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喻铭殊就启程了,由于灾情紧急,喻铭殊三人没有坐马车,各自骑马赶到东岭城,之后便乘船以最快的速度南下。
夏季末期的海风还是燥热的很,除了早上和晚上偶尔出来透透气之外,其余时间三人基本都待在舱内。
三人在舱内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整合收集到的情报,研究救灾方案。
看着喻铭殊包着白色纱布的手在江南地图上指挥来比划去,萧景屿走了神。
“殿下觉得,微臣这样安排,二殿下那里是否能够相助?”,喻铭殊这天抛出了需要二殿下的调派军队支援的计划。
萧景屿抬眼,“嗯?哦,喻卿,本王刚才跑神了,你再说一遍,什么?”
安然说道,“喻大人的意思是,除了陛下调派的人手之外,再请二殿下相助,二殿下治军有方,用二殿下的军队维持灾区治安,一定事半功倍。”
“哦,应该可以,还是喻卿想得周到,不过怎么不早说,本王现在就给二哥去加急信,兵贵神速,二哥的军队估计不会比我们晚太多到南边。”
“前几日没能想到,如此甚好,先谢过殿下了。”喻铭殊行礼。
萧景屿回礼,事实上,对于喻铭殊为什么不早说此计划,在场三人心里都有数,无非避嫌二字而已,但最近几天的情报不断传来,南方情况远比喻铭殊想象的要糟糕,人命关天,他已经无法顾及那么多了。今天说出这一请求后,喻铭殊觉得,自己和颂王党,尤其是眼前这个人,是纠缠不清了。
但是萧景屿的心情可是好得很:这么多年来,喻铭殊终于开口向自己提出了要求,虽然是为公事,但他还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后半夜了还在甲板上吹风。
三人此次行事一切都十分低调,中型船的速度也很快,日夜兼程下,没有几天三人就抵达灾情最重的永嘉城。
到达之后,喻铭殊三个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也有些傻眼,这里几乎是一片汪洋,分不清城区和郊外,分不清住宅区与江河湖,三人和护卫们转小船进入主城区,才终于找到落脚的地方,布满了灾民。
三人下了船后边走边叹气:灾情实在太过严重,对于这里男女老少的眼神,喻铭殊再熟悉不过:他见过无数次那种极饿之人严重冒出的绿光,要不是身后十几个精装护卫全部带着刀近身保护,喻铭殊估计他们就要扑到三人身上找吃的了。
终于走到当地县令府,一行人也松了一口气,虽然灾民满布,但县令府里倒没什么人,门口鲜血满布,和雨水泥水混在一起,门上地上到处都是。
不用说,这里发生过暴动,进入里边后,果不其然,里边已经被洗劫一空。还有一群身强力壮的男子待在卧房等休息的地方,看起来逍遥得很。
进门后,护卫们就很有眼色地收拾了那群借机作威作福的地痞,依萧景屿的意思是直接杀了,但喻铭殊认为如今人手不够,如果有自愿归顺的,可以收为劳工帮助救灾,护卫们也可以省些力气,最后还是按照喻铭殊的意思处理了。之后又整理出几个房间来给三人居住,房间有限,喻铭殊主动提出和安然挤一间,萧景屿虽然不太乐意,但碍于身份,让自己和谁在一起住都不妥,更何况还要为了明面上的干净和二人朝臣保持距离,所以也没再坚持。下人同时收拾出了正厅来给三人商议事情,三人来到正厅后,护卫首领问到:“殿下,两位大人,我看灾民们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城外大船上有一批应急物资,是不是兄弟们先安排着分一下?”
“赵首领,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分东西,只会造成混乱,而且真正需要的人不一定能够分到,还有可能伤及无辜。”安然说道。
萧景屿和喻铭殊都点头表示赞同,“安卿所言极是,为今之计,只能让随行医官先进行救治,等二哥和附近城区的军队到了,我们再采取大的动作。”
三人商量结束已是夜里,又是风雨不断,在十几个护卫的把手下,没有灾民敢进入县令府避难,喻铭殊支了把油纸伞,也没和其他两个人商量,就让护卫把一些老者妇孺领了进来避雨。
人手实在不够,支着伞也不便行事,喻铭殊直接把伞给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大姐,就冲进风雨中带队安置灾民了。
萧景屿比牛还壮,淋点雨当然不算什么,安然虽然身体没有强壮,但受点风雨也无大碍,更何况他惜命得很,全身上下都是蓑具,没什么问题。
喻铭殊的身体就麻烦多了,淋了没有半个时辰的雨,他的脸色就变得惨白,萧景屿一开始就嘱咐手下的人全都到喻铭殊那边支援,只是下边的人还是关心皇子的健康为主,派去照顾的人既不够多,也不过细心。
一个时辰后喻铭殊浑身已经湿透,手上的伤口处也有点感染,开始渗血,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当然,就算意识到了,估计他也不会在意。
喻铭殊伸出手来,扶着一位上了岁数的大娘缓缓迈过县令府门口的台阶,又走了几步,将她安置在专门一间用于放置妇孺的大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把大娘放到房间里的座椅上后,喻铭殊还没抽出手来直起身来,大娘就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喻铭殊一以为她要给自己擦汗,没想到下一刻那手帕却落到了自己已经湿透的头发上。
“我不······”
喻铭殊话还没说完,大娘的泪水就滴了下来,喻铭殊不敢再说什么,他怕自己一张嘴会失态。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幼童喊饿的声音。女性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喻铭殊身上,那个孩子的母亲也赶紧捂住孩子的嘴。喻铭殊稍稍平复心情。“乡亲们,”他喊道,“军队和物资已经在路上了,我保证,最迟明天中午,一定能到,到时候所有人都能分到食物,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实在是惭愧,惭愧。”
喻铭殊最后一个字出口时已经快忍不住泪水,说完后他就冲进了风雨和夜幕中,只留给剩下的人一个瘦弱的背影,留下的人个个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