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眼也没瞧他
夏岚与班主任道别，前往五楼C班教室。
中五年级一共有四个班，每班三十多人。学生少，教室就有富余，因此即使高年级在选修课流动上课，学校也给每个班分配了固定教室，称为“固定班房”，听起来像坐牢一样。
数学课已经开始，夏岚进教室后直直朝后走，坐在最后一排单个座位。
坐下才想起，忘记从储物柜取课本了。
旁边有个叫张玮明的男生问了句：“没课本？”
夏岚耸耸肩膀。
他递了自己的数学课本过来，放在她桌上。夏岚说不用了，拿起课本，还回他的桌面。
引起的动静，招来几个同学的目光。
数学教师看了眼这一处，问题不大便没管。
一下课，大家起立道谢后，有个男生开张玮明的玩笑，说他又被女神拒绝了。
夏岚正好要去取课本，走了几步听见这话，回头冷冷扫了一眼那个男生。
果然，又是杨星耀这个仆街。
这个人就是嘴贱，最喜欢造谣生事。上学期到处跟同学说她家是“公屋富户”，表面上穷，实际上很有钱。
夏岚忍无可忍，把他书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香烟、打火机之类不允许被带进学校东西都被大家看到，另外还有两本小黄漫……男生拿起小黄漫翻了翻，开始称他为“咸湿耀”，女生集体嘘他，他还被老师教育了一顿，夹着尾巴乖了一段时间，现在卷土重来，是当大家失忆了吗？
杨星耀被夏岚瞪了这一眼，故作镇定：“睇咩？都唔关你事。”
夏岚没跟他计较，出了教室，去找自己的locker。学校每层有两处储物柜，C班的在楼梯对面的小平台，一排柜子贴墙摆放，她的序号是C26。
学校规定不准在柜子外面贴花里胡哨的东西，里面可以适当装修，但不准喷漆，在搬教室时柜子要清空，粘了胶水也要清理干净，学生会的人会来检查。
于是有精致爱美的女生把里面装修得像间公主房，书本没放几本，各种蕾丝、花带、拍立得照片、磁吸徽章、小玩偶贴满柜壁和门的内侧。
夏岚的柜子里面朴实无华，完全没装修过，唯一的异常是，堆着的课本上面放了一张折叠的粉色卡片。
夏岚拿起来打开一看，暗暗骂了一声：“擦。”
那是一封用粤语繁体字写的情书，字迹歪歪扭扭。夏岚扫了一眼，提炼出中心思想：我钟意你。她骂的不是情书本身，而是有人配开了她的钥匙，塞了情书进来。
也不知道这个人多早就可以配开她的锁了，今天塞的是情书，明天就可能扔别的东西，万一扔的是危险品，夏岚想想便不寒而栗。
回教室时，迎面走来一个男生，个子高挺，目光清亮地看向夏岚，然而夏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贺卡情书上，觉得这种字迹，像是小学生写的，又像是用左手写的。
一进教室，班里有几个女生哗啦啦地望向窗户边看什么热闹。
夏岚自顾自将情书贺卡撕了个粉碎，扔进角落里的垃圾桶，同时打算午饭时间去买把新锁。
耳边听见女生说：“真的好帅啊！”
“他是在A班吗？”
“是的。”
“可是插班生能直接进A班？”
“好像是从男校转过来的，成绩很优异，做了套期末考试卷后，校长特批他进A班。”
在他们学校，A班是精英班，BCD是普通班，每年能考上大学的学生，大多出自精英班。所以有点儿升学追求的同学，都会想进A班。
夏岚在深市时成绩本就不突出，来这里又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尽管有补习，但学年结束，她的成绩也没够上A班。
她也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粤语“未够班”的杀伤力。
－
午餐时间有一个小时。
夏岚先去外面的五金店买锁，再进了七仔便利店，从货架上拿了个三明治，又拿了瓶酸奶。
回到学校，正好遇到跟她住同一栋楼的中二小学妹谭恩宜，学妹嘴甜地喊着：“学姐。”
夏岚看着她和旁边的小女生，问道：“吃完了？”
谭恩宜点头说是的，见她袋子里装着的三明治，小学妹热情地说：“学姐你要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买便当。”
学校有个小卖部，里面出售午餐便当，但是数量有限，一下课就被一二楼的小同学抢完了。
夏岚笑笑：“好啊，有需要就跟你说。”
谭恩宜有点儿像夏岚的小迷妹，在班里以认识夏岚为荣，有去夏岚家玩过。
爬上二楼，夏岚和学妹们分开，她看了眼手机，步子放得慢，正好听见小女生问谭恩宜：“学姐的妈妈是不是也长得很好看？”
