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姑娘没有回答茅茅?磕磕绊绊半天才说完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道：“你，丹羽话，不会？”她指指自己和毛毛提的嘴巴，又摇摇手。

    茅茅?不好意思得又红了脸。“会一点点。”

    “你们，说，星散话？”年轻姑娘还在连说带比划地努力和茅茅?交流。

    “我们？”茅茅?想了想，这大概是在问他和晢律吧，“是的。很早，我的、星散话、不好。谢谢他，陪我练。”

    “嗯。他很聪明，会很多种语言。”

    “是的，他是个聪明的年轻人。”漂亮女士点头附和道，“顺便说一句，我应该可以给你做翻译。”漂亮女士的后半句是用星散话说的。

    “太好了。谢谢你！我母亲的丹羽话说得很好，所以只要不是太难的词，我都能听得懂。但我只在小时候和她学过一点，突然说起来，有些不适应。”

    漂亮女士把茅茅?的话翻译给了年轻姑娘，年轻姑娘笑着对他们比出个达成一致的手势，但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中就多出了一丝担忧。“可是……他怎么还不来……他明明是个很守时的人。”

    “他……”听见年轻姑娘提起晢律，茅茅?又想起他从姑娘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力量，“你有……那个，呃，就是……嘲风的……”他努力地回忆着那个就在嘴边的词，却半天都没能憋出来。他不得不求助地看向漂亮女士，但还不等他开口，年轻姑娘便抢先一步读懂了他的意思。

    “你是不是想说我身上有嘲风来的东西？”

    茅茅?捣蒜一样地连连点头，又从裤兜里抽出手机，翻了很久翻出一张照片来。“是不是它？”

    年轻姑娘只抬头瞥了一眼，就倒竖起眉毛深吸一口气，接着满脸堆上了轻松的笑容。“原来真是自己人啊！你就是他那个嘲风的朋友吧。我听说，这吊坠就你做的？”

    茅茅?连连点头。晢律转送这枚嘲风图腾吊坠前，曾征求过他的意见。能戴着这枚吊坠，特征又和晢律提到过的朋友相吻合，没错，眼前这个年轻姑娘看来就是晢律那位做情报生意的朋友了。

    “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快就对上了暗号。”漂亮女士搭在琴箱上的手，第一次从琴箱上移开来，优雅地搭在膝头，调侃道，“可是——我可没有什么信物啊。”

    年轻姑娘嘿然一笑，撩撩颈边的头发：“别担心，维多利亚小姐。我见过你。”

    “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他让你调查我的吧？大约……让我想想，四年前？”

    “诶嘿～浅浅地了解一下而已啦。话说回来，他对你的评价很高啊！”年轻姑娘丝毫没觉得尴尬，仍是嬉皮笑脸的。

    “是吗？是对我的身手评价很高吧。他似乎并不太认可我这个人。”

    “还有这种事？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听他说过，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嗯……他大概很少在背后随便讨论别人吧。所以，他也没有告诉你，我现在叫维多多。”维多多笑着向年轻姑娘伸出手，“你好，严贺小姐。”

    看着严贺和维多多友好地握上了手，茅茅?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们：“呃……只有我，是不是，都不知道？”

    “看起来是这样的呢。”维多多呵呵笑着，转向茅茅?伸出手，“你好，毛毛提先生。他经常提起你。”

    茅茅?受宠若惊地在背包上蹭了蹭掌心，这才想起那些早已被抛诸脑后的礼仪。他快速地把抱在胸前的背包放在地上，微微倾身，一手虚按住衣摆，一手轻轻握上维多多伸出的手：“您好，维多多小姐。很高兴认识您。”

    “嗯，礼仪不错。”维多多微笑着点点头，“很高兴认识你。”

    “您好，严贺小姐，也很高兴认识您。”

    “你好你好！说起来，我想见你很久了，但是听说你很忙。”严贺宛如见到了久别的乡亲一样，跳起来双手抓住了毛毛提的手，上下用力甩动着，“谢谢你的项链啊！自从有了它，我感觉自己运气都变好了，逢凶化吉了好几次。”

