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拿着一叠检查单从医院出来。
强制绑定上的恋爱对象让昨天早上的生命倒计时多出两天，祝余把陈箫扬这三个字死死盯住，面无表情地记下新任务——
“任务：添加陈箫扬维信好友，生命值增加七天。（未完成）”
他心念一动，占据视线的粉色大字随着主人的意识龟缩入脑海。
医生的诊断言犹在耳。
“根据你所说的，在没有任何设备的情况下，看到了文字漂浮并且会动这种不真实的事物，我怀疑是精神幻想症，即精神分裂症。”
“随着病情发展，情况会越来越严重，可能会完全接受并做出异常行为…”
祝余坐上地铁，生命倒计时的紧迫强压着他还未痊愈的大脑。
注册的小号已经成功加上陈箫扬的微信，在祝余发去一个假备注后，任务后缀的未完成依旧不变。
列车到达目标站，祝余随着人流一起出去。
眼前是司空见惯的场景，祝余不相信自己真得精神病了，莫名的吐血，突然消散或增加的生命力，随心控制的悬浮文字，检查结果为健康的报告，以及…陈箫扬。
难言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祝余只能去赌，赌凭空出现的恋爱系统是真的。
随心而动的系统页面显现出来，依旧是粉色字体冒着爱心。
生命倒计时还有一天，加好友的任务已经迫在眉睫。
消息列表里，公共课老师在群里发了群通知，让祝余和陈箫扬今天下午五点半去办公室找她。
陈箫扬顶着一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画的丑东西头像回复了“收到”。
祝余捏着被诊断为轻度精神幻想症的病例，突然后悔前几天没能加上陈箫扬微信。
道别老师，从教师办公室里出来，祝余和陈箫扬对上视线，双方都很默契地嫌弃撇头。
两人各占走道一边，隔着一米远，谁也没说话。
他们对彼此的讨厌都不掩饰，只是一个习惯冷漠无视，一个擅长笑着挖苦。
祝余已经习惯了面对陈箫扬时的眼不见为净，突然要他加对方维信…
直接加显得昨天的自己很搞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祝余并不想用这招。
祝余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到一个好办法。
眼见快到分叉路口，陈箫扬突然开口，“去吃饭？”
他这问题问的随意，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随意，
“…”
祝余默了默，没吭声。
陈箫扬在心里暗骂一句自己有病，面上不显，见祝余没有直接转身就走，不动声色地为自己前面的话辩解，“和祝同学交流一下感情，毕竟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
从以前，祝余就很讨厌陈箫扬明明知道自己讨厌他，却还是一个劲凑上来恶心自己两句才乐意的行为。
本来应该直接无视。
只是现在…
祝余淡淡开口：“没必要。”
“那可不行。”陈箫扬微微挑眉，“老师可是把我们两个成绩第一第二分成一组了。”
祝余：“又不单只有你。”
陈箫扬掐着手指算道：“一个你，一个我，还有一个我舍友，四舍五入还是我和你之间的对立。”
祝余：“…哦。”
祝余并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和陈箫扬和平相处，甚至是近距离下的和平相处。
他只能维持着一贯的淡漠，尽量在想出办法前拖着陈箫扬。
“我们是一个组。”所以对立不了。
“对，一个组。”陈箫扬脸上的笑容不变，话锋一转，“这次比赛的含金量很高，我和我舍友都想拼一下前三，我觉得我们可以在今晚先搜集好部分资料，提前准备。”
祝余也想冲一下前三，对此他没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他点点头，“好。”
“行，那你加我。”陈箫扬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我在拉你进小组群。”
完成任务的机会就在眼前，祝余悬在半空的心踏实了大半，语气都缓和了不少，不过他记得自己和陈箫扬关系不好的事情。
他拿起手机，坚持人设道，“比赛结束后，我会把你删了。”
听到祝余还没过河就要拆桥的行为，陈箫扬有点想笑，不过他现在也没时间和祝余呛了。
他只是催促着，“随便你删不删，我等下还有事。”
陈箫扬已经看到来找他吃饭的肖智文的身影，现在只要祝余扫码后好友一加，事情就解决了。
