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黎端坐在游亭之中,静静地聆听着下游的歌声与琴声,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欣赏与赞叹。
欣赏他们的才情,赞叹他们的虚伪。
她摘下花丛中一朵花,轻吻花瓣,那动作温柔而深情,却引得岸下片片惊呼。
随后,不经意间顺着水流轻轻一抛,那朵花便随着流水缓缓远去,
这一举动,让下游的人群纷纷翘首以盼,心中暗自思量,谁将成为那个幸运儿,第一个从流水中捞起这朵或许还残留着帝皇香气的花朵。
然而,这场激烈的争逐与哄抢,被一块突如其来的石块猛然打断,宛如命运的玩笑,那朵众人瞩目的花朵瞬间被击落水中,偏离了它原本绚烂的轨迹,沉入波光粼粼的水面下,带走了所有的喧嚣与期待。
阳光,如同无拘无束的金色洪流,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这片绿意盎然的景致之中,炽热而耀眼,将每一片叶子都镀上了一层绚烂的金辉,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融入这无边的辉煌之中。
然而,即便是在这如此刺眼的光芒之下,也无法掩盖那位缓缓走来的男子的绝世风华。
他步伐从容,气质超凡脱俗,美貌之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与淡然,那是久居高门上位者独有的韵味,绝非那些初涉宫廷、青涩未褪的男子所能企及。
他就这样,带着深邃而明亮的眼神,嘴角挂着一抹温暖而不失矜持的微笑,缓缓步入这片光芒万丈的天地。
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任何一人身上,却让那些千里迢迢赶来、企图一展风采的男子们,纷纷自愧不如,心生敬畏。
万里黎眉头微蹙,目光紧紧跟随这位不速之客的步伐,心中暗自思量几番:“你怎么在这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惊讶。
傅其琛微微一笑。
万里黎从未在傅其琛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恃宠而骄的笑容,那是一种自信与从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陛下,上林藏美,臣侍特来瞧瞧,究竟是怎样的美人,能让内廷上下醋意横生,让陛下您三日两头地牵挂于心。”
“可这一路行来,所见不过是些残枝败柳,哪有什么殊色可言?”
傅其琛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挑衅。
下游的美人们闻言,脸色各异,有的尴尬,有的愤怒……
“啊,臣侍错了,”傅其琛话锋一转,手轻轻搭在了万里黎的脸上,“还有一个……”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何人敢对九五至尊如此无礼甚至戏弄?下游的美人们面面相觑,神色复杂。如果说之前投来目光还带着一两分羞涩,而现在的目光比起之前何止复杂千百倍。
何人敢对九五至尊,没大没小?
万里黎见状,心中明了,很知趣的和傅其琛扮演的这场陛下和宠妃的戏码。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优雅地起身,向傅其琛递去一只手,眼神中带着一丝责备却也含着温柔的扶他上来。
同时,她悄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可不是你该随意出现的地方。”
傅其琛轻轻握住她的手,借力起身,回答得从容不迫:“臣侍自然是集陛下之所需而来,无论何时何地。”
万里黎故作不解,挑眉问道:“朕需要什么?朕已经拥有了这天下,还需要什么?”
傅其琛微微一笑,目光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陛下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下面的人为之疯狂,为之争斗的理由。”
“哦?”万里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什么理由?”
“陛下想想,财势地位、万人之上,固然能让许多男子为之发狂。但似乎还缺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人性中最为复杂也最为真实的部分,比如羡慕、嫉妒,比如竞争与输赢的欲望。这些,才是驱动人心的真正动力。”
万里黎皱起眉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傅其琛,仿佛要穿透他的内心。她上前一步,紧紧牵住傅其琛的手,在众人视线之外的角落,低声问道:“那你来,是准备扮演什么角色?一个力压内廷的宠君?还是朕的爱郎?”
傅其琛轻轻摇头,目光中闪烁着自信与神秘:“那是在我来之前,他们想要的。但既然我来了,游戏就变了。”
他缓缓抬头,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他轻声说道:“陛下何妨现在猜猜,如今下面这些男子念念不忘的会是什么?”
