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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 01 等待晢律

    【共和27年(公历3260年)2月13日】

    这是茅茅?二十七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出国。目的地并不算太远,就在邻国,坐飞机只需要不到两个小时。

    茅茅?出生在一个名为嘲风的内陆小国。他的家庭条件在嘲风可以称得上极端优越,人人羡慕。这样的家庭自然不会缺乏供他出国读书或旅游的条件。但他大学之前沉迷学习,大学之后又忙于嘲风古典文献研究,因此一直没有什么机会离开嘲风。茅茅?原以为,哪天他就算要出国,也一定是为了参加学术会议。没想到,就在他二十七岁这年,他居然因为一个看似略显荒谬的理由,第一次走出嘲风的国门。

    2月12日,也就是昨天,那本该是个和平常一样的星期三。茅茅?早早地起床,收拾好背包,准备吃个早饭,再去上班。他现在在国家图书馆下属的古典文学研究所边读博,边工作。他用工资在研究所附近的小区里租了一套房,独自居住。为此,他不得不开始试着自己做饭。可他在做饭方面的天赋实在令人遗憾。挣扎了一年之后,茅茅?还是决定和附近的小饭馆们搞好关系。至于早饭,茅茅?果断选择了超市和便利店里的三明治。

    用三明治充饥,是茅茅?的好朋友晢律的生活习惯。在茅茅?看来,晢律的饮食生活里几乎没有其他选项,早餐三明治,午餐三明治,晚餐还是三明治。要说每餐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就是,三明治的口味很多变吧。不过确实如晢律所说,当你不想为食物费心时,三明治就是你最好的选择。只要选择一款合适口味的三明治,你就能获得足够的碳水、蛋白质以及食物纤维。

    茅茅?像往常一样,从冰箱里拿出一袋三明治,坐在台式电脑前,打开电脑,撕开三明治包装袋。

    “叮!”系统刚刚登入就弹出了邮件提醒。

    这是一封加密邮件。邮件的加密方法很复杂,但茅茅?知道能给自己发送这种邮件的只有一个人,“三明治狂热分子”晢律。晢律曾经详细地教过他解法,茅茅?只试着回忆了一下,就轻松解开了邮件。

    “2月13日12:00丹羽海川市中央广场喷泉前。但愿地震不会有影响。——晢律”

    这就是邮件的全部内容。

    茅茅?拿着半个三明治,盯着邮件足足思考了一分钟,直到邮件自动销毁,也没想明白邮件的内容藏着什么深奥的秘密。他放下三明治,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想要联络晢律,手机却在他之前响了起来。

    那是一部轻薄便捷的智能手机,是两年前他父亲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祝贺他进入古典文献研究所的礼物。茅茅?的父亲总共有八个孩子,从小到大,他极少得到父亲的关注,父亲甚至几乎从未正眼瞧过他。若不是他努力学习,为自己挣到了一个好前程,为家族挣了面子,父亲的眼里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他。

    茅茅?顺手按下接听。

    电话是快递派送员打来的,据说有一份邮件需要茅茅?本人签收。

    拿到邮件,茅茅?第一时间确认了外包装上的信息。这是一封从丹羽国海川市寄出的国际次晨达邮件,上面没有具体地址,也没有寄件人信息,但根据刚刚收到的邮件,茅茅?判断,这大概也是晢律的手笔。茅茅?迫不及待地打开快递。他和晢律经常通过电脑、手机、信件玩一些侦探游戏,他很好奇,这次晢律给自己的是个怎样的谜题。

    出乎茅茅?的预料,邮件里没有谜题,也没有线索,只有一份丹羽国特殊出入境许可、一张前往海川国际机场的机票和一枚装着大额现金的信封。现金是丹羽的现行货币,这很容易就能在网上查到。机票也是真的。

    茅茅?想不通晢律为什么不肯把话说清楚,这不太像他的风格,他做事很少这样遮遮掩掩。好奇心被激发的茅茅?决定按照邮件上的时间前往丹羽。虽然仅凭一封简短的电子邮件和一件快递就做出出国的决定,看起来很草率,但茅茅?自认了解晢律。晢律不是个莽撞的人,没准他真的遇上了什么不能明言的困难,亟需帮助。

    这天中午,茅茅?准时抵达了丹羽国海川市的中央广场。

    海川市是丹羽国的重要港口。从地图上看,它两面临海,西北面紧临丹羽最大河流海川河,东北角还横亘着一带丘陵,地形地貌十分丰富,看起来是个十分有趣的城市。可惜这些,茅茅?都没有实际看到过。机场位于海川市的东南角,从那里坐车进城,一路上只能看到城市。不过单单是城市,也足以让他大开眼界。这里的城市比他生活的嘲风要发达,路更宽,楼更高,设施也更齐全,公交车、出租车都很多,交通十分便利。虽然不是没有在网络、电视上看过,但那远不能和亲身体验的震撼相提并论。作为海川市的地标性建筑,中央广场被修建得又宽敞又气派,地上铺着的彩色地砖是他熟悉的丹羽配色,繁而不乱,很是好看,颇具艺术气息。而喷泉池中央的雕塑,则在繁中取简,闹中取静,以简单的线条和配色,勾勒出了一朵海浪和一枝橄榄,环抱明珠。

