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林河的手好很多了,屋子里飞扬的细尘在早晨的光里毫发毕现。
西蒙抱着被子从梦里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看见一个人正坐在旁边。
他在干嘛呢,西蒙的大脑转的有些慢,他慢慢地想,为什么嘴比平常要红很多?
他脑子的画面突然和昨天下午去陈婶那里时正在放的电视同频了。
一只狼突然咬了咬另一只狼的嘴,然后解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由此可见,这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
他怎么看不出来这两只公狼是情侣呢?
西蒙有点想笑。
然后他就被自己的笑意给弄醒了。
完全清醒后,西蒙才发现,原来沈林河正在给手上药。
"你怎么也醒那么早,我吵到你了?"沈林河发现身边的人醒后问道。
"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昨晚都比较早睡吧。"说完,西蒙起身去刷牙了。
洗漱完了后,西蒙发现沈林河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他也简单收拾两下后,回头问道:"走?"
沈林河一边抬腿跟上,一边说道:"嗯,走。"
他们是准备再去陈婶那里。
原先关于张小小的信息便是陈婶提供的,昨天发现张小小不在那栋楼后,西蒙给陈婶打去电话没人接,他们便试着去陈婶家里找他。
去到时,西蒙发现果然如此,陈婶的"病"复发了。
但幸远的是,陈婶原本还正看着电视开怀大笑,但看见面儿这个姑娘引进家门口的西蒙第一眼就恢复了清明。
她征了下,而后便笑了。
陈婶象征性地问道:"西蒙啊?"
西蒙点了点头,回道:"陈婶,是我。"
"阿月那丫头呢,怎么没跟你一块?"陈婶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话一出,西蒙便明白陈婶的病好得很有限了。
西蒙垂下了眼,语气却轻松地回道:"她忙着呢。"
"哦,她忙着呢……"陈婶思索着什么,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找张小小呢吗。找着人了吗?"
"还没,房东说人搬走了,但搬去那儿了不肯说。"西蒙道。
陈婶终于搞明白了,她语调上扬道:"哦,你来找我帮你找人啊,怎么不打电话大好远过来,唉我手机呢……"
陈婶三翻四翻,终于从旮旯角里翻出了她的手机。
她正要说什么,突然才发现西蒙背后站着一男一女。
于是,她突然问道:"你们小夫妻哪里来的?怎么跑我家串门来啦?"
沈林河:"我……"
原本安静充当背景版的陈面儿抬头望了下天花板,而后熟练地拉出了门后的一幅带轮子的黑板。
沈林河一看,上面白粉笔写的"我是你捡来的,你说我得叫你妈。"一排大字清清楚楚。
陈婶那边眯着眼看完了后,嘴里"噢"了一声,了然道:"这么回事啊。"
那陈面儿看她妈明白了,又直接用手比划了下,最后用手指了指西蒙他们两个。
陈婶又哦了一声,像是安抚道:"我知道……"
"但你们得明天再来了,今夜我要准备我妈的丧事。"
陈面儿听后睁大了眼睛,立刻比划起来。
她内心道:"你老母早走八百年了。"
陈婶,陈百察本人看也不看,一言定论:"时间不早了,面儿,你去帮我送一下客吧。"
窗外白云飘得异常缓慢,不一会儿,车停了下来。
沈林河收回了视线,和西蒙前后脚下了车。
结果绕过一墙藤类爬木走近一看,不仅内门被一柄小锁锁着,院子的大铁管串烧镂空铁门更是被一柄∪型大锁锁着。
西蒙:……好吧。
沈林河突然在这时碰了碰西蒙的胳膊。
西蒙问道:"怎么了?"
沈林河指了指∪型锁和锁孔之间的缝隙,那里正夹着张白纸条。
西蒙把这指条抽了出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串地址。
"靠北的,想咬老子是吧?!"
几声混杂着地方语的骂话、巴掌声和被打的闷声响起。
男人扒开被打的小孩捂着的嘴的手,正要再打时,一道女人的浑浊噪音传了过来:"行了,阿五,差不多行了,打坏了还怎么卖。"
阿五听罢并没有立刻收手,手握成拳又狠打了几下才收手。
女人睨着那边,吐出一口烟来。
……
烟气飘逸,女人砸开门后直接闯了进来,走到电视机后翻找着什么东西一样。
妇人瞪着眼睛,斥道:"你有病?昨天进不来今天就改行做强盗了?不滚我报警了!"
