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走后,我才起来洗漱一番。
洗漱到一半,宫里头传话的人来了。
安公公道:“陛下召姑娘进宫,说是许久未曾见到您了,甚是挂怀。”
天色微微亮,但亮得不明显,大半部分还是夜色笼罩着,我带着面纱往皇宫走。
清晨薄雾缥缈,朱门轻启,皇宫之中到处灯火透明,亮如白昼。
走了许久后,终于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元华帝正低着头认真作画。
我爹说,当今圣上元化帝是个贪图享乐,虽不昏庸但无能的人,他能高枕无忧,全凭两个字,命好。
先皇嘉佑帝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驾崩之前,已经开创了太平盛世,平定了边关,还留下了三位开国老臣辅助他治理天下,替他兢兢业业打理江山,所以能让后来的元化帝不理朝政好些年,却依旧稳居帝位的原因之一。
但元华帝有一点,一直遭人诟病,那就是失眠。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皇帝失眠,有头疾,每每喜欢大清晨或者半夜里召唤臣子进宫,美其名曰商讨国事,其实是找些玩耍的乐子,搞得朝廷上下官员怨声载道,疲惫不堪。
众所周知,人一失眠,还容易诱发出其他毛病,比如爱发脾气和爱管闲事。
眼下,元化帝唤人来传我,估摸着是要当一回和事佬,来劝我不要冲动,要好好过日子之类的体己话,展现出对我上官家的挂怀。
当然,最重要的,肯定是让我上官家牢记,上官家,始终不过是他皇家的一把刀,没事,不要轻举妄动,不要离开王城,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生老病死。
“民女参见陛下”,我摘下面纱,低着头,恭谨地跪在元化帝面前。
元化帝看见我,放下手中的笔,连忙连道,“请起,请起,爱卿快快请起,上次与爱卿一别,还是三年之前。”
我站了起来,应道:“是的,陛下”。
元化帝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抖擞看着我,道:“爱卿许久未见,实在是消瘦许多,不知爱卿的伤势如何了,是否好得彻底了?对了,朕的库房里还有许多东瀛进贡来的补品,朕待会让人拿给你几盒,你一定要带回去补补身子。”
“民女谢过陛下。”我应声答道。
元化帝笑眯眯道:“昔日爱卿以具覆面,深入敌营内部,凭一己之力,折枝为剑,救了我东元国众干儿郎,后又多次击退入侵我东元国的外敌,实在我东元的大功臣啊,当年先皇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感念爱卿的付出,所以,任何时候,你见了朕,都不必行礼。”
“陛下,为东元国效力,是民女的荣幸。”我抱拳道。
“爱卿不慕功名利禄,也不贪图荣华富贵,为国征战多年,立下汗马功劳,却蒙受不白之冤,朕那时内忧外患,没能帮得上爱卿什么忙,至今还是朕的遗憾啊,松柏他...他又在这偏远之地,你知道的,朕也不想如此,只不过......”
元华帝还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只得低头,缓缓道:“陛下,民女早已不是东元国的将军,您也无须再自责,民女如何,都是民女自己的选择罢了,再则,食君之禄,理应为君分忧,民女与民女的父亲,无论为陛下做任何事情,都是无上荣光的。”
元化帝负了一只手在后面,哈哈一笑,道:“是,是朕多嘴了,爱卿还是如此般耿直爽朗。”
又说:“那日元魏那小子来找朕说一件事,朕本意是想给你和谢爱卿一个机会的。年轻人,总爱冲动的,朕见证了你与谢爱卿的成长,一路走来十分不易,夫妻之间,无隔夜之恨,万事皆可商议,你何苦要分了独自离去去,这世道舛途多艰,对女子尤为不公,若非谢爱卿犯了不可饶恕之过,万勿轻易分别。不过,念你此般执着,朕给你些时日考虑,再做定夺,可好?”
我心下明了:“果然,劝和是假,留我在王城才是真。”
“陛下,昔日民女大败须弯国,您允诺今后,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知还可否作数呢?”我跪下道。
元化帝看我跪下了,有些震惊,震惊之余,神色也稍有些迟疑:“当然作数,只是...”
