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还是想直接回市区?”离开了祠堂回到一楼客厅,沈岱羽询问道。
谢砚顿时诧异,沈岱羽居然还有寻求他的意见的时候。
开了差不多三小时的车,谢砚累得有点困乏,为了不疲劳驾驶,他选择了前者。
“行。”沈岱羽难得不闹腾,没有东挑西拣就听取了提议,“我记得我在床底下存的储备粮还有一箱方便面,你煮给我吃吧。”
“一箱?”听见这个数字,谢砚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沈岱羽是打算进化成化工废料垃圾桶吗,居然一点也不介意要把那么多添加剂吸收在身体里面。
看见谢砚一下子黑沉下去的脸色,沈岱羽莫名有些心慌,不用猜也知道谢砚肯定又要训他了。
可是沈岱羽转念一想,他才是一家之主,谢砚凭什么跟他发脾气。
于是他摆出了比谢砚还臭的表情,“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叫你去就去。”
然而谢砚不仅站在原地不动弹,还抬头望着天花板假装听不见,“你家的吊灯真好看。”
“好看?”沈岱羽狭长的凤眸眯了眯,语气不善。
“嗯嗯,很好看,得多看点。”
清纯可人精神不正常版·谢砚倔强仰头jpg.
结果沈岱羽根本没那么好糊弄,他冷呵了一声:“那要不要搞个梯子过来让你玩摘星星?”
谢砚:“……”
“还有,”沈岱羽及时纠正道:“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不要这么见外。”
谢砚如鲠在喉,他发出了拒绝的声音:“大可不必。”
“没得商量,”沈岱羽指了指旋木扶手,“爬楼梯上七楼左拐第三个房间,把床底下的泡面给我搬下来,我要带回家吃。”
见谢砚没反应,他又加以催促道:“快去。”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谢砚没有条件和沈岱羽作对抗,他只得乖乖听话照做,一步一步踏上了台阶。
到了半路他还小小声吐槽了一句:“什么小学鸡爱好。”
由于距离甚远,底下的沈岱羽一个字没听见,要不然这俩人铁定又得斗嘴一阵子。
摩挲着下巴垂眸想了想,沈岱羽自信言语道:“上个月才搞来的,应该还没过期。”
·
根据沈岱羽的指示,谢砚一口气爬七楼到达了目的地,他握紧门把手推开了卧室门。
环望了一下四周,谢砚感到惊奇。
胡萝卜印花图案的床单,和沈岱羽身高匹配的黄色□□熊,星星坠落的窗帘,小猫形状的羊绒地毯……
这个房间的装扮和沈岱羽雷厉风行不容置喙的个人作风格格不入。
谢砚歪头遐想了好半晌,最终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手背抵唇忍耐笑着,原来反派小时候过得这么有童趣。
径直走过去搜罗了一下床底,谢砚还真就在里面发现了一箱满满当当的方便面,五颜六色,集合各种口味。
谢砚心表佩服,这孩子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顺便看了一眼包装日期,谢砚发现是这些东西全是今年才出厂的产品。
这倒让他顿时迷惑了起来。
沈岱羽家里人早就去世了,这屋子里连个鬼影都看不见,都没人会管他,他怎么还喜欢把零食藏在床底下。
“跟个小仓鼠似的。”
谢砚没往别处多想,他把这归咎为是沈岱羽小时候被大人抓习惯了所以悄悄养成的个人小癖好。
偷工减料往外掏出去了十多包,谢砚把空了一大半的箱子抱下了楼。
彼时沈岱羽正握着手机批改文件,他有些后悔怎么没把手提电脑带出来。
谢砚见他那眯眼费劲的样儿,便打开了电视大荧幕,找出普法栏目给他看。
“歇会吧,”谢砚劝阻道:“没你一天公司照样能赚钱,要是搞坏了眼睛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沈岱羽下意识要和谢砚唱反调,但正如谢砚所说,他的确看得眼睛很累。
于是他放下手机转移了话题。
朝着品类繁多的泡面努了努嘴,沈岱羽挑剔道:“我要藤椒味儿的,不要放醋。”
谢砚对此不置可否。
废话,这么多天过去了,他除了做的第一顿饭,其他时候都没有再往菜品里放过醋。
谢砚早就知道了沈岱羽味觉灵敏吃不得酸性口味这件事,要不然也不至于咬了一小块醋白菜就小脸皱巴巴拧成了一团。
沈岱羽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劳动成果,搞得谢砚很想给他翻白眼。
“我不放醋,我想下毒。”谢砚挑挑拣拣拿到了沈岱羽要求的藤椒面,嘴巴没闲着贫怼了一句。
没想到沈岱羽竟是不生气,他思索了一下,好像觉得甚有道理,这个落叶归根死在老家的方案很是可行。
“支持,”沈岱羽煞有其事道:“我挺想我爸妈的。”
谢砚:“……”
好家伙,要真那样的话,岂不是老板一家团聚在天堂。
这事办的可真妙。
不想再和沈岱羽这种神经兮兮脑回路清奇的愚蠢人类说话,谢砚闭上了嘴,拿了两包泡面就走去厨房使劲捣鼓了。
也就过去了十分钟的间隙,谢砚端着两碗面走了出来。
