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祝余心里的羞耻感依旧萦绕着，他几乎是用了平常吃饭的两倍速解决掉打包回来的意面和蛋糕。
撑着肚子收拾好垃圾，祝余洗漱过后，在回去房间的路上，余光看到垃圾桶里咖啡厅的打包袋顿感难堪，特别是刚刚在陈箫扬面前几乎快丢光了脸。
他盯着垃圾桶犹豫一秒，不想看见这袋垃圾的心情就像不想看见陈箫扬一样强烈。
祝余花了五六分钟，在深夜里下楼把垃圾扔掉后回到家里。
四周不再有能关联到陈箫扬的东西，而周末里也不可能遇上陈箫扬，祝余终于松了口气。
他如释重负坐在书桌前准备背一下单词，身旁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出被隐藏了内容的维信消息通知。
下一秒，消息通知又冒出一条叠加起来，祝余右眼跳动，无端生出警戒，第一反应觉得是陈箫扬。
他用了会时间把眼前那个单词记牢后，才拿起手机点进聊天框，面容解锁后逐条查阅。
发消息的人确实是陈箫扬，意外的消息很正常。
【陈箫扬：肖智文说今晚没来很不好意思。】
【陈箫扬：他说想请你吃个饭。】
【陈箫扬：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祝余安下心来，在屏幕上敲打回复。
【祝余：没事，不用的。】
【陈箫扬：你得给他这个机会，不然他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祝余觉得有些夸张了，再次回了句“不用。”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了一会后。
【陈箫扬：那下次再问问你。】
对话到这已经可以结束，祝余没有继续回复的意思，想着到时候当面再和肖智文说一下。
熄屏的那一刻，属于对方的消息又跳出来。
【陈箫扬：晚安。】
“…”
突然间，祝余觉得右眼跳灾的灾要实现了。
【陈箫扬：明天见。】
冬天的阳光照在身上也不能抵消掉冷风打在身上的凛冽。
祝余今天穿了件高领的毛衣，外套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他单肩背着双肩包，侧身挡住朝脸吹来的冷风。
他站在没人的角落，抬眼便看到了人群里的陈箫扬。
明明前一个星期就定下来的义卖活动名额里没有陈箫扬，而对方跟隐藏款似的还是出现了。
从大一开始的学校活动就刻意不和陈箫扬一起，祝余不知道陈箫扬是怎么突然安插进来的。
手机产生震动，群里正在接龙，祝余停止思考，低头摆弄手机。
余光中有人的影子出现，停在他身边。
祝余抬头看去，入目便是陈箫扬带笑的脸，“祝同学你好呀。”
面对陈箫扬，祝余不是很想搭理对方，他低头继续看着手机，无声拒绝和陈箫扬对话。
“祝同学都不愿意和我问好。”陈箫扬故作伤心，他拿着个文件袋，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表和一支笔，慢悠悠道，“我是来确定一下出勤的。”
“在这里签个名就好了。”陈箫扬指了下在祝余名字后的空白格，“黑笔蓝笔都行。”
祝余扫过纸面上的字，接了过来。
单拿着张签到表，没有随身带笔，看陈箫扬也没有给笔的意思，祝余思考，沉默了两秒，“…早上好。”
“早上好。”陈箫扬嘴角上扬，心满意足地把黑笔给他，“有吃早餐吗？”
祝余拨开笔盖，“吃了。”
“吃的什么？”
“面包和豆浆。”
“什么面包？”陈箫扬好像很好奇他的早餐。
已经签好名字，祝余将东西一塞，没有回答，“好了。”
陈箫扬对祝余这样子的态度已然习惯，他弯着眼睛收回签到表。
“这次活动的负责人之一有事情没办法来，由我来代替他的位置，要是在活动上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随时可以在群里问我或其他负责人。”
他说完，在祝余的面无表情里愣是看出了让他快走的意思。
“是祝同学的话，可以私聊。”陈箫扬一乐，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叠成豆腐块的纸，又补充道，“这是活动的摊位位置。”
在祝余迟疑地接过豆腐块的纸后，陈箫扬这次没拖拉，转身朝着其他人聚集的方向走去。
不可能去私聊的祝余拆开这张叠得方正的纸，轻飘飘的纸张包裹着一颗蓝色包装的薄荷糖。
祝余盯着陈箫扬的背影看了会，连纸带糖揣进口袋里。
大巴到了，祝余等到陈箫扬上去后，才在人群末端慢慢移动上车。路过前排正和人热火朝天聊天的陈箫扬，略过附近的空位，他目标明确地往后排走去，选了个靠窗的座位。
车里吵吵闹闹的聊天声不绝于耳，在一片喧嚣中，祝余视线落在窗外的风景，一个人一如既往地安静。
突然，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抬头一看，是陈箫扬。