    茅茅?仰头环顾着广场的高层商场。在嘲风,即使是首都也很少见到十层以上的高楼,而这里的商厦几乎每栋都超过了十层,就连紧挨着广场北侧的图书馆都有八层。这能藏多少书啊!要知道这只是个州立图书馆啊!嘲风的国家图书馆也不过如此啊!茅茅?羡慕得在心里疯狂呐喊。

    不过,开眼界归开眼界,茅茅?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围着中央广场上的喷泉绕了一周。这是个碰头的好地方,醒目且休息空间充足,购物、饮食、交通都很便利,在这里等人、寻人的不少,晃来晃去四处乱看的茅茅?在其中一点也不显得突兀。看样子,晢律是特意选择在这里碰头。

    茅茅?的内心满是期待。他十四岁就通过一本社会杂志结识了晢律,两个少年从此成为无话不谈的笔友。那时,跨国信件的往来很慢,所以他们的每一封信都很长,像是要把等待信件时的这些日子,事无巨细地告诉对方一样。后来,有了电脑,他们开始了网络聊天。再后来,有了手机,网络也更发达了,电话、邮件、视频等等都成为了他们交流的日常。可遗憾的是,由于学业和事业的缘故,茅茅?和晢律只在线下见过一面。那是他刚刚进入古典文献研究所就读硕士研究生前后的事了。那次的见面也仅仅只有一个下午,忙碌的晢律是在工作中匆匆赶来的。那之后,他们便再没机会凑上合适的时间。一想到今天,能够久违地和老朋友见上一面,毛茅茅?的心情就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茅茅?安静地站在喷泉前等待着。他原本想找个角落坐下——他不希望在人群中太过显眼,这样,别人就不会注意到他眼角长长的瘢痕,更不会注意到他那连亲生父亲都嫌弃的容貌。不过,为了让晢律抵达后能尽快找到自己,茅茅?最终还是放弃了坐下这个选项。

    喷泉的旁边,约莫有十来个人,或站或坐,或独自一人,或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茅茅?能感觉到他们的视线时不时地扫过自己,或许还说了些什么,但他不打算去深究。一个身高一米九、脸上带着突出的瘢痕的人,容易吸引来各种目光,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真有这种人在面前,他自己也无法保证不会多看两眼,他又何必对别人太过苛刻。

    话说回来,即便茅茅?已经很能想得开了,但被人来来回回地打量任谁都会有些不自在,更何况还是这么多人。茅茅?暗暗叹了口气,祈祷着晢律快些出现,好让他早些摆脱这境况。他抖抖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时间刚刚好。

    晢律的时间观念向来很强,不管是视频聊天还是打游戏,只要是约好的时间,他就从来没有迟到过。他总开玩笑说,自己是被手表捆绑的男人,是手表在将他的生活一分一秒地向前推进,耽误不了一点。

    茅茅?放下手表又抬头环顾起广场。晢律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也许……真的是有事耽误了吧。也说不定,是他那只手表太旧,突然坏了?不然明年新年的时候,送他一只新手表吧,听说隔壁星散国新上市了一款智能手表还不错,啊,但是父亲和他的那些同僚们好像说机械表更好……茅茅?一时拿不定主意。他平时从没有关心过这些。以前,他的行头都是家里准备好的,给什么他就穿什么。后来自己租了房子,他就把家里能用的按照搭配好的样子,原封不动地搬了来,还是有什么就什么。衣服也好,鞋包表也好,他对这些几乎都没有一丁点儿概念。茅茅?索性从兜里摸出手机,反正现在也没事干,不如顺手查查智能手表和机械手表哪个好吧。

    茅茅?如常地给手机解锁,点开浏览器,然后……

    晢律给他的准备时间很短,短到他觉得根本没有时间慢慢收拾行李。他只匆匆装了两套换洗衣服和几样最基本的物件,甚至忘了带上一两本书解闷,以及……他完全忘了出国前需要为手机开通国际漫游这件事……

    茅茅?看着“无法连接”的提示,沉默了。他默默地将手机塞回裤兜,抱起背包发呆。

    喷泉周围的人来了又走,聚了又散。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在喷泉边等待的人越来越少,唯独晢律还是没有出现。

    茅茅?的目光在广场和喷泉间来回逡巡,仔细地打量着仍然留在广场上的每一个人。他记得,晢律从朋友那里学过些乔装术,也说不定他正藏在这些人中间,悄悄观察自己的反应。这种侦探游戏,他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

