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谢砚松松垮垮套上了T恤要去刷牙洗脸,结果刚出门口就被沈岱羽伸手拦住了。
“下来客厅,我有话和你说。”
沈岱羽的语气很是凝重。
谢砚不由得心生怀疑沈岱羽是不是发现了昨天他有样学样在背地里偷偷听人讲话这回事。
以至于沈岱羽现在反应过来以后很是生气,大清早就找来要和他秋后算账。
“啊,动不动就跪键盘好麻烦的。”
顾不得太多,谢砚草草糊弄了一下就顶着个鸡窝头和一对黑眼圈匆忙下了楼。
茶几对面,沈岱羽穿戴整齐正襟危坐,惹得谢砚心跳忐忑,他甚至在想要不要脱掉衣服负荆请罪。
相对无言僵持了半分钟过后,谢砚率先败下阵来,他扶额道:“我承认,是我……”
“我对你一见如故,我们认亲成兄弟吧,明天我就带你去上户口。”
沈岱羽一语惊人。
谢砚缓缓抬头:“?”
此时此刻的谢砚一脸懵,这是什么神展开!
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幻听了,于是谢砚紧张询问道:“你这的待遇有没有五险一金,我待会儿出门去耳鼻喉科挂个号。”
沈岱羽:“……”
谢砚以为他这里是什么地方,事业单位吗?
看见了谢砚不知所云的模样,沈岱羽轻抿了一口热可可,重复说道:“我家人丁稀少,我和你又关系特殊,所以我想将你收作义弟。”
有这层关系在,谢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跑了,沈岱羽的金银珠串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谢砚哑口无言,他紧盯着沈岱羽的漆黑瞳孔,想从中察觉到什么戏耍的痕迹。
结果沈岱羽的面色看起来无比认真,完全没有松动的迹象。
谢砚这才确定沈岱羽不是在和他胡说八道。
……笑了。
是谁一见面就要报警抓他来着。
不,谁家好人开局就和预备反派结拜成兄弟,那不纯纯想找死呢么。
谢砚脑海里顿时回想起曾经某位反派亲妈评价反派的话:“他心思深,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眼下的沈岱羽,俨然就是那个反派的翻版。
他立刻就拒绝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吃软饭和参与人家的家产是两码事,我很有职业道德。”
沈岱羽对此置之不理,他把新建的合同推了出去,“我们之前的交易不算作废,只是在本来的契约上添加了几个款项,这对你来说有利无弊。”
谢砚:“不了不了……”
哥们儿你太大方了,拱手让钱没必要真没必要。
实际上谢砚纠结的压根不是财产不财产这回事,他随时脚底抹油等着沈岱羽一有什么要黑化的迹象就赶紧跑,他真不想和沈岱羽扯上什么实质性的关系,这样的要求简直是在难为他。
沈岱羽的态度却是很强硬,“我的决定你没得选择。”
犹豫了片刻,他又加上了一句:“放心,我大有可能走得早,我不会拖累你的,你只要意思意思给我收尸就行。”
“不要办葬礼,我不喜欢吵闹。”
谢砚:“……”
沈岱羽唇线抿紧神色落寞,脆弱得大有站起身来就摇摇欲坠往后晕倒之势,经过上回在宴会上发生的一系列意外,谢砚可算是怕了这位小祖宗。
活的好好的,天天说晦气话做什么。
谢砚猛地拉开了底下的抽屉,抓过沈岱羽珍藏的绝味薯片就是一团乱抓捏得卡擦响,直把脸庞如死尸一般苍白的沈岱羽气得面色通红炸毛发狂。
“你干什么!”
那可是三十多块钱一小包的空运薯片,碎掉了非常影响口感,发挥不出它该有的价值就不好吃了!!
沈岱羽是有钱,但不是大怨种,该心疼的时候他是一点也不带犹豫的,他果决地把谢砚列入了暗杀名单。
“你天天盼着自己早点死,难道这世界上没有你在乎的东西了吗?”谢砚冷笑道:“那这包薯片的命运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又不能给你带来生存的希望。”
绕过茶几台把东西一把夺了回来,沈岱羽咬牙切齿道:“不答应就不答应,我又没强迫你。”
谢砚轻轻叹了一口气,“前后口供不一致,语言艺术可算是给你玩明白了。”
沈岱羽目光幽深,淬入了寒冰冷意。
眼看着嗲毛的猫咪又要发作,谢砚害怕自己被当即扫地出门,他赶紧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和上次的字迹不同,谢砚的书法有了很大的进步,竖点横钩之间可算是有点刚劲如松傲骨笔锋那味儿了。
他捏住纸张抖了抖,唰唰唰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
“我就意思意思拒绝了一下,你怎么还不给人反悔的余地呢。”谢砚转移话题紧接着说道:“看我的字,这下子好看多了吧。”
谢砚的急救措施勉强浇灭了沈岱羽原本胜券在握却突遭打击的怒火。
拿过自己的那一份合同,沈岱羽冷哼了一声,“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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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沈岱羽交代了谢砚要带他回祖宅,于是谢砚便根据沈岱羽划出来的导航开车载人徐徐前进着。
谢砚紧握方向盘驶出了市区,还绕过了好长一段农田路,最终跟着导航直往山上开。
出于对自己技术的自信,谢砚并不觉得是他看错了航线,于是他在山脚下停车摇醒了闭眼假寐的沈岱羽,问道:“你这目的地没出错吧?”