    “呃，哦，啊……不、不客气，不客气。”茅茅?觉得，幸好严贺的个子不高，甩动的空间有限，不然自己怕是得被她拎着胳膊来几个大回环了。然而就这他都已经觉得胳膊快被她扯掉了。好在严贺一番激动的“认亲”过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重新坐回了喷泉池边。

    “几点了？”严贺指指维多多的左腕，示意她看下时间，“不好意思，我工作特殊，总怕手表会发出响声，所以从来不戴表。”

    维多多抖抖左腕，露出隐藏在白玉手镯下的腕表，看了一眼：“快十二点四十五了。”

    “约的是十二点吧？”

    茅茅?把背包重新背回肩上，点头道：“是的，十二点。”

    维多多微微蹙起眉头，指尖下意识地轮番轻击箱体，嘴里小声嘀咕着：“2月13日12:00丹羽海川市中央广场喷泉前。”

    “就是这个消息。”严贺扯了扯垂在胸前的发梢，“他的时间观念很强，从来不会迟到。”

    “我见他的机会不多。不过，从有限的接触，以及我的调查来看，他至少不应该是一个能迟到四十分钟的人。”

    “哎，茅茅?，你最近见过他吗？联系多吗？”

    “最近？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大约一个星期。”

    “大概一个星期没联系……”严贺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茅茅?的话，又抬头问道，“这正常吗？你们见面、联系得频繁吗？”

    “嗯……正常。他不忙，联系多，他忙，联系少。”毛毛提一边回忆，一边解释，“我们见面，只有一次。是三年前。”

    “啊，听他说得那样，我还以为你们经常见面。啧啧啧，”严贺连连摇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你都不知道他的□□有多美好。”严贺说着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

    “肉……体……？”茅茅?疑惑地看着严贺，怀疑自己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严贺倒是没注意到茅茅?震惊的眼神，回头又向维多多寻求起支持：“多多，那你应该知道的吧。”

    维多多被严贺的脑洞逗得差点不顾形象地仰天大笑。好容易克制住后，她连连摆手道：“我可不知道。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啥？！不是？！可惜可惜，太可惜了，他那个□□，你这个颜值！可惜，真是可惜。”

    茅茅?这次确信自己的理解没有出现偏差，但！是！你到底在可惜什么啊！你到底觉得晢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茅茅?感到自己第一次出国，就遇到了人生的挑战。这个世界上果然有他无论怎么降低底线都无法理解的人。还有啊，现在不是应该担心晢律为什么不出现吗？怎么就开始讨论起他的“□□”了呢？晢律他知道吗？

    “呵呵呵，这有什么可惜的。姐姐我对小孩子一点兴趣也没有。”维多多耸耸肩，“我们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他希望自己能一直保持乐观开朗的精神状态，所以一旦他觉得自己钻了牛角尖或走了死胡同，就会来诊所寻求治疗。不过，这样的时候并不多，所以这几年间我们见面的次数也佷有限。”

    “维多多小姐是心理医生？”虽然毛毛提不能完全听懂维多多复杂的用词，但这并不妨碍他进行阅读理解。只不过，“心理医生”这个词，他只能用星散话来表达了。

    “是的。我在星散做心理治疗师。”

    “顺便插一句，我是个自由职业者。”

    “是什么自由职业，让你养成了随身带甩棍的习惯啊！”茅茅?忍不住指着严贺略显紧绷的左袖吐槽，“你靠在路灯上的时候，这只手就没有松开过。”当然，这句话还得维多多帮他翻译。

    “哈哈、哈哈。看破不说破啊，兄弟。”

    严贺故作尴尬的样子让茅茅?忍俊不禁，因等待晢律而积累下来的焦虑瞬间在心头烟消云散。他突然有点明白，晢律为什么会说严贺是个让人快乐的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一开始我还觉得你除了个子高，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特别丑……”茅茅?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哈？没吧。”令茅茅?意外的是，严贺竟然意外地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半天，她才继续说道：“我说实话，你别生气啊。你肯定不帅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茅茅?似乎有些不能理解普通人的含义。

