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了工作一直很忙,因此每次都是隔一段时间来一次医院。但恰恰这次实验研究突破在关键时期,熬了不少的夜才处理完后续几天的工作才挤出时间。
这次来,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林意徊本就苍白面庞又多了一丝疲惫,像是很多个日夜都没睡好,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像是...不,她不敢确认。
“昨天夏星竹她来看我了。”林意徊一如既往听声识人猜出来是江了。
“嗯。”江了点点头,倒了杯水给她。
“我们和好了。”
“好事。”
“昨天她跟我说过很多话,其中道歉都有百八十遍。”林意徊喝口水又继续说道,“然后我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想着也算是从小玩到大,反正快死了,就不去纠结往事了。”
江了听她讲话脸黑了一下,说:“再说一遍,丧气话别说。”
许是察觉到了不对,林意徊把杯子递给了江了,也不算是递,将放在江了坐的那个距离,她知道江了会拿,趁拿杯子的时候碰一下江了的手,撒娇似的说道:“好啦好啦,不说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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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了和林意徊也算是一波三折,中间分开过几年,但其中的幕后和夏星竹脱不开关系。
“不是吧,真的假的?你喜欢江了?”夏星竹听到这件事之后可谓是大受震撼。
林意徊恨不得把她嘴堵上,说:“你小点声,人多眼杂。还有别跟别人说。”
“说什么呢,我夏星竹才不是那种人。”夏星竹吸了口奶茶又继续说道:“林意徊啊林意徊,看不出你还是个同啊。话说你啥时候察觉的?”
“不知道,好像从接触她那刻起就开始萌芽了吧。”
“那你啥时候喜欢的?”夏星竹一脸吃瓜的模样。
“去年吧。”林意徊想了想摇摇头,“也不算是。”
“不是姐,你们啥时候喜欢的都不知道?”
“中间很多事你也不知道,哎呀,你快去上午休吧。”林意徊简单打发了夏星竹,回到了自己班,她发现自己好像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的,毕竟江了对她的情怀好像...从未挑明过,林意徊是个急需安全感的人所以她老是一次又一次否定自己的那份爱意。她俩的关系好像小舟顺着流水,有了无形的水的推助也就莫名其妙走到了一起。
彼时林意徊已经高二下,距离那场矛盾的结束已经过去一年多矣。
林意徊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闭上眼往事浮现形成一根轴,她只需顺着这根轴看下去就好。
起初是中间的矛盾逐渐明了,江了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想道歉来着,但总是拉不下面子,而且对方也有意躲着她。难上加难了这是。起初江了想破罐子破摔,心想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交集做这些倒像讨好并且像打一巴掌给一颗枣,没必要。
但很快,良心战胜本意,一个鲜少去食堂的人硬是去了几十遍。
正把不喜欢的菜叼出的林意徊看见正往她这走过来的人,菜也不叼了,扒拉两口米饭就想走。
走出食堂的林意徊没过多久自己的“小跟班”就跟了上来。
“小跟班”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边说:“林意徊也有怂的时候?”
“怂包”林意徊一脸无语的看向她,拿走她手里的棒棒糖,撕开喂进嘴里,又道:“没怂,你随身带棒棒糖干什么,也不知道早点给我。”
“不是我的啊,我有病吗吃完饭给你,要给也早就给了。”夏星竹看着林意徊一脸疑惑的表情笑了声,又说:“当然是你躲着的那位给的喽,原话是这样说的‘糖有利于分泌多巴胺’”
林意徊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把嘴里的糖拿出来,夏星竹当然知道她要干什么,连忙道:“别啊,有糖白不吃她不还莫名其妙的骂你了么?”
“我又不欠她。跟她又不熟。”
“但她欠你了呀。你别多想了。”
那次糖的塑料袋还没扔,一直被林意徊保管延续至今,在她印象里幼年丧父丧母,外公外婆爷爷也没见过几次面,唯一从小跟着大奶奶在她5岁那年去世了,因此自从奶奶去世后,跟过不少亲戚哪也跟不熟,自己也明白了很多,从来不添麻烦也不去过分表露负面情绪。好像这是在5岁以后第一次被人哄过,也好像从这次喜欢一个人的种子开始在心中萌芽。
再后来老是跟她碰面,只有她俩的空气都是充满尴尬和局促的,谁也没有说话,但注意好像总在对方身上,后来高二分在了一个班,不知是上天有意安排还是怎么招,两人的羁绊便就多了起来。
间城夏天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前几天晴空万里,后面便是乌云密布,连下好几天暴雨堪称神经病。
“林意徊你别忘了,现在是你寄人篱下。”男生点了支烟坐在石墩上,手上的花臂张牙舞爪,年纪不大混的资历像是比一些同龄人多了不知多少。
“我寄人篱下么?我怎么不记得我在学校住呢,学校也是你家么?”被堵的林意徊丝毫没有怕的意味。
对方也像是认识到了,呼出一口烟,说道:“那你总有回去的时候,你的那些宝贝东西似乎不想成为垃圾吧?”
林意徊蹙了一下眉,道:“你翻我东西?”
