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讲台上的年轻的老师看了眼名单上两个班的第一名，合上文件夹，扫过教室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学生们：“祝余和陈箫扬过来一下。”
教室里学生吵吵闹闹着陆续离开，年轻老师低头整理好资料名单，抬起头时面前已经站着两个男生。
讲台前，祝余和陈箫扬默契地各站一角，隔了条楚河汉界，眼珠子都不带往对方旁边的空位瞅一下。
“祝余…”老师放下名单，眼睛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离，“和陈箫扬是吗？”
“老师，我是2班的陈箫扬。”
陈箫扬声音带笑，语调微扬，“旁边是上学期末的年级第一，祝余同学。”
“…”
被介绍的祝余眉头一拧，抿了抿唇。
大学里更看重综合评分，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上学期末陈箫扬因为生病了没有来考试，才有了祝余在素拓分比对方少的情况下，得到的第一名。
身旁的陈箫扬身姿挺拔，套着件天蓝色的院服外套。黑色短发干净利落，鼻挺唇薄，脸上似乎永远都带着笑。
他像是达到了目的般，歪了下头，很是刻意的朝祝余勾了勾嘴角。
成绩好，长相好，性格好。
这三项都十分优秀的陈箫扬贯彻了祝余整个高中生活，也继续在他的大学生涯里阴魂不散。
“你们两个都很优秀。”面对两个样貌好看成绩优越的学生，老师笑眯眯夸奖后，话题一转说起正事。
“老师是第一次带你们这个专业的课，你们大一的时候都认识了吧，都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没？到时候有些活动需要你们两一起负责。”
近距离的和对方站在一起，祝余就仿佛又感受到高中被碾压的那三年的难受。
难言的烦躁无法宣之于口，祝余往旁边挪了两步，否认道：“不认识。”
面对老师，他还是尊重的：“老师可以拉个群。”
他对陈箫扬避之不及的厌恶从动作和言语上展现的淋漓尽致，陈箫扬也不愿去热脸贴冷屁股，瞥了眼祝余略显冷淡的脸，嘴角上扬的弧度下降了两个百分点。
“是不太熟。”陈箫扬眼底眸光微转，他面上的笑又真实起来，“麻烦老师你面对面建群就好。”
老师一愣，看出了些什么，“哦哦，那我拉个群你们都加一下。”
她操作着手机，接着说起剩下的安排。
“到时候有个比赛，你们组织班里同学分组参加…”
坐在一旁等陈箫扬去打球的肖智文眼见老师交代完离开没多久，人陈箫扬下一秒就跟在祝余屁股后面招惹人家。
还没直起来的身体又弯了回去。
祝余和陈箫扬是相反的两个人，他不爱笑，整个人安静到有些冷淡，但有人问他问题时也能得到他的长句子，除了和陈箫扬说话时字蹦不出两个。
他还没能走到教室门口就被陈箫扬挡了道。
祝余眼睛大，眼皮薄，单眼皮显得有些凛冽，眼尾却微微下垂，有种独一份的漂亮。
他淡淡地看了眼陈箫扬，眼下的痣也随之生动起来。
“有事？”
“祝同学。”
陈箫扬把祝余堵在门前，语气温和又意有所指：“以后多多指教了。”
就知道陈箫扬这人惯会装模作样，祝余冷笑一声，目光对上他眼里明晃晃的笑意下故意显露出来的厌恶，没说话。
两人近距离面对面站着，在陈箫扬剑拔弩张的挑衅下，他们之间的对峙充斥着不可调和的碰撞。
也不指望祝余回些什么，陈箫扬纯粹为了刺一下对方。目的已经达成，他侧过身，让出出去的门。
看不到祝余的身影后，肖智文停止朝门外探头的行为，惆怅的询问道：“哎，你又和祝余对上了啊。”
“哪里的话，对方都不认识我。”陈箫扬对祝余话里的“不认识”还耿耿于怀，他眼里闪过一丝讥笑，漫不经心道：“你看，这不都没理我。”
“居然会有人会讨厌你讨厌的那么明显。”肖智文边说边摇头道：“你们这也不知道是啥时候结的仇。”
听到这话，陈箫扬单肩背上书包，失笑出声：“我又不是人民币，哪能人人喜欢。”
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惹了祝余。
讨厌他的人也不少，但还是第一次遇见那么直白的。
从高中的第三次被无视后，陈箫扬就知道自己和祝余注定和解不了了。
祝余从浴室里出来后，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七点钟。
桌面上的手机滴滴作响，屏幕上不停地跳出微信消息。他走到客厅，一手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俯身拿起手机。
对面的发小念念不忘要让祝余吃上一次好吃的野生蘑菇，逮着时间就提醒催促：
【今晚你总有空了吧？】
【快快去吃我给你寄的野生菌菇，这可是这边特产，老好吃了。】
祝余想了两秒，从柜子里翻出好几天前收到的蘑菇，起锅烧水，在水沸腾后扔进蘑菇和一块浓汤宝，盖上盖子煮了十分钟。
等待面前的一小锅蘑菇汤冒着热气，散发着香味了，祝余打开相机，调整角度拍了照，发过去给对方：【很香。】
对方像是守在手机面前，一下子又是好几条消息过来：【是不是超好吃！】
还没真吃上，祝余就着上面的消息回了几句，页面又弹出数条信息。
【链接】