    “对啊。普普通通，没什么特点，也不帅也不丑。硬要说的话，可能就是疤痕有点显眼。”

    “现在去瘢痕手术已经很成熟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星散最好的医生。”

    “啊，哦……呃，不是，不用不用，不是，就是……谢谢。”

    “嗨，又没人夸你，看你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话说回来，一开始我觉得，你高是高但是偏瘦，看起来不太能打的样子。我还想着，他为什么会找你来呢。没想到你观察力还不错。”

    茅茅?看着聊得眉飞色舞的严贺，暗暗震惊：我也没想到，你还真能再把话说回来啊！

    “你们好啊。”

    热情的招呼声打断了茅茅?的思绪。他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金发暗红眸子、身材高大的圆脸青年人正站在他们面前。圆脸青年没有靠得太近，恰到好处地和他们保持了些距离。从他暗红色的瞳孔来看，应该是丹羽人。听说，拥有丹羽血统的人瞳孔都是这个颜色，这是他们的民族特征。

    茅茅?没有回答他的问好，维多多和严贺也没有出声。

    没有得到回应的圆脸青年依旧笑眯眯的。他看着三人轻快地问道： “你们也在等他吗？”

    圆脸青年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起这茬茅茅?立刻警惕起来。邮件里指定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这一点他已经和维多多、严贺确认过了。而眼前的圆脸青年接近一点才出现，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不为别的，如此不守时的人应该很难成为晢律的朋友。

    茅茅?低头看向维多多和严贺，眼神示意她们小心来人。

    维多多微微一笑，突然开口道：“机场很远吧。”

    话题的跳跃让圆脸青年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道：“机场当然远……”

    “得有两个小时呢。”不等圆脸青年说完，维多多就又接着说道。

    意识到维多多在和自己闲聊的圆脸青年，重新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一双眼睛盯着维多多上下打量。“哈哈，是啊是啊。真的太远了。”

    “难怪——你迟到了这么久。迟到的伙伴——”

    “哎，我也不想的，路上就要两小时……”

    维多多语气平淡地再次打断了圆脸青年的话。“半小时。不应该。”

    “啊？哦，哎呀，实在没办法，晚这半个小时还是我紧赶慢赶的。你们也知道，机场过来就要两个小时。”

    “是吗？抱歉，我们等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人。”维多多和气地对圆脸青年笑道，“我们约定的时间似乎并不太一样。”

    严贺在一旁附和地点着头。“你去问问，广场上有谁约的12点半吧。再见不送。”严贺一边说，一边示意维多多和茅茅?换个地方等。

    眼看这三人打算离开，圆脸青年脱口而出：“晢律！”

    这一声，让毛毛提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齐刷刷地回头看向他。

    “你们在等一个叫做晢律的人。”

    三人没有回答。

    “丹羽侦探界的新星，最年轻的大侦探，晢律。是他吧？”

    茅茅?的目光从圆脸青年身上，移动到了维多多和严贺身上。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他从维多多和严贺的眼里也看到了同样的疑惑：我们没有提过晢律的名字吧？

    一个又一个念头飞速在茅茅?的脑海中掠过。很显然，这人并不知道约定的具体时间。也就是说，晢律没有给他发过秘密邮件。但他又能一口说出他们在等晢律……他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他又为什么如此关注晢律？等等，也许他一直和晢律在一起，所以没有看到邮件？可如果一直在一起，又怎么会搞错时间？可如果不是朋友……

    茅茅?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此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眼前的圆脸青年究竟是敌还是友。

    茅茅?想到了背包里放着的那份国际快递。

    看见茅茅?眼睛一亮，维多多很适时地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塑封卡片，夹在手指间晃了晃。“或许，你也收到了这个。不如也拿出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