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郊外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了市区,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终于重现在几人面前。
趁着前方堵车的功夫,谢砚抽空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休整了一会儿自己。
揉着揉着,脑袋就情不自禁地往副驾驶那边偏过去了。
一路上行车颠簸,沈岱羽这个工作狂还是放不下他的文件批阅,起初谢砚开车要目视前方不得分心,直到现在才发现沈岱羽这人又在拿着手机左滑右滑看小蚂蚁。
谢砚微翘唇边笑意:“别费劲眯着眼睛看你那报表了,小心近视。”
沈岱羽顺势反扣手机将文件收了起来,语气淡淡地说了句:“我心里有数。”
谢砚笑容消失,差点没当场翻白眼,转头过去轻哼了一声。
沈岱羽心里有数?他有个什么数,不过就是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也丝毫不在乎。
这家伙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生活恶习堆起来能有一箩筐。
有一天他在半夜被渴醒,就起床下楼找水喝。
结果还没开灯就听见厨房传来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他那时当即诧异进宝怎么跑出来了,但转念又否认了这个想法。后花园隔离主屋的大门是他亲自关上的,没理由是进宝偷了人类指纹打开了大锁。
若是有小偷那就更没有可能,自打他凭空出现后,沈岱羽留了个心眼,直接把机关设置成若有陌生面孔出现,就释放麻醉气体。
如果哪天他把沈岱羽惹急了,删去了他录入的个人信息,那么他大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晕死在沈岱羽的屋子里。
出于猎奇的心理,谢砚按耐着兴奋的心跳轻抬脚步摸了过去。
结果借着冰箱散发的昏暗暖光看到的一幕让他觉得甚是意外,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食品垃圾和嘴角沾着奶油酱的沈岱羽。
一股若有若无的思绪浮现在谢砚的脑海里,但他一时间还不能确定。
没有打扰沈岱羽,谢砚立定看了几秒,选择了转身离开。
比起撞破那般情景之后的尴尬,还是暂时装作不知道比较好。
轻轻敲打着方向盘,谢砚假装不经意间提起了不久之前发生的事:“之前我不在的时候你的家庭医生来过,你装作不在家,把人晾走了。”
“按照惯例一个星期后他们还会再来一次,就是明天,你必须得把你的工作推迟一下。”
“身体健康比较重要。”
谢砚自认为这是乐于助人的规劝,但在向来独断专行的沈岱羽看来这是有人在教他做事。
没有产生不愉快的情绪,沈岱羽觉得很是新鲜,他故意反叛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谢砚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掌横在自己脖颈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沈岱羽双眉一沉,冷声问道:“你要杀我?”
谢砚视死如归摇了摇头,“不,是以死相逼,让你满怀愧疚痛不欲生。”
沈岱羽:“……”
他就知道这不正经的东西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前方小情侣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在后座翘着二郎腿差使樊益生给自己捏肩膀的段午面色愈发黝黑。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九千多瓦的超大号电灯泡,没人能比他更多余。
心存一点点侥幸,段午扒拉着沈岱羽的座位椅,二度凑上去和人家搭话,“羽哥,你再想想,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沈岱羽的良好市民锦旗不是白拿的,他救过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对每一个都有记忆。
他直白道:“别问了,没印象。”
段午心下暗淡,更多的还是不甘心。
他狠狠瞪了一眼谢砚,潜意识里认为谢砚就是把沈岱羽抢走的罪魁祸首。
谢砚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有人想把他千刀万剐,他觉得有些好笑。
沈岱羽认不出这臭小孩管他什么事,又不是他横插一脚把这俩人分开,干嘛要把锅甩在他身上。
介于睚眦必报的心理,到达家门口下车的时候谢砚替沈岱羽解开了安全带,然后回头挑衅了一波段午:“谢谢了小朋友。”
段午顿时脑门冒火,但碍于沈岱羽在场,他敢怒不敢言,只好皮笑肉不笑:“你看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谢砚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我起码成年了。”
“你……!”
段午是二话不说出手就干的冲动选手,耍嘴皮子功夫远远不及谢砚,一时间被呛得说不出话来,这让他更愤懑了。
沈岱羽瞧着谢砚和别人闹得那么欢,心中无端变得烦躁,他出言打断了他们的小学鸡吵架式的交谈:“走了。”
察觉到沈岱羽的态度比平时更加冷淡,摆明是被段午胡来一通搞烦了,谢砚觉得事情发展愈加有意思。
现在情况是这么个情况:
段午化身成为爱心小信封煽动着一双小翅膀飘呀飘朝着沈岱羽飞了过去,还很开心地叫嚷着:“羽哥我来啦!我偷偷开着我爸的车向你飞奔过来啦!”
