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学校的人群一起来到划分给他们学校的位置，户外遮阳伞下已经放好了桌椅，每张桌子后都放着两把椅子。

    “…中午会有盒饭派发到每个摊位上，晚上五点园区门口集合，大家一起去烧烤，有什么问题可以在群里找管理员咨询。”

    学校义卖活动的负责人正大声说着活动安排，所有人都蠢蠢欲动，等面前的女生话一说完，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学生们一哄而散。

    祝余站在原地没动，他看了眼群里的划分的位置，又环顾四周确定了一下方向，根据地图和路标确定了摊位的大致位置。

    拖着两大箱义卖品的陈箫扬安静地等待祝余发号施令，在祝余朝他看来时，自觉地跟上，走到他身旁。

    “看不懂地图？”陈箫扬看祝余没动，空闲着的手打开手机，“我知道在那。”

    祝余伸手握住拉杆，“剩下的路我来。”

    陈箫扬嘴祝余看不懂地图的话卡在喉咙里，他反应过来，突然一惊，“差点就给你占便宜了。”

    “一人一箱。”陈箫扬没想到自己给祝余做苦力才一会就习惯了，他愤愤的搬起最上面的一箱就走，“别想偷懒。”

    “嗯。”祝余面不改色，反正陈箫扬已经干了一半活。

    只是自己的双肩包还被对方背着，祝余开口想要回来，就见眼前的人突然转过身，将双肩包一塞。

    在祝余忙慌接过双肩包时，陈箫扬快速地把单手抱着的箱子又放回小推车上，然后夺过拉杆。

    他率先迈步出去，语气有些欠，“这便宜都被你占了，那我就直接好人做到底…就让你欠我一次好了。”

    祝余：“…”

    谁想欠你了？

    穿过一个个摊位，他们愣是一起拉着两箱东西走了一路。

    陈箫扬用力扯过拉杆：“这样子也不能抵消你欠我一次的事实。”

    祝余手上用劲：“不要无中生有。”

    陈箫扬：“祝同学倒是直接无视了从停车场到园区这一路，都是我在干活。”

    祝余：“那你松手。”

    “松手？那真就给你占大便宜了。”陈箫扬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亏。

    “呵。”

    …

    摊位上，每把遮阳伞都垂着足球大小的方形纸板，纸板中间是按从左到右顺序的数字。

    祝余确定了摊位数字无误，松手分开的速度几乎和陈箫扬一致。

    他们运气好，里面没有比较难卖的风扇吹风筒，都是些玩偶、摆件和书，夹杂着几把剪刀。

    学校每年都会从毕业生那里回收他们不要的东西，经过筛选后进行废物利用或像现在这样子进行义卖，义卖所得的金额则会被拿去做建设校园。

    小到学校教学楼里的一面镜子，大到校门口的一片砖。

    因此，每届毕业生都很乐意将不需要的东西送给学校上门回收的工作人员。

    根据群里给出的大致价格，他们暂时达成和解，将东西一一分类摆放到桌面上。

    整理过后，祝余和陈箫扬拉过椅子，隔着大片空位，默契地各占桌子一角。

    一片热闹喧嚣中，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打算。

    陈箫扬后仰靠在椅背上，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他注意到有不少人都偷偷朝他和祝余看来。

    更多的则是落在祝余身上，陈箫扬头微微一偏，祝余戴口罩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察觉到他的视线，目光冲他不冷不淡扫来，带着一贯的疏冷。

    有女生拉着红着脸的同伴在他们摊位面前停下，拿起祝余那旁的绵羊摆件问道，“请问这个怎么卖呀？”

    “十块钱。”祝余站起身来，只露出漂亮的眉眼。

    有更多的客人围了过来，陈箫扬也站起身来招呼客人。

    “那我要这个。”第一个过来的女生笑容灿烂，伸手碰了碰朋友，意有所指地问，“阿意你呢，有喜欢的吗？”

    女生长得很漂亮，朝祝余看过来的眼里染着细碎的光，她面上染了层薄红，眼神不闪不避，抿着嘴露出颊边的酒窝。

    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玩偶挂件，“我要这个。”

    这莫名像是要联系方式的发展，这一念头刚起来，陈箫扬就已经移到祝余身旁了。

    祝余在陈箫扬要贴上他的那一刻扭头看去。

    陈箫扬止住脚步，若无其事地朝客人说：“买多有优惠，喜欢都可以看看。”

    短短几分钟内桌上的东西就卖了快五分之一，而最开始过来的两个女生还在，她们站在不远处徘徊不前，时不时偷偷望向祝余。

    “祝同学，”陈箫扬先按耐不住，他抬手碰了碰祝余，压低了声，“她们可是冲你来的。”

    他顿了下，有些阴阳怪气道，“你要是把口罩摘了不得更多人舍不得走。”

    祝余平静道，“不要。”

    被脸吸引过来的客人不少，两人说话的间歇也不忘报价格，装东西。

    陈箫扬：“不想早点卖完？”

    祝余：“还好。”

    陈箫扬恍然大悟，“你不会是想和我多呆一会儿吧？”