周围突然陷入短暂的沉默。
祝余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二维码，安静了下来。
“怎么？”陈箫扬见祝余不动也不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瞥了眼祝余，“不能扫我？那我扫你行不。”
说着，他点开扫码。
“不是…”祝余摁着已经亮不了屏的手机，眉头紧锁，“…我手机没电了。”
陈箫扬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他愣了一下，肖智文已经出现在面前。
“祝余你也在啊。”肖智文一脸惊讶，扫了一圈他们拿出来的手机，“你们这是在…加微信？”
还不等他们说话，肖智文便兴致勃勃道，“我刚知道我们三被分成一组，是不是要加微信拉群？”
祝余不是很适应别人的热情，他往后退了一步，“嗯，不过手机没电了。”
“不是问题！”肖智文更兴奋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纸，展开一看是一个二维码，“刚好我带了这个，祝余你回去直接扫这个就好。”
“…”
祝余沉默两秒，接过，“…好，谢谢。”
加维信无望，祝余想回去想想新的遗书，他礼貌的和肖智文道别。
陈箫扬看祝余走远后，转头对着肖智文一脸无语道，“不是，你怎么随时带二维码复印件？”他没理解这展开是怎么回事，“你这是想发传单？”
“我这特意为了联谊打印的好吧！要不是为了你，我应该拿去给小姐姐而不是一个男的。”肖智文白了陈箫扬一眼，“这不都因为你们不想对方出现在自己的好友列表上，我为了救你才给的好吧。”
互相讨厌的印象深入人心，陈箫扬一哽，“…那还真是谢谢你。”
一晚上辗转反侧，祝余还是过不去自己那关，没有去加陈箫扬。
而第二天早上的公共课成了祝余的新机会。
他在网上寻找着各种办法，黑暗中，他下定决心，决定碰瓷！
为了不和陈箫扬正面碰上，在上课前，祝余戴着口罩，手里拿着作案工具——一杯豆浆。
他躲在了外面，看着陈箫扬进了教室，等待几分钟后才进去。
祝余偷偷观察着陈箫扬的动静，心里有些没底。
他看到陈箫扬坐在靠走道的位置，靠窗处还空着两个座位，桌子上放着这节课的教材。
看来是有人占位了。
快到上课时间，大教室里人已经多了起来，后排几乎坐满了学生，细碎的交谈声混在一起，无端让人烦躁。
前门走进一个男生，戴着口罩，凌厉的风吹乱他的头发，压过单薄的衣服，勾勒出挺拔的身姿。
祝余拿着还剩半杯的豆浆步履艰难，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眼见陈箫扬要站起来要让人进去，连忙低下头快步上前。
教室走道并不宽敞，急着占后排座椅的同学试图从半人宽的空隙侧身通过，背上的双肩包直冲冲刮过祝余。
陈箫扬正巧从座位上起身，直接碰上离自己分外近的豆浆和…重心不稳的祝余。
一时间，带有余温的白色液体溅出，洒在衣服上，大部分落在手上。陈箫扬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祝余的后领，阻止对方朝自己倒来，顺便把手在罪魁祸首的衣服上擦干净。
目光在对方戴着口罩的脸上扫过，他上前两步，手一转，不动声色地改变了主意。
“抱歉…”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祝余身型踉跄几下稳住，准备好的台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完，只见陈箫扬忽然上手，握住纸杯上半部分。
动作间不免有所接触，还没有反应过来，祝余已经抽回手向后避开。
呼吸间，纸杯失去控制，剩余的豆浆又一次向陈箫扬而去，这次连裤子上都被溅到不少。
衣袖上大面积都是豆浆的白色，没能被布料完全吸收掉的豆浆往下滑，点点滴滴落在还停留在半空的手上。
陈箫扬：“…”
陈箫扬发现祝余每次面对自己时，原本过冷的气质直接化做坚冰，眉宇间那来由不明的嫌恶倒是被隐藏了起来，只是动作上下意识地躲闪还是将界限划分的清清楚楚。
就像现在一样。
一阵兵荒马乱后，祝余看着略显狼狈的陈箫扬，内心有点想笑，他压住笑意，装作一副自责愧疚的样子。
“…对不起。”
陈箫扬扬眉，颇为惋惜的模样，“没事，幸好祝同学没有摔倒。”
他接过旁人给的纸巾，擦拭着黏糊的手。
对于祝余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陈箫扬心里的不爽毫不掩饰，说话间语气也带上几分恶劣，“我没帮上忙，祝同学倒是不用那么客气。”