“注意你的言辞,那是我家。”
“给个数。”
“不多。”对方比了个“3”,“3万,你妈给你留的资产,三万对你来说不是小问题。”
“我好像上次给你了六万吧。”
对方啐了一口,“去年给的你也好意思?早就花完了。”
“三万就三万,前提是这是最后一次,东西我也会拿完,以后别找我。”
对方像是尝到了甜头,贱兮兮的笑着:“既然这样那就十万。”
林意徊瞪了他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百一十三条民事主体的财产权利受法律平等保护。”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林意徊一怔,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
“操,哪来的多管闲事的。”对方瞪来的人一眼,可谁曾想对方太过清冷的眼神像是带着刺,瞪完后又悻悻收回。
冷艳的声音又响起:“第一千一百八十四条侵害他人财产的,财产损失按照损失发生时的市场价格或者其他合理方式计算。你尽管损坏,物品贵重的话大不了直接告便是。还要挟他人财务,资金过大便可以定为抢劫,少管所有你待的。”
“靠的,遇见你这么个晦气玩意,操,大不了不要了。”对方骂骂咧咧把烟往地上一扔,拍拍手打算走。
“自我介绍就免了,最好赶紧走,省的我憋气。”
林意徊笑出了声,对方大概也忍不了了,骂了句:“你妈。”又刚好对上那冷的快杀人的眼神,偷偷摸摸走了。
那人一走,周遭又开始变得尴尬起来。
林意徊先开出口:“那个,江了,谢谢你。”
江了一愣,回了句:“不小心听到了你们对话,帮个忙当赎罪了。钱...”江了卡半扎觉得不好,将原本不想说的话又说了出来,“钱别随便乱给,觉得寄人篱下,我看你手上挺充足的租个房不好吗?”
林意徊叹了口气,说:“以前试过但要监护人同意。”
“你几岁试过的?”
“13”
“现在试我不信还有谁能管着你,你暑假再去试试,钱是合法的吧?”
“肯定是,这可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
江了心里一怔“嗯”了一声便也没说什么。
林意徊在这件事之后想了很久,从小到大好像第一次这样有人给出风头,滋味好像也蛮不错。于是萌芽开始生长为岑天大树。
两人距离逐渐拉进。
“江了我租到房啦。”
“江了这题你都会解。大神啊。”
“江了看在我这么膜拜你的份上教教我做题呗。”
“哇哇,江了!我第一次数学考130多!我愈发崇拜你啦哈哈。”
“江了你也露宿了么,正好我缺一个室友。”
“什么叫缘分?几十个人我们还能分到一个班,看!我们就是缘分!”
“江了”
“......”
关系有流水助攻又怎样,不主动永远不会到岸。情感未说出口就会有遗憾。
连绵的雨天未曾停,天空夹杂着雨也闪着雷鸣,阴暗的天空被闪电照起大半面。
“林意徊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一个心理,可能是从小缺少陪伴吧,但是这确实是病。”
几个人围在客厅,灯光也不知怎的变得微弱起来。
“姑姑...”林意徊想说些什么,但又想起来自己麻烦人家好几年,便也开不了口,只是看着纹满纹身上次堵着要钱的弟弟神采奕奕像是中什么大奖似的。
“这件事的发生我们也想了很久,但是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对方顿了两秒又开口,“你会喜欢一个女生。”
“但我也毕竟不知道我哥他们会怎么想,我想会支持的吧。”
“她哥”指的是林意徊的父亲,林意徊没吭声,因为她也不知道记事前就去世的父母会怎么想。
“我想他们大概率是开明的吧...如今你们学校闹得这件事沸沸扬扬,你想怎么办?”
林如燕也就是林意徊她姑是个对人和善的人,事事都会征求对方意见,毕竟不是自家的。
闹得沸沸扬扬不用猜就是林意徊她弟干的,上次不给钱她弟就怀恨在心,于是便想抓到她把柄,可林意徊的把柄哪有那么好抓,于是只能从熟悉的人入手而这位熟悉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夏星竹。
当时夏星竹刚分手,谈的时候林意徊就三番五次说过她对象人并不好,可陷入身在迷雾中的人又怎会听信别人的话,自己就是局中人。后来闹掰,分手,听信小人谗言,林意徊她弟跟夏星竹有所交流,小人永远是小人,骨子里的恶在哪里都能做出一天地,几句话放那夏星竹也不傻,但她有几次看见林意徊和她前男友看的像在谈笑风生,正处青春期的少年总是想入非非,总是接受不了背叛容易冲动,便也就听不起一句解释。两人变不欢而散,冲动的人哪会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有一回夏星竹跟那混子聊天不小心说出来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听者有心,第二天便散播全校。
林意徊遭千人鄙夷,唾弃,搞清楚状况之后,也就不敢去看江了的眼神。
越想避着什么就会越出现什么,江了像是不知道消息依旧找林意徊,频率比以往多,这就导致原本从攻击一个人到现在两个。
她不想让人这个样,事情传开,她去找过夏星竹问她为什么,但是也许刚开始是有些愧疚感但并不强烈,见对方语气不怎么样愧疚便就想水一样在大夏天蒸发而散,只是无所谓的说了一句就算是我说的那又怎么样,你管着着么。
林意徊可谓怒火中烧,她不喜欢对人发火,也不喜欢对人冷淡,但这次夏星竹在林徊脸上看见了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的眼神,淡漠疏离:“我讨厌你。”林意徊说完便就转身而去。
星星点点的雨滴落下,不久就越下越大,电闪雷鸣,似乎上天都在替人不甘,都在替人愤怒。
少女的背影被雨模糊,从此带去自己及一切的“罪名”消失。
“转学吧。”这是17岁的女孩思考良久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