“祝同学。”陈箫扬道，“你旁边有人吗？”
祝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直接把抱着的双肩包往旁边一放，“有。”
陈箫扬歪着脑袋盯着座位上的双肩包看了一会，直接拎起后一屁股坐下，他抱着祝余的双肩包，扭过脸道，“我数完人数后就剩你旁边这个位置了。”
“当然，你也可以去找别人和你换位置。”他这样说，长腿却大开大合地占领住出去的路。
祝余抿了抿唇，重新坐下，他心里很不情愿，但是又没办法，“腿收回去。”
他也不拿回自己的包，只希望双肩包里的重量能把陈箫扬原地压扁。
虽然不可能。祝余默默地想。
陈箫扬如愿坐在祝余旁边，他收回脚时还故意碰了碰祝余的膝盖，成功看到祝余又往窗边缩去。
对祝余避而远之的态度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会感到不爽，陈箫扬也一如既往地可以从祝余冷淡的脸上看出独属自己的“讨厌”。
他同往常一样非要去惹一下祝余，“等下义卖要不要和我一起？”
祝余果断拒绝，“不要。”
“可是我已经把你和我排一起了。”
“…”那还问什么问。
他按耐住躁意，“你朋友没给你留位置？”
“想和你坐。”陈箫扬实话实说。
他确实是为了做突然出现的任务，才会选择兼职请假，同意替朋友来。
毕竟钱是重要，但是要有命花呀。
不过祝余并没有相信，只觉得这人又想戏耍他。
“陈箫扬。”祝余冷冷地喊了一声。
“哎。”
“你很烦。”
被嫌弃了，陈箫扬也不在意，只是有些惊讶道，“你今天才觉得我烦？”
祝余：“…”
还是不能够习惯对方的厚脸皮，祝余拿出耳机一塞，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车窗外倒退着街景，祝余侧头，视线落在倒退的街景上。
昨晚吃撑了导致睡不好，他听着耳机里舒缓的轻音乐，注意力开始涣散。
迷迷糊糊中，祝余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祝余感觉自己睡得很沉，手臂被戳了又戳，脖子的酸痛让他下意识动了动脑袋。
他伸手拍走靠近他的手指，脸埋进柔软的布料里出来接触到冷空气，祝余头一转，又躲进黑暗里。
温暖弥漫，肥皂干净的香气混着耳边一声轻笑，“这醒来不得气死。”
近在耳旁的声音让祝余从半梦半醒中彻底清醒，此时头还靠着旁边人的肩膀。
旁边的人。
“…”
祝余绝望地闭上眼睛，舒服褪去，余下尴尬。
只一秒，祝余就板正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半个身子都贴在窗上。
陈箫扬眉眼弯弯，唇角带笑，“祝同学，睡得还好嘛。”
看着眼前陈箫扬的笑脸，祝余尽力维持住脸上的若无其事，裸露在外的耳尖却已经烧红。
他硬着头皮无视陈箫扬戏谑的目光，“…抱歉。”
全程都在偷摸让祝余的头靠上自己的肩膀，陈箫扬挺了一路的背总算能放松了下来，视线从祝余通红的耳朵移动到对方僵直的嘴角。
陈箫扬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欣赏完祝余的窘态，“没事，下次祝同学也可以直接靠。”
他又贱嗖嗖地开口道，“友情价，不收钱。”
“…”
祝余不想面对，也不想理他。
“放心，我不会觉得你是故意的。”陈箫扬又接着说道，“毕竟你也不是第一个想躺我身上的人。”
他眉毛轻挑，话里的调侃过于明显，语气端得散漫，前言不通后语，明晃晃地在说祝余就是故意的。
祝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整个人虽然还是端坐着，却是放松的状态，他淡淡瞥了陈箫扬一眼，美说话。
车子平缓停止，前面的人有序排队下车。
人越来越少，祝余脚一动，膝盖碰了碰陈箫扬的大腿。
陈箫扬抱紧怀里的包，静等对方开口要回去。
祝余抬起下巴，“拿好包起开。”
“嗯？”陈箫扬眨眨眼，有些愣。
这是破罐子破摔？
“你不是想和我一起吗。”祝余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去看陈箫扬，他背着光，阴影将他的轮廓勾勒，“那还不快点。”
祝余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柔软的毛衣也遮不住他眉眼间那股清冷。
黑与白的高对比下，左眼下的那颗小痣长的恰到好处。
不知为何，陈箫扬觉得那圆润的小痣颜色应该再重点，应该用指腹去摩挲玩弄。
陈箫扬收敛心头的微痒，他垂下眼，迅速将目光撤离，漫不经心道，“想。”
他让出出口，后退一步，看着祝余头也不回地离开，而自己还背着属于对方的双肩包，心情有些微妙。
和自己一身浅色衣服不同，黑色双肩包搭上却意外和谐，陈箫扬认命地背上。
…怎么就变成自己上赶着去做苦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