【滑板社换位置了，好像就在你社团附近。】
对方也很了解祝余的喜恶：【我记得你挺不喜欢陈箫扬的，老避着他走。】
祝余纠正道：【是讨厌。】
端着小锅来到客厅沙发前，祝余盘腿坐在地毯上，低头去吹了吹勺子舀起来的蘑菇。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他手指一移，点进链接，页面跳转到学校公众号的最新文章上。
南大每年的活动都很多，公众号的推文也十分活跃，基本上只要是个事它都能发。
每年的社团招新里，都会有学校电视台前往录制。
略过一段不太重要的文字，祝余点开视频。
开头是各个社团的忙碌，接着便是每个社团单独的招新录制。
第一个便是陈箫扬所在的滑板社。
镜头似乎格外偏爱陈箫扬，只是几个简单的滑板动作，都显得比其他人更加帅气流畅。
等下就飞出去。
祝余有些缺德地想。
看着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和熟悉的滑板，祝余不由想起了以前。
高二的学业压力并没有让陈箫扬感到紧迫，在每晚的晚自习里，祝余总能看到陈箫扬偷溜出去玩滑板的身影。
喜欢尝试新事物的陈箫扬，会用很多的时间去发展他所谓的爱好。
在祝余加大力度去学习，以为可以超过的时候，陈箫扬却能继续在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中拔得头筹。
而没有人会在意第二名。
视频结束后又自动重播，属于陈箫扬的画面又在继续播放。
祝余冷淡地垂下眼，本以为时间可以消磨掉自己对陈箫扬那份过度的关注。
没想到对方也报了一样的学校，一样的专业。
越看越烦，他关了手机，把小锅里面的蘑菇全部吃完。
剩下的那点汤被他一口气喝完。
祝余拿着空了的锅，站起身来，突来的一阵头晕让他眼前发黑，手上拿着餐具的手也乏力起来，陶瓷餐具掉在地上，“啪啦”一声碎开。
猝然的全身无力，祝余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他愣怔的打量和分辨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文字，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胃里的食物翻江倒海，随时要溢出嗓子眼。
视线里，家还是那个家，却凭空出现一行散发着粉光的文字浮在半空中，句子头尾处还不停溢出红色的爱心。
“…”
有毒吧。
他强打精神拿起手机，拨打急救电话，被膈应到浑身恶寒，偏头不愿去看，但那行粉色大字又随着祝余视线的转移而移动——
“是否绑定恋爱对象陈箫扬。”
祝余面上控制不住的的扭曲了，他用力闭了闭眼：“不可能。”
死都不可能。
钝痛感从身体蔓延，周遭传来细碎的声音，开门声，脚步声…祝余缓慢地睁开眼，侧头看向吊瓶上还在滴落的液体。
昨晚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查房的护士见他醒了，快速检查了一下输液的进度和病人的情况，“快打完最后一瓶后就按铃，现在还会看到浮在半空中的字吗？”
祝余闭了闭眼，转头朝向空白的天花板。再睁开眼时，他脸上的表情一滞，怀疑毒还残留，“…还在。”
泛着粉光的文字比起昨晚更大了，夸张的快要占据掉祝余的全部视线。
“好，那你再休息一下，有事摁铃就好。”护士依然温柔的笑着，转身去找医生。
正巧进来的医生和护士对上视线，一番对接后，医生站在病床前，翻开病例，向祝余交代情况。
“多次的检查结果显示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昨晚做的全身检查也表明除了睡眠不足，平常需要多休息，注意劳逸结合之外，没有什么大碍。”
医生合上病例，总结道：“针对病人所说的还伴随着幻觉的情况，这边推荐可以去八楼精神科再进行详细的检查。”
“…好的，谢谢。”
精神科。
随着视线移动的“是否绑定恋爱对象陈箫扬。”这行字变化着颜色，吸引着祝余的注意。
各种检查折腾了一晚，多次的输液已经让祝余觉得无望，清醒时就着大字已经想了三百封遗书。
生活里看到和陈箫扬相关的，祝余都要在心里骂上两句。
和陈箫扬谈恋爱，那不如直接死掉。
祝余一想到陈箫扬就不由皱眉，心里的抵触情绪翻腾，让人抗拒。
检查表明没有问题的脑子里，文字变化成数字倒计时。系统合成电子音滴滴作响，生命值光标闪红。
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在跳动，祝余吐出一口血，眼前发黑。
好像生命真的幻化做可见的数据，祝余能感受到数值在减少，虚无的精神气消散。
他强撑着精神，伸手疯狂摁铃。
粉色大字又重新出现——
“是否绑定恋爱对象陈箫扬。”
陷入黑暗的那一刻，祝余仅存的理智支离破碎，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那占据全部视线的粉色大字碍眼又恶心。
“…不可能。”
“叮——”
“绑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