“陛下放心,民女愿意考虑,只是请陛下通融一二,我想去看看爹,此去西南之地逗留几日便回...”
我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蔡公公在外头道:“陛下,太子求见。”
元化帝有些生气,脸一沉道:“他天天来御书房来做什么,没自己的事情了吗?让他给朕滚,朕不想看到他。”
安公公道:“陛下,太子说有要事急需禀报,若您不见,他就在殿门外一直跪着。”
“反了他,让他滚进来,朕看看他有何紧急的事。”说着抬抬衣袖,示意人进来。
我不动声色地蒙上了面纱,站在了一旁,元化帝见状欣慰地点点头。
元呈跪下作揖:“儿臣参见父皇。”看到我,似乎有些惊讶。
元化帝脸色不好,大喝一声:“何事?”
元呈面露难色,看着我,有些吞吐:“这...”
“陛下,那民女就先告退了”我作揖准备告辞。
元化帝抬手止住,道:“无碍,爱卿不是外人,没什么话不能留下听的”。
元呈更加有些好奇,死死地盯着我。
元化帝生气道:“不是有什么急事吗?还不快说!”
元呈才反应过来,连忙低眉道:“儿臣发现近日边疆有异动,外族人不断入侵我国边界,骚扰百姓,且各地的藩王也在蠢蠢欲动,有人集结征兵,父王可还记得,前几日各地州府大人呈上来的折子中,还提及了暴动和贪污等,父王,此事非同小可,许是有人在搅浑水,想我东元大乱。”
元化帝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哦?有此事?可查到是谁?这些事你看着办就好了,实在不行,就找左相右相,不必找我。”
元呈看我一眼,似是不知道如何说:“父皇,儿臣虽未查到幕后之人,但儿臣觉得,此事不简单,朝中或有奸邪之人,与外域勾结的可能,今日前来,是想请父王能否留住杨大人,先不要让他告老怀乡,再则,儿臣斗胆请您放出方大人,他们毕竟是我朝老人,如今我东元国有难,需得他们坐镇稳局。”
“放肆,朕还没死,要你来指点我做什么吗?给朕滚。”
“父皇,近日以来,许多朝臣入狱,国家人才不济,若是有心之人要造反,实在是难以抵挡,您不要再听信谗言是非不分了,那凝妃我看就是个再世妲己,自从她进了宫,出了很多事情,说不定她进宫,就是想要某朝篡位的人安排的,您自从纳了她入宫,就再不理朝政,儿臣请您为了国家为了江山,不要再鬼迷心窍了。”
元化帝气得抄起旁边的奏折,朝他脑袋扔了过去,连连拍胸脯顺气:“混账!混账东西!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给朕滚!!都给朕滚!!!”
我心下大惊,莫非谢怀宴,要反了?
旁人不知晓,但我却知道,这个凝妃,就是谢怀宴安排进宫的。
凝妃叫宁凝,是谢怀宴从民间带回来的女子,据说是西域某罪臣之女,被流放途中遇到歹人,后被当做奴隶贩卖,是谢怀宴花了一颗夜明珠救了她。
后来,谢怀宴便带她回府,藏在府中足足养了三月有余,养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
宁凝长得肤白貌美,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无辜可怜柔弱之极,可却阴险歹毒,及其擅长玩弄人心。
我爹那时候气不过,以为谢怀宴养了内室,辜负了我,跑到后院准备来个釜底抽薪,想要把宁凝赶出府。
谁知我爹是个心肠忽软忽硬的人,看到了宁凝,被她一顿忽悠,觉得她是个不可多得、难能可贵的好孩子,身世凄惨,实在是可怜,还让我没事多去关照关照,不要为难她。
那个时候,我同谢怀宴处于吵架阶段,一开口就是争执,我也以为他想娶个妾,不愿去搭理他。
谁知,三个月后,种喜偷偷告诉我,宁凝进了宫。
想来,那时候的他,早已开始密谋夺得我东元的天下。
一个男人,不好色,那他必好权势。
而这权势,显然他蓄谋已久。
如今我东元国的江山,遭人觊觎,岌岌可危。
为今之计,是得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给以前的旧部送去信件,专门询问此事,看情况是否真如元呈所说,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如果是,那就要早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