万里黎心中微微一震,她看着傅其琛那充满挑逗与深意的眼神,配合着缓缓说道:“宠绝六宫,压制内廷的气势,用所谓的情爱去主宰一个有着生杀大权的人……”
然而,傅其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陛下错了。如今,下面这些人最想得到的,并非这些。”
“他们最想成为一个人,一个连九五之尊都无法轻易得到的人却又心心念念的人。”
万里黎心中微微一震,似乎被傅其琛的话触动了某根心弦。
她还未及反应,却被傅其琛轻轻一推,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险些跌入旁边的水池中。
春日的水花四溅,带着几分凉意,也带着几分惊悸。幸好,她及时稳住了身形,但下半身的衣裙却已被池水浸湿。
“你……”万里黎脸色微变,怒视着傅其琛。然而,傅其琛只是嘴角依然挂着那抹玩味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一幕,被下游的众人看在眼里,顿时引起了一阵惊呼。
这一刻,万里黎心中五味杂陈。她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宫廷中的游戏规则,也从未真正了解过傅其琛。
但无论如何,傅其琛轻说的对,这场游戏变了,但谁也无法再轻易抽身。
“朕还是好奇,你是怎么来的?朕还以为莫青韵会缠着你。”
“陛下这样说可不是寒了莫侍人之心?”
“那……”
“自然是莫侍人求着臣侍来的。好让陛下有了新欢也莫忘旧爱啊。”
”你们倒是兄弟情深,则么倒也不怕祸起萧墙?“
”万一真的祸起,此罪在陛下,又不在臣侍。臣侍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少去几次长庆宫就是了。“
上林苑,星罗台前,万里黎和傅其琛正在对弈。仿佛世间万物皆已置之度外,唯有这方寸之间的黑白世界才是全部。
万里黎原本对西南美人饶有兴趣,未入宫便为他们安置在上林苑,那次流水花宴后,万里黎,突然对他们不理不睬起来,也难怪这些美人着急。
如今,万里黎和傅其琛在公开在这台前亮相。
不少人为不少人闻着味就醒出来,有人高歌一曲。
万里黎派宫中捉鸟的人去,说嵘贵宾问哪来的鸟叫声,派人赶走,免得吵到了陛下对弈的闲情雅致。
有人上门请教祺艺,傅其琛告诉他,陛下不爱教蠢人给赶走了。
“唉,弃子罢了。”万里黎轻叹一声,眼看着傅其琛从他棋盘上拿走几颗白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傅其琛则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确实,当日流水花宴上,输得彻底。识趣的人,都知道该打听打听内廷的局势。”傅其琛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从容与自信。
万里黎闻言,望向棋盘,缓缓说道:“内廷往往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朕也很想知道,你觉得这棋局如何?”
傅其琛沉吟片刻,道:“西南诸部统领的局势,就如这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明面上看,黑子占据上风,团团围住了白子。而白子,则在这缝隙中艰难求生。“
”可实际上,黑白双方都已渗透到棋盘的每一个角落,怎么会不牵一发而动全身?臣侍实在不敢相信这些支离破碎的白子没有咬伤这只黑龙的办法。”
万里黎点头赞同:“所见略同,唯独棋艺,确实不如爱卿,朕愿服输。”
随后,万里黎话锋一转,谈及宫中那些部落送来的美人:“如今送上来的,全部都是一些部落的美人。如散兵游勇,无人统领。“
”但却有不少人暗暗蛰伏,若说是没有人在这推动,朕不信啊。”
傅其琛微微一笑,道:“黑龙缺一个对手。”
万里黎再次将目光投向傅其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随即又转回了棋盘之上,缓缓言道:“黑龙步步为营,布局精妙,每一子皆显巧思,然而终究只是棋子,受制于下棋之人的意志。朕心中好奇,其琛你如此费心布局,究竟意欲何为?”
傅其琛闻言,轻轻一笑,手指轻捻,一枚白子应声落下,棋盘上的局势瞬间微妙变化:“陛下,您莫不是在玩笑?臣侍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分忧解难,替陛下担负重任。”
万里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说道:“朕自知是个穷皇帝,虽贵为天下之主,实则囊中羞涩,所挣之资,勉强够朕与家眷温饱。试问,朕又如何能养得起你这般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