女人,即瑜瑾,她对妇人的话充耳不问,推开电视机,暴露出其后的墙体,拿着铁铲就直接砸墙。
砸了没几下,铲头便和一木柱脱断开来。
妇人狠砸了瑜瑾一拳,声音嘶哑的吼道:"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瑜瑾被砸得后退一步,慢半拍地回过头来,眼睛对上妇人拉满了红血丝的眼,在这一刻她敏感的察觉到空气中缺乏了一丝原有的灵气,瑜瑾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问道:"你的小孩呢?"
妇人听了后眼神不避,反而盯着瑜瑾同样发红的眼睛上前了一步,眼里是一种带着惊疑与希冀的奇异情绪,她终于道:"你知道,你有办法对不对?"
不久后,一把重锤砸向了墙体。
石块灰屑中,瑜瑾翻出了一块手掌大小被布紧紧裹着的石块模样的东西。
砰的一声。
身后的人立即上前扶人,问道:"你怎么了?"
西蒙摆了摆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水流声缓缓,这条不宽不窄的河被两边用石头水泥所累起的"提坝"所护,稳稳地向后方流去。
他们现在就在比平常的墙都要高和宽的"提坝"上,沿着其一直走,便能上到上方的公路桥。
当时西蒙看到那个地址后,就决定抄近路。
沈林河有点惊讶:"你知道近路?"
西蒙"嗯"了声,说道:"我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沈林河联想起了之前西蒙并没有反驳的陈婶提起的阿月。
这么看,阿月应该就是西蒙的姐姐或者其他亲人了。
大雾弥漫,沈林河简直一脸问号,他心道,怎么突然间起这么大的雾。
"沈林河,握紧我的手。"沈林问身旁的西蒙突然说道。
沈林河单手搓了搓已然湿润的指间,他真的搞不懂现在事情的走向了。
不过他还是朝西蒙伸出了手。
雾中,他模糊地看到了一双冰蓝的眼睛。
天施地转中,像是短暂的跳出了时间之内,在时间之外的奇异星光里作为宇宙最开始的微小物质游荡了千亿年。
又像是一瞬间,沈林河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有些发愣地盯着他紧握的一只修长冷白的手。
那股微凉的气息靠近,但沈林河没管,也管不了,他还没从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中反应过来。
直到脖子上突然一温。
"你,干吗?"
西蒙慢慢抬起头,道:"安抚。"
是么,沈林河摸了摸脖子。他从没见过二话不说直接咬脖子的安抚方式。
不过事情已经够奇怪了,也不差这一件。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沈林河环顾完四周,他们已经不在河道旁,而是突然出现在了一处不知名的野林中。
现下,他们便单膝半跪在一丛深草后。
真像是电视剧里会有的救人情景,不过,这种情景一般都是出现在抗日剧中吧……
手被轻握了一下,沈林河回过头。
"要开始了,之后再和你说说。"
沈林河点了下头,和西蒙一样朝声源处望去。虽然,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人呢?"一道粗糙吵哑的女人声音响起,沈林河看到下方一所破烂的木屋不知何时开了,一个妇人半扶着门框,眼睛像是睁不开似地望向前方。
而她前方原本被林木遮盖的地方走出一个男人,他眼也不抬,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后备箱里,好像死了。"
这时候沈林河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了什么,侧头看了身边的这位高中生一眼。
西蒙仍看着下面发生的事,像是织巾之人在找织错的那一处结。
沈林河本来还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但看到了西蒙,一切怀疑都暂且散了。
"死了?!你喝酒把脑子喝没了吗?"女人瞬间歇斯底里。
沈林河闭上眼睛,按了按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差点被女人的乡音吵聋。
而男人却是毫不在意,他晃着身体挤进了屋子,"骂什么,再抓一个不就行了。"
"再抓一个?!我都和你说过,这次最好是最后一次!八爪已经被端得差不多了,你以为离查我们还有多远!"
接下来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除了沈林河与西蒙,所有事物都静止下来。
沈林河人已经有些麻了,他换了个腿跪。
随后,一切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
如果要沈林河描述的话,现在他就像是置身于自己的梦中一样,他的灵魂在这方世界无处不在,就算下面的人离他再远,讲的话也是他不认得的方言,他也能清楚听到。
不过现在发生的事要比梦境有条理得多,沈林河不自觉地望向了西蒙此刻发蓝的眼睛。
西蒙大概率不是人,沈林河心想,就算是人,也是神人了。他在心里尽可能找着合理的理由。
在快进中,沈林河总算理清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