    祝余已经不再受陈箫扬的激将法了，他直接当做没听见。

    周围声音缭乱，陈箫扬见祝余不再理他，也专心卖起东西来，他笑着回复着问价的客人，“对，这边的挂件都在五到十元区间。”

    围在桌子前的人慢慢变少，逐渐剩下最先过来的两个女生。

    “那个…”

    在陈箫扬的注视下，女生从包里拿出一张色纸目标明确地递到祝余面前，轻声道，“我是学画画的，今天来这边写生，因为你很好看，没经过你同意擅自画了你…不过没有画脸。”

    “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正方形的色纸上寥寥几笔便勾勒出祝余在园区大门站着时的身影，游走的线条融进阳光里，受光处大面积留白，单黑与白的交织，也能窥得祝余身上那股清冷劲。

    “…没事。”祝余摇摇头，接过色纸。他似乎是有些惊讶，闻言后摘下口罩，紧抿的唇透出淡淡的笑意，不同于往常的冷淡，带着真诚的谢意，“谢谢，我很喜欢。”

    送出礼物的女生笑容满面，朝着祝余挥手告别，她拉着朋友跑入人群。

    “祝同学好受欢迎哦。”陈箫扬有些酸，好像全世界就他不能得到祝余的好脸。

    他拉着椅子硬要坐在祝余旁边，探头去看那张速写。

    祝余仔细地把色纸夹进课本后放入双肩包，没理他。

    陈箫扬没想到祝余现在了还是不理他，“你就没有想说的？”

    没说话就算了，也不瞪人了。

    祝余还是没说话，不过却向陈箫扬望去了，冷淡的眸里多了几分不解，“…？”

    “算了算了，也不是一两次了。”陈箫扬自己先挫败了，他桌子一趴，也不说话了。

    陈箫扬觉得祝余最纯恨自己的那年，是真的只当他是空气。

    冷漠疏离，目不斜视。

    虽然陈箫扬至今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祝余，明明高一见到也能打个招呼问个好。

    胡思乱想中，陈箫扬听见身旁的人突然出声，“你更受欢迎。”

    “我？比你受欢迎？”陈箫扬顿了片刻，忍不住转头反驳，“你把我当空气那年，班里人私底下可是明里暗里地问我为什么，明明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祝余倒是不知道有这个内幕，只是从高一开始，家里那边因为陈箫扬而施加给他的高要求，在高二那年真正爆发。

    “因为我嫉妒你。”祝余很是诚实。

    “…”

    陈箫扬没信，他不认为祝余这么冷性子的一个人会嫉妒他。换种说法，高中的祝余卷席全市的各大比赛的前三，再加上他在校期间成绩也一直居高不下。

    长相好，成绩好，家境好又多才多艺，加上小说男主般的性格，他几乎成为附近好几个初高中眼里的高冷男神。

    一时相顾无言，陈箫扬想起自己第一次被祝余无视的时候。

    他们高中三年都在一个班级里，从陈箫扬认识祝余的那一刻，祝余就是安静的，忙碌的。

    无论何时，陈箫扬看向祝余的那一刻，祝余不是在做题，就是在音乐教室里练琴。

    高一的祝余和班里所有人都不熟悉，陈箫扬路过他打招呼时，祝余就会用他那对所有人都毫无波澜的语气应声。

    陈箫扬的同桌是祝余的小迷妹，深受小说里高冷男神的荼毒，她总是在陈箫扬耳边念叨着，“我刚去厕所看到祝余了，不小心听到他家里人在夸他，好像是他爸爸吧，让他再接再厉学习上也要继续努力…”

    陈箫扬闻言，调侃道，“他那么忙都年纪第二了，等下真年级第一那我不得地位不保。”

    同桌又叽叽喳喳宣传起祝余，“人家钢琴小提琴萨克斯插花书法…那么多才艺…”

    学期末的家长会上，陈箫扬接待了祝余的爸爸，有着和祝余相似的外貌，却毫不相同的性格。

    “如果祝余能和你一样就好了。”

    陈箫扬很不客气地点头，“我的可取之处可多了，不仅是年纪第一，而且对各种才艺都有所涉及…”

    高二那年分科，他和祝余还是在一个班里，甚至在下学期时成了同桌。

    陈箫扬觉得高一那年的同班和时不时的问好能在祝余心里留下印象，他扬起笑来，娴熟的跟他打招呼，“好巧呀祝余，没想到我们还是同班，现在还是同桌。”

    “…”

    祝余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陈箫扬没察觉到什么，习惯性和身为同桌的祝余分享题目的难易，生活的趣事和新做的蛋糕。

    “我看你经常吃泡芙，这是我亲手做的，你要不要尝尝看。”陈箫扬将包装的很漂亮的泡芙推到祝余桌子上。

    他看到祝余停下来笔，盯着泡芙的视线又移向了自己，那双眼里的情绪翻涌，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嫌恶。

    祝余无声拒绝，只给陈箫扬留下一个冷漠的侧脸。

    陈箫扬愣了好几秒，他终于有所察觉：自己好像被讨厌了。

    桌子上的泡芙奶油融化后被扔进垃圾桶，祝余被调去了其他位置。

    他们之间不再有单独的交集，也没有人关注到他们之间不再说话。

    因为祝余就是这样，过于突出，又过分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