    茅茅?将目光首先锁定在一位女士身上。这位女士低垂着头,侧坐在喷泉池的矮沿上,一只黑色的皮箱斜靠在她的膝前。虽然毛毛提不懂时尚也不懂妆容,但这位女士的服饰、发型与妆容的风格,都与他那个在星散当影视明星的三姐很像,想来应该也是位有些身家的女士。在他的印象里,这样一位女士应该好好地找一张干净的长椅坐下,而不是在散落着灰尘、随时有可能被水滴溅上的喷泉池矮沿上坐着。

    茅茅?试图在女士完美的侧脸上找到些乔装的痕迹。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位女士虽然看上去身材修长,个头不低,但应该也不至于有晢律那么高,并且她的手脚都自然地露着,不存在隐藏身高的可能。

    茅茅?正要收回目光,女士突然抬起头冲他笑了笑。那是一张自然而美丽的脸庞,丝毫没有乔装的痕迹。果然是自己想多了。茅茅?感觉自己像个被抓了现行的偷窥犯,一时心虚得红了脸。他手足无措地抱紧了怀里的背包,尴尬地笑着冲女士点了点头。漂亮女士似乎并没有太在意,笑眼弯弯地看了看他后便随意地移开了目光。

    感谢她没有介意自己的偷窥行为和外貌。茅茅?垂下头,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他的家庭很特殊。大概是为着这份特殊,他的父亲十分看重子女们的容貌。在父亲眼里,像他这种完美地继承了父母缺点的脸,根本就不配拥有家族的姓氏。据说他出生时,父亲只看了一眼就转头离开,从此不闻不问。长大后,父亲也几乎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不得不提到他的时候,也只是一口一个“丑□□”。十四岁那年的暑假,他本就不高的颜值更是雪上添霜。他踩空了梯子从书架上摔落,在右眼角留下了一道近三厘米长的疤痕增生。从那以后,父亲但凡遇见他就会皱起眉头,露出不忍细看的表情,然后再斜着眼睛打量他几眼。好在父亲并不常回家,对他造成的伤害也十分有限。尽管如此,他还是不习惯有人盯着他的脸看,不论熟悉还是陌生,不论好奇还是同情,不论刻意回避还是暗中打量……几乎每一种看向他的眼光都会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自然而随意的眼神了。

    茅茅?忍不住又扫了一眼漂亮女士。他猜不出她的年龄。或许比自己小一点?不过,她的皮肤显然精心保养过。那么,也有可能比自己大?她的打扮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所以她是星散人吗?她脚边的黑色皮箱,看起来似乎是小提琴琴箱,她的手一直放在上面。她这么在意琴箱,是因为她是名小提琴手吗?毛毛提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和漂亮女士移动到了同一处。

    那是广场的一角。一位年轻女孩正懒洋洋地斜靠在路灯灯柱上。她迎着阳光扬起脸庞,微微眯起双眼,似乎正在感受冬日里的阳光。修身的牛仔长裤和短夹克衫勾勒出她紧致而美好的曲线。丹羽的冬季一点也不冷,微温的阳光照在身上宛如初春般惬意。惬意,是的,那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姑娘看上去真的很惬意——如果她幽黑的眸光没有警惕地四下打量的话。

    茅茅?记得这个姑娘,他刚到广场的时候就看见她在那里。茅茅?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或许,她也在等晢律。

    年轻姑娘感受到茅茅?和漂亮女士的目光,站直身子,举步向喷泉走来。她的脚步很轻,步子却迈得又快又稳。年轻姑娘隔着琴箱在漂亮女士面前坐下,撩了撩披散的过肩长发。

    “等人?”年轻姑娘对着茅茅?扬扬下巴,说的是标准的丹羽通用语。“你也等人?”这句是对面前的漂亮女士说的。

    漂亮女士礼貌地笑着,坐直身子点点头,放在琴箱上的手随着身体动了动。

    茅茅?不习惯隔空和人聊天,只好抱着背包走上前两步。“你们好。我……呃,我在、等人。我们……呃,在等,同一个?”茅茅?很久没有接触过丹羽话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祖国嘲风曾附庸丹羽一百五十多年。作为丹羽属国,丹羽话自然也被纳入了嘲风的官方语言,贵族子弟们更是将一口流利地道的丹羽话视作身份的象征。然而,在茅茅?出生那年,也就是二十七年前,丹羽爆发了内战。嘲风等一众附庸丹羽的小国,纷纷趁着丹羽内乱宣布独立。那一年,嘲风政府将丹羽话从官方语言中剔除,年轻人间更是掀起了抵制丹羽语言文化的热潮。丹羽话迅速从嘲风国退场,只有极少部分的旧贵族还保留着使用丹羽话的习惯。这其中就包括毛茅茅?的母亲。母亲在家时几乎只说丹羽话,那是她从小说到大的语言,对她而言几乎如同母语一般。茅茅?有限的丹羽话,都是小时候从母亲那里学来的。后来,他长大了,嘲风话越说越多,与母亲的交流越来越少,丹羽话便渐渐地被丢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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