祝余自知理亏，只是面对陈箫扬时就自然而然的抵触。设想好的话术在嘴里绕了一圈，没能真正说出来。
“抱歉。”祝余深吸一口气，“我赔你件新的。”
“不用，洗洗就好了。”陈箫扬笑道：“我哪能坑同学钱。”
“能听到祝同学的道歉我就满足了。”他坐回旁边的原位置，一副终结话题的模样。
生命倒计时的催促和刚没能正常发挥的计谋，祝余耐住厌烦，觉得还是得主动出击，他硬着头皮继续开口，“那你可以把链接发我，我购买后清洗完再赔你。”
他拿出手机，在群聊里找到陈箫扬：“你同意一下好友申请。”
“不用。”
陈箫扬连头发都没动一下，他漫不经心道：“祝同学忘记了？我们之间好像不太熟。”
前几天说的话祝余当然没忘，如果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系统，他会尽量避开对方，无视对方。
陈箫扬本该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红色数字的倒计时一秒又一秒地减少，祝余突然冷静下来。
“一码归一码。”他低下头，轻声说道，“是我弄脏了你的衣服，对不起，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承担责任的机会。”
面对祝余的做小伏低，陈箫扬十分享受，他身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摩挲着桌子上的笔，面作思索。
一室嘈杂中，祝余对自己死皮赖脸的行为感到难堪，却又对生命的威胁束手无策。
讲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任课老师敲着桌子提醒，“都回位置上，禁止再交头接耳了，准备上课了。”
祝余握紧了手机，强撑着面上的云淡风轻，“我不喜欢欠人什么。”
陈箫扬朝他看去，像是被烦到了，把玩着笔的动作停止，他嗤笑一声道，“成，祝同学。”
得到答案，祝余内心的不安减少，在任课老师的注视下，略显狼狈地转身离开，在前面的空位坐下。
一旁的肖智文目睹全程，有感而发，“哎，这就是所谓的，互不相欠才好互不相见吗！”
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还挺那啥的，有点欠揍。”
“那得让他多欠些才行了。”陈箫扬眼里浮现笑意，“毕竟他有素质我缺德嘛。”
“他越是想躲我，我越是要去他面前晃。”他无所谓道，“反正我和他又不是什么知心好朋友的设定。”
陈箫扬前面那句说得小声，肖智文没有听清，只针对他后半句话发表了意见，“这不就是网上说的，就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想到祝余为了和自己撇清关系不得不低声下气求原谅的样子，陈箫扬就感到心旷神怡，他脱下脏了的外套，认同的点点头。
肖智文见陈箫扬脱衣服的动作，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要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陈箫扬你穿我的外套吧。”
“没事。”陈箫扬摆摆手，连忙制止，“都最后一节课了。”
肖智文：“真没事？你前几天才刚从医院出来。”
“我那是吃坏肚子，又不是生病感冒。”
“蘑菇没煮熟吃中毒了。”肖智文满脸神奇，“亏你家还是开餐馆的。”
从小做饭好吃的陈箫扬，前几天莫名其妙就蘑菇中毒了，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但医院诊断不得作假。
他晃了晃脑袋，辩解道，“小意外。”
讲台上老师布置着课堂作业，肖智文不再说话，抬头看题。
陈箫扬拿出手机，把祝余的好友申请看了又看，才满意地摁下同意。
碰瓷成功！
“叮”的一声，脑海里加好友的任务完成，生命倒计时的数字巨增七天。
陈箫扬颇为潇洒地给祝余发去几个字，听着系统音，看着生命数字增加，心情愉悦。
时不时留心去看的手机终于闪烁亮屏，维信软件发来一条消息通知。
随之而来的是脑海中任务完成提醒音。
祝余松了口气，继续做题。
思路从一到二，又回到一，内心被搅成一团乱麻。祝余眉心一拧，自暴自弃打开一看。
陈箫扬：【备注，陈箫扬。】
祝余：…
祝余盯着那条消息更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