沈岱羽勉强撩起眼皮大概看了一眼屏幕,又望了望窗外,随后继续闭上了眼。
“没错,我老家住在深山老林里。”
谢砚:“……”
这一家子别是一堆生长在潮湿阴暗处的菌菇妖精。
山路十八弯拐了大半个小时,谢砚终于行驶到了目的地。
正如沈岱羽所说,他家还真就住在大山里头里,只是有可能整座山头都是他家的。
耸立在谢砚面前的是一座中世纪风格的欧洲古堡,它占地广大设计巧妙,不停随风转悠的大风车令人心旷神怡,四周香味浓郁的郁金香让人忍不住幻想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他国佳境。
沈岱羽睡得腰酸背痛,他下车以后伸了个懒腰,淡淡说道:“走吧,带你祭祖。”
谢砚听话地跟了上去,同时也在思索着作者到底是怎么想的,给了沈岱羽一个这么美强惨的身份背景,居然让一个配角的风头盖过了全场人。
不过转念一想,能让反派全杀掉男女主的情节本就炸裂,作者可能是在现实中受气了所以要出来报复互联网社会。
沈岱羽往电子科技门锁上按下了指纹,厚重的玄铁门顿时自己咿呀咿呀地打开了。
“欢迎回来,主人。”
大概是年代久远的原因,电子声音很沙哑扭曲,犹如午夜惊魂的女仆npc。
谢砚觉得有些渗人,但沈岱羽习以为常,他带着谢砚径直走去了祠堂。
一路上的景观令谢砚叹为观止。
不得不说沈岱羽家的装修是真的奇特,外面的装修建筑表现出来的是古欧风,里面的家具却是檀木雕花古生古色。
“我曾爷爷是留外海归,喜欢捣鼓外国建筑,而我爷爷是个大孝子,他在老子去世以后立马给家里来了个大换样,什么物件中式就往里面塞什么,所以搞得这里不伦不类。”
大概是察觉到了谢砚的惊奇,沈岱羽自发解答道。
谢砚在心里想着:你也挺孝顺的,认亲这么大个事情自己就决定了。
像是有读心术一样,沈岱羽满脸无所谓:“我家八代单传,我想怎么样用不着别人同意。”
谢砚:“……”
还挺能猜,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四条长腿两双脚步迈进了祠堂,沈岱羽点燃了纸钱和烟柱,开始利用原有的物资进行认亲适宜。
谢砚想起电视剧里桃园三结义的名场面,觉得有趣,于是他随口说道:“结拜要不要歃血为盟?”
沈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那多疼。”
他拔下了自己的头发,又揪了一根谢砚的刘海,绑在一起以后通通扔进了壁炉火堆里。
“差不多就行了,别对我要求太高。”
谢砚:“……”
这话对他说可以,但是当着一堆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说是不是有点不妥。
谢砚站在原地产生了某些作为土匪同伙帮着一起抢银行的错觉。
沈岱羽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他拖过一个蒲团拍了拍上面的灰,双膝下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见沈岱羽双手举过头顶,谢砚还以为这是要叫他一起跪下。再怎么说也是别人家的亲人,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行动。
结果沈岱羽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他双手合掌碰额又拍地,做出了一个伏拜的姿势,然后冷声说道:“你站着就行,跪了他们会倒霉。”
当着自家老祖宗的面这样讲,不仅仅是不礼貌,还带上了一股子叛逆意味,谢砚默默后退了几步,表明自己和沈岱羽不是一路子。
“老东西们算你们有福气,等我死了以后家产也算是后继有人。”
“我在外面认了个弟弟,血统正不正没关系,现在早开放了,都是新时代,你们与时俱进一下莫要迂腐,在地下别瞎计较这个。”
“就这样。”
沈岱羽慢悠悠说着,口气随意得像是一家子其乐融融聊着今天的午饭真好吃。
听完全程以后谢砚瞬间石化,他震惊沈岱羽为何总在该正经严肃的时候简单粗暴。
且这根本说不上是迂腐,重要的是他和沈岱流淌的血液里蕴含的都不是同一种基因!
谢砚哑口无言,他十足佩服沈岱羽的行事方式。
说他唯物主义吧,他磕头又磕得那么狠,跪拜的姿势是那样的标准,然而说他唯心主义吧,他骂人又骂的那么欢,完全没把长辈放在眼里。
……足够狂野。
一番评价下来谢砚是满心庆幸,只能说沈岱羽是懂怎么随心所欲让自己开心的,还好他没狮子大开口说要认人做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