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从叶府祭拜回来之后,易文君都会把自己关在别院书房,不见任何人。
胡错杨踏进院门时,只看到淮灵淮谷两姐妹守在书房门口,一向寸步不离的洛青阳竟然不在,
眼见胡错杨举步而来,两姐妹对视一眼,心想,景玉王妃还真是持之以恒啊,年年这个时候都要来一趟,随后快步向前行礼,“王妃。”
“你家小姐尚未休息吗?”身后书房里烛火通明,虽是问句不过答案也早已明了。“我让小厨房炖了一些安神汤,想着今日你家小姐休息的晚,特意送来补补身子。”
休息的晚,真是好委婉的说辞。淮谷心想,“多谢王妃好意,只是......”
吱呀一声,身后紧闭的书房门突然开了一道缝隙。“既然是王妃来了,那就请进吧。”
突然打开的房门将门外的众人吓了一跳,淮灵淮谷两姐妹默契后退一步,躬身道:“王妃,请。”
胡错杨难得有些无措,手不自觉扶上了高挺的肚子,随后长吁一口气,似是稳了稳心神。侍女刚要抬脚跟上便被她抬手拦下,转身接过侍女手中的食案,“我来吧。”
“可是王妃...”侍女出声阻拦,被胡错杨摇头拒绝。
“你们先下去吧。”
“是。”
书房内,易文君正低头画些什么,一抬眼,就看到一向以端庄闻名天启城的景玉王妃竟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后,“怎么鬼鬼祟祟的,我这别院,莫不是有鬼?”
眼见易文君开口说话,胡错杨按下疑虑的心神,踏步进入书房,“那确实,我这安神汤年年送,年年都吃闭门羹。”说罢,将手中的食案置于八仙桌上,“这突然不吃了,可不得疑心一下吗?”
易文君放下手中毛笔,仔细观赏着书案上的画作,“你的侍女呢?”
“你不是一向不喜外人踏入别院吗?”
“你如今六个月了吧,我就算再多的不喜也得为你让路不是。”随后提笔又在画纸上描绘了两笔,只是似乎不满意这两笔,又填了两笔。
胡错杨走上前,倚着书案好奇说道:“所以今年,你是看我挺着大肚子不方便,才允许我进门的吗?”
易文君抬眼看着眼前满脸好奇的女子,无奈道:“你说是便是吧!”
胡错杨俏然一笑,顺着易文君的笔尖望去,只见那画纸上竟是一俊朗男子。
“这是?”
“云哥。”
“谁?”胡错杨闻言一怔,看了看画上的男子,又看了看赏画的易文君,随即一股恶寒升起,半响才出声:“可是今日发生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易文君诧异地抬头,看着胡错杨被吓到的表情,想了想,笑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将画卷轻轻收起,“只是偶遇了一位儿时挚友罢了。”
胡错杨怀疑地点了点头,满脸不相信的样子。易文君笑着拉着她的手到了八仙桌旁。
“我骗你做什么。你不会以为我见鬼了吧。”易文君端起胡错杨带来的汤碗,笑着感叹道,“我们上次见面还得是十年前了吧,这次偶然相遇,没成想他都那么大了,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啊!”
随即喝下一大口,安神汤还有些余温,微苦的口感刺激的易文君打了个寒颤,当场愣在原地,许久才将含在嘴里汤水一点点的咽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无辜的胡错杨,委屈道:“这是安神啊还是忆苦呀?”
胡错杨看着她笑了,直打趣道,“哪有人喝安神汤这么一大口的呀,里面含了苦莲的。”
“你不早说。”将手中的汤碗往桌上一放,打死不愿再喝一口。
“那前几年你要是喝过,今天不就知道了吗?”胡错杨安抚道,拉着她的手往碗上放,“快,都喝了。”
“我不。”易文君拒绝道,随即反手拉起胡错杨的手往外走去,“好了,这子时都过了许久,你再不回房休息,萧若瑾该到我这别院抢人了。”
随即高声喊道:“淮灵,送王妃回卧房!”
“是。”
“你呀。”看着面前略有笑意的易文君,胡错杨抬手一点她的额头,“记得喝完啊!”
易文君赶紧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卧房里,原本已就寝的萧若瑾竟然已经醒了。看着推门而入的妻子,他立马起身上前搀扶。“又去别院了?”
“嗯,每年那几个特殊的日子,她都会彻夜不眠,之后就要大病一场,我总是担心她的。”胡错杨扶着肚子上床,骄傲道,“不过今年,她让我进屋了。”
“哦?这倒是奇事。”其实第一年易文君病倒之后,真的把萧若瑾和胡错杨吓到了,后来萧若瑾还会和胡错杨一起去易文君,不过每每都被洛青阳挡在门外。后来,萧若瑾也不再去了,倒是胡错杨,从未拉下一次。
“嗯,她说看我肚子大了,才让我进去的。”胡错杨笑着说道,“不过我看她今天心情也挺好的,据说是遇到一个儿时挚友。”
萧若瑾点点头,“是镇西侯的独孙百里东君吧。”
“你怎么知道。”
“若风前段时间专程去了一趟乾东城,就是为了这个百里东君,他是来参加学堂大考的。”萧若瑾简化了整个过程,只是简略道,“十年前,镇西侯百里洛陈,影宗宗主易卜、定远将军叶羽是至交好友,所以晚辈也有不少交情。百里东君和易文君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胡错杨点点头,接过话茬,“所以后来叶将军谋逆案发生后,镇西侯从此远离天启城,带着全家镇守国之西门。而易宗主则把文君送去了药王谷,后来又住进了景玉王府,如此说来,两人确实十年没见了。”
萧若瑾感叹地摇摇头,道:“不说这些了,都是一些悲伤的往事。”萧若瑾扶着胡错杨躺下,柔声道,“如今你身子重,还是要多休息才好。”
“还说呢,这小崽子,踢的我根本睡不着,还不如出门走走,累了,说不定就睡了。”
“好好好,夫人说的都对,那夫人现在累了吗?可否就寝呀?”
卧房内的烛火不多时便熄灭了,唯有别院书房里依旧不灭的烛火。
原本收起的画像又被摆放了出来,画纸上的男子银冠红带,朗目疏眉。它眼含笑意,即便只是画像,也掩盖不了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这是易文君幻想中,长大后的叶云。
今日与百里东君在叶府偶然一见,才让易文君恍然,如果叶云还活着,也该是少年郎模样才是。往日画像中,皆是幼年模样,她的云哥,也该有副少年画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