调料香味冲鼻,沈岱羽的肚子很给面子地咕噜出了响声。
把筷子递给了沈岱羽,谢砚单手解下了围裙,“吃吧,别饿晕了。”
沈岱羽往碗里面瞅了一眼,发现谢砚弄的虽是没营养的泡面,却是搞得很有家庭气氛,不仅色香味俱全,他的那一份还卧躺了一个圆润饱满的荷包蛋。
“小题大做。”
沈岱羽本想夸奖两下子的,但是不知为何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走向了对立面。
耳朵燥热,沈岱羽借由埋头吃面掩盖着自己不自然的神情。
“橱柜里有挂面,我本来想给你做一顿营养套餐。”谢砚看着对面那人的两个不规则头旋,紧接着说道:“可我又怕你耍脾气撂筷子不吃了。”
“……别搞得我脾气很大似的。”
咽下了一小口蛋白,沈岱羽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谢砚明面上不反驳,他在心里暗中说道:“脾气冲倒说不上,就是有些语言沟通不恰当。”
从开始到现在,沈岱羽说的每句话没一个字是中听的。谢砚起初也认为沈岱羽对是对自己有意见,所以才表现出那般不满的态度。
可是后来谢砚渐渐明白了,沈岱羽本就有情感障碍,他并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情绪,所以他总在不经意间抵触外界的好意,用荆棘遍布的外表伪装自己,把自己缩进了乌龟壳里,以为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
吃一堑长一智,谢砚从不相信沈岱羽说的鬼话,他更喜欢观察沈岱羽控制不住流露出来的微表情,由此进行深程度的理解。
比如当下,沈岱羽肯定是在夸他,这让他有点小得意。
撩一筷子面条不停地缠绕,沈岱羽假装漫不经心道:“下回……给我做面条也行。”
嗯,脸又红了,这回是真话。
谢砚不禁暗喜,看来这家伙还是有点良心在的,也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一顿饱餐过后,沈岱羽瘫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看电视,谢砚却是紧盯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
沈岱羽本来懒得理会谢砚要搞什么幺蛾子,但他忽视不了谢砚频繁投过来的眼神。
忍无可忍,沈岱羽扔了一个枕头过去,“有什么事情直说。”
“说了有什么用,你又不会听。”
这搞得沈岱羽的反骨劲一下子就上来了,他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谢砚摇了摇头,“我的话可不是谁都能听的。”
“搞笑。”沈岱羽冷哼了一声,“想激我?”
谢砚深深望着他,眼底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提,”沈岱羽山中有矿心里不慌,“只要不是太过分,我可以考虑。”
这才过去不够一天,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沈岱羽笃定谢砚是在觊觎他家的财产。
不过这也正如他所愿,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残留不下多大的念想。
每当他努力挣扎想要脱离桎梏好好生活的时候,王威那几个恶心的八脚蟑螂总会突然爬出来惹人讨厌,频繁不断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他指指点点。
沈岱羽一开始气不过想把人搞个残废或者半死,但临了他还是放弃了那般想法,他绷紧了理智的丝弦,绝不如他人所愿将自己至于不法之地。
可是他想躲避着不去在乎,午夜的梦魇却愈演愈烈。
就算他不承认,当初那场火灾燃起的证据却是处处指向他,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自己在被冻得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是如何哆哆嗦嗦点燃了火苗。
铺满白色花瓣的葬礼,两具漆黑发亮的棺材,来往宾客低声指责的话语,唯一血亲怒吼着要把他赶出家门。
沈岱羽自认终生无法忘怀,他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
直至一道声音将他唤醒。
“我们约法三章。”谢砚道:“你的零食库由我来掌管,我会按照实际情况给你分配适量的奖励。”
“你的身体健康不全是极寒症在作祟,更重要的是你的生活习惯有问题。”
“我不是唯命是从的男仆,我们是互利共赢的关系,现在我也有了体面的身份。”
“沈岱羽——”谢砚对于他的走神表示不满:“你有没有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