结果沈岱羽不仅看都没看,还嫌他烦,一把将他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谁能想到这俩人在原剧情里会是狼狈为奸给别人下黑手的好队友呢。
借着病症的缘由,谢砚随便找了个借口牵起了沈岱羽的手,得意洋洋地给段午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目送着二人恩爱离去,段午的小动作越发不安分,在短短十分钟内他改变了n多个姿势,把帮他捶腿捏背的樊益生折腾得不行。
代驾已经在一旁恭候多时,段午还没有要出发的意思,思来想去樊益生还是决定剑走偏锋直接坦白。
他小心翼翼提议道:“午哥,不要着急,我留了个小妙招。”
段午本来还在双手环胸生闷气,闻言瞥了他一眼,问:“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在山里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你的学生证落他们车上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抬手护住脑袋,樊益生一溜烟说了出来,随即紧闭嘴巴听从段午的发落。
原本回到半路的时候他就突然想起来了,但是他怕被骂所以一直瞒着没说。
眼下看着自家大哥这么痴情的样子,他于心不忍,所以冒着挨揍一顿的风险把这事告诉了段午。
没想到段午竟是一点也没责怪他,反倒和樊益生一拍即合肯定了这个方法:“对哦!”
“这么一来我不就又有理由找羽哥见面了嘛!”
从前有情场老手故意落下领带在车上制造偶遇,今天有段午为了追星忍痛舍弃学生证。
段午滴溜着眼珠子,嘴角止不住地频繁上扬,最后拍了拍樊益生的肩膀,眼里满是赞赏:“你小子,真会给我办事。”
樊益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有些腼腆,“哪里哪里。”
虽然知道小学鸡斗不过鹰隼和蛇,但是能讨得大哥开心也是一件好事。
樊益生的快乐很简单,大哥高兴,他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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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沈岱羽扔给了谢砚几个不明快递,说是从收件箱里捡来的。
谢砚这才想起来林绾付钱叫他帮忙修改稿子这件事,于是他赶紧接了过来。
拆开盒子仔细查看了一番,谢砚心下明了这些都是林绾舍不得扔的废稿。
艺术这种东西自己搞是一回事,从别人的眼睛里看见不一样光景又是另一回事。
林绾对自己的创作风格实在是过于熟悉,不论她怎么更改始终都是跳不出那个满是端倪的怪圈,她只能试着从求助他人入手。
脱离了艺术创作者自信自己作品完美的滤镜,谢砚轻而易举看出来了其中潜在的问题,叮嘱了沈岱羽一句“早点睡”,他就投入了自己的工作中。
凌晨两点,谢砚捏了捏眉心,看向了主茶几那边不停敲键盘的沈岱羽。
“……”有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沈岱羽的身体状况和他不一样,这人柔弱得很,动不动就要晕倒,若是不休整规律作息时间,日渐把身体熬垮了那怎么行。
“哥你倒是听话一点啊,早两个小时就叫你去睡觉了。”谢砚停下了笔,撑着脑袋看向了沈岱羽。
意料之中,沈岱羽一点也不听劝,他依旧头都不抬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谢砚满头黑线,这话他已经听过了三遍了,没一次是沈岱羽乖乖执行了的。
余稿还有一些,谢砚不打算弄了,他决定以身作则督促沈岱羽睡觉。
“刷牙洗脸了吗?”谢砚起身走了过去,弯腰低头看向沈岱羽面前的电脑屏幕。
显示出来的尽是一些琐碎繁杂的报表,看得出来稍大一点事沈岱羽都会亲力亲为。
沈岱羽没空理他,抬手瞥去了他的脑袋,“没有。”
未曾想身体忽然悬空,沈岱羽禁不住喉咙发音低声惊呼:“等下!你在干什么?!”
谢砚不由分说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有什么没搞完的等明天再说,现在不休息好哪来的工作效率,要是看错了几个小数点小心被人坑钱了都不知道。”
沈岱羽沉默了片刻,想了想还是不挣扎了,将脑袋靠上了谢砚的肩窝。
其实这些占小头的项目他不去看也无妨,但碍于刚接手公司时被人背刺的狼狈,时刻关注公司里的风吹草动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任何资料都要经过他手,底下员工没有任何实权。
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无法做到信任任何人。
“刷牙。”
把人搬进了洗手间,谢砚自然而然地从架子上取出了沈岱羽的电动牙刷,给人挤完牙膏以后顺手拿出了一次性牙刷和口杯,打算和沈岱羽一起。
结果他却是莫名其妙被沈岱羽推搡了出去,“回你自己房间刷。”
就这样,谢砚一手抓着牙刷一手拿着玻璃杯满脸懵逼走出了洗手间。
沈岱羽的情绪怎么这么多变,刚刚把他从文件堆里揪出来都没反应,现在怎么又突然赶他走了?
谢砚满心疑惑着,然而沈岱羽当然不可能会给他作出解释。
就连沈岱羽自己也搞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心思,为什么会情不自禁地依赖着谢砚的出现,又难以心安地抗拒着谢砚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