鸨一听事情有转机,又紧张又激动,等护卫将剑一收,急忙开口应着,就是这嘴皮子紧张得直结巴。
“刚才表演的姑娘…”
他的话还没说完,所有人就已经下意识看向嫣儿,这嫣儿也是头一次经历这场面,一时间心慌得砰砰跳。
虽然这大人物看着情绪莫测,十分危险,但好歹能离了这聚香楼,跟了他,到时候哪怕当个妾室,也比在这暗无天日接待各种客人强。
“若公子不嫌弃,嫣儿愿陪公子左右。”
想着日后的荣华,嫣儿咬紧牙关,这屏风后即使是位如猪狗般丑陋的脸,她也要忍辱负重。
屏风后的人话头停住,思忖片刻,继续说道:“这琵琶声的确不凡…”
嫣儿面上大喜,却听人话风一转:“这嘴却聒噪,自打我出生以来,你是第一个,敢打断我说话的”。
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上位者的凌厉和压迫感,
“十三,掌嘴。”
黑衣护卫领命,抬手一掌下去,那嫣儿顿时整个人被打翻在地,脸颊当时就红肿得老高,发髻乱了满头,眼泪也止不住地打转,却是立刻抬手捂住了嘴巴,将即将下意识脱口的惊呼给生生压下去。
屋内众人跪了一地,许卿卿也跟着在地上趴着,装着瑟缩的模样,内心感慨,这可比她通过通天境看凡间要沉浸得多,这狗男人,这么漂亮的女子都下得手去打,这要是谁嫁给他,岂不是要家庭暴力了。
待她回到月老庙,定让师父剪了他的红绳,
叫他孤家寡人一辈子。
她这边正蛐蛐着这个恃强凌弱的大人物,这大人物冲着她的方向招招手,
“上跟前来。”
许卿卿小幅度左右看了看,才确定这人竟然指的就是她。
脑子里那个小人仿佛又飘出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我??”
周围人都用惋惜的眼神看着她,大气不敢喘。
好好好,看这样,寒舟仙君还没见到,她小命就得玩完,师父他老人家看见她刚下凡就魂归月老庙,估计白胡子又要急得薅掉几根。
她低眉顺眼,小心绕过屏风,只一眼,哆嗦的小心脏就雀跃起来。
寒舟仙君!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祁寒舟看着这小姑娘从屏风后绕过来的一瞬间,瞳孔微缩愣了一瞬。
果然有几分姿色。
却不知为何,明明刚才还低眉顺眼苦大仇深的模样,看见自己后却不停痴笑。
想来…
祁寒舟抬手扶额,过于俊俏这件事,确实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思索只在一瞬间,他顶着对面人炽热的眼光,缓缓开口:“这平常的歌舞,最是无趣,没想到今日在这聚香楼倒是寻到这让人心悦的独特舞姿。赵妈妈,这卿卿,我带走了?”
虽然是问句,但话里的意思确是明显,赵妈妈嘴比脑子还快,立刻应下。
“能得大人垂青,是卿卿几世修来的福气。
祁寒舟一个眼神扫向许卿卿,还未开口,小姑娘笑得八颗大牙,
“愿意愿意。”
她这模样,倒让他想起了儿时养过一阵的白色幼犬,每每见他,总是撒着欢上前同他欢闹。
看着还冲自己傻笑的许卿卿,祁寒舟眼角不自觉上扬几分,语调也慵懒了几分,
“抬上来。”
不一会,一个大箱子被几人合力抬了上来,盖子一打开,
赵妈妈紧捂着嘴,却是笑得像重活了一遍。
一整箱,黄金。
本以为自己买许卿卿的一锭金子就这么打了水漂,没想到转眼翻了数百倍,她怕是今晚都要守着这一箱金子睡了。
这边赵妈妈还在捧着金子亲了又亲,许卿卿已经被祁寒舟揽着从后门出去了。
没错,寒舟仙君不仅伸手揽着她,还举止十分亲密。
许卿卿当然有自知之明,仙君虽然身为凡人,但也不可能一眼就爱上她,只能是另有图谋。
果然,在快走出门口时,许卿卿见身边侍卫眼神微扫,揽着她的祁寒舟将她更加拥紧了几分,嘴角微勾地看向她,随即一个近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虽然知道这应该是什么计划,但许卿卿还是一整个脸色爆红,
这到底是她要勾引仙君,还是仙君勾引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