谭恩宜说：“不是，她不像她妈妈，肤色个子都不像，可能像她爸爸吧……”
夏岚闻言，很轻地笑。
方晓玲长得黑瘦，个子矮小，她白皙修长，两个人五官也一点儿没有相似的地方，走出去没有人说他们是母女。她也是因为这点起了疑，初中时再三追问才得知方晓玲是她的保姆，她的生母有天走了就没再回来，方晓玲收养了她。
方晓玲曾打算告诉她生母是谁，老家在哪，但她不想听，只在大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那个是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
把储物柜的锁换下来，夏岚稍稍放心。回到教室，听见几个女生又在讨论精英班那个很帅的插班生，打听对方的ig账号是什么。
有人神通广大，把他账号弄到了手，还有人连他的既往史都打听到了。
说他之前在港岛的某校插班中四，成绩非常好，但曾经打伤过外校男生，可能是这个原因，这才申请转学。
有人不理解：“那间学校很厉害的，band1名校，升学率很高，怎么来我们学校，我们可是band3。”
有人自嘲纠正：“是band3C，band3中的band3。”
也有人不服：“但我们学校也有被港三大录取的学生。”
等到下午三点半放学时间，有女生干脆八卦到了他的家底：他是深市人，但外公在港，听说为了他换学校的事，老人特地从中环半山别墅搬到了笔架山大平层，可见他外祖家实力有多强。
有人更不解：“既然外祖家这么厉害，怎么会同意他转到这里……”
夏岚不是个热衷八卦的人，一天下来，感觉这帮女生跟打了鸡血似的，而她连他们讨论的人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恰好有人问：“他的名字有些奇怪，怎么会叫陈见野。”
有女生解释：“据说是出自《易经》里的见龙在野，是大吉之兆。”
夏岚终于按捺不住吭了声：“《易经》里的原话不是见龙在田吗？”
众人冷不防被这句话话刺到，齐刷刷看她，夏岚淡定道：“不过田也就是田野的意思。”
有个女生受不了：“夏岚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气氛？”
夏岚：“行。”
“不过你居然还知道《易经》？”
夏岚的名字也取自《易经》，据方晓玲说，当年找老师给她取名，排了一卦是“泽风大过”，这不是什么吉兆，象征着大风吹过湖泽，易有灾祸发生，那位老师说用山土来压一压风，就取了岚字，岚的字面意思是山中的雾，有化风为雾，逢凶化吉的意思。
这些事解释起来很费劲儿，夏岚写完一份作业，背着书包起身：“恰巧知道。”
－
开学第一天，还没有安排课后活动，也没有补习班要上，夏岚打算回家先补个觉。
站在公交站台等车，她住的公屋距离学校不算远，步行二十来分钟即到，夏岚排了一会儿队，在红色双层巴士抵达时，忽然又不想坐巴士了。于是在上车的一瞬，改了主意，拔腿朝家的方向前行。
排在她身后的英俊男生，隔了几个乘客，看着她忽然离开，微微摇头。
正好有电话打过来，祁询在手机那端没心没肺道：“野哥，怎么样，为了你的白月光进了那间著名的武馆学校，勾搭到她了么？”
陈见野远远瞧着夏岚的窈窕背影，他也把上车机会让给后面的人，自己闲闲靠在一栋建筑的外墙处，懒散道：“你觉得我是那种急于求成的人？”
祁询：“我觉得你迫不及待急不可奈。”
陈见野：“你还真别说，这姑娘长得比宣传册上的模样还要好看。”
祁询：“你不要跟我说，你还没跟那姑娘搭上话。”
陈见野拖长了音调：“不急，开学第一天呢，跑她面前献殷勤也太不值钱了。”
祁询：“都自降学校档次了，莫非你觉得自己挺值钱？”
陈见野冷嗤：“看来你们佛系学校没人搭理你是对的。”
“让你来陪我你又不来，没人跟我臭味相投沆瀣一气，我撒比息得很。”
“那你就继续寂寞吧。”
正斗着嘴，有别的电话打入，陈见野挂掉了祁询的电话，接通后叫了一声：“外公。”
老人正好在附近，让司机过来车他回家。
私家车行驶在路上，前往笔架山方向，陈见野看着窗外，见街边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走得极近，有说有笑，像是一对小情侣。
数一数，这一天他在她身边晃荡了多少次？人姑娘愣是一眼也没瞧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