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顺着路灯走远的何阮拿起手机冲朋友的对话框狂喊：“梨子！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晚上经历了什么”
叶梨是何阮的舍友，也是她从初中就认识的发小。她听见何阮的怒吼只淡淡地回复到：“风太大，小心肚子疼。”
叶梨性子有点温吞，在旁人看来她可能算性格迟钝，是个老好人，可是何阮却并不那么觉得。她觉得叶梨做事有一套自己独特的原则，就像在身上罩了一层棉花壳子，虽然外界摸起来都软软的，可是却能将人心的冷暖都隔绝于自身之外。
何阮于是收起手机，乖乖赶路。等她进了单元门，寒冷才总算被厚重的单元门隔开了。何阮随着楼梯向上走，没等进门就闻到了饭香。开着暖气的屋内，陈女士只穿了一件简单的毛衣，头发挽起，系着围裙在拖地，厨房里咕嘟咕嘟地煮着饺子。
见她进来，陈女士一笑：“回来啦。”何阮换鞋的动作没停，简单应了一声，自然地拿过拖把状似随口的说：“我爸还没回来？”陈婵没应，继续笑着说：“课上的怎么样，老师教的还好吗？哎，你跟我说说嘛。”何阮抿了抿唇，说：“嗯，挺好的。”陈婵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何阮把她推到沙发上，说：“你快点休息会吧，又做饭又忙活的，一会还要去医院是不是。”陈婵撇了撇嘴，见何阮没再提换老师的事，也就此作罢。
何阮从厨房端出乘好放凉的饺子，就见陈婵已经穿上大衣和围巾，拿着保温桶准备出门了。
“路上小心。”何阮说。
陈婵小跑过来抱了何阮一下，被何阮嫌弃的推开：“肉麻。”陈女士也没计较，很开心的出门了。
林婕推开房门进屋，屋内倒是比室外暖和，但是没有供暖，仍然是要穿着厚卫衣的。她坐下缓了一会儿，揉了揉脸，换上一副蛮不在意的笑脸拿出手机给父母打去了视频。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对面传来林家父母的声音：“哎哟，你可算打电话了，我们一直等着，怎么样，冷不冷啊，记得加衣服......”，父母扯过正在吃饺子的林睿来给她打招呼。还有三天就过年了，家里气氛很好，视频中温暖的暖黄光照着林婕，但周遭环境仍旧是阴冷的。过程不长，父母有点急匆匆的就挂了电话，因为林睿闹着要吃新饺子。
林婕在黑暗中抿着唇，没有当着镜头说出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林婕才感觉到自己肚子饿，她翻了翻冰箱，却发现只有一小把小葱和一些调味料了。
“早知道就该让姜南请我吃晚饭再回去。”
她看了看窗外的风雪，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衣服出了门。周围的超市关门了好多，她稍微走远了一点才找到一家大型一点的还开着门。她走到一架泡面前面，直接拿了四五包下来，又想了一下，最终走到冷柜前面，拿了两包速冻水饺。
陈婵脸缩在围巾里，方才在家中的笑脸已经敛去了，她沉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迎面一阵寒风吹来，理智回笼。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没带餐具，而且上次放在医院的瓷勺已经摔了。无奈搜索附近还开着的超市，随便选了一家，倒是离医院不远，不用绕路。她走进去快速挑了两把铁勺就走向收银台。
陈婵后边是一个小姑娘，看着比自家闺女大不了多少，提着一篮子速食食品。陈婵看见里边有两袋速冻饺子，没忍住提了一句：“这个牌子再多拿一包可以打折。”对方看过来，陈婵才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听起来活像是个推销员。
“谢谢阿姨，不过我家吃不了这么多。”林婕道。
陈婵尴尬的笑了一下，结完账就快步的出去了，走到外面才发现风雪又大了几分。
雪在路上、屋顶铺出一层，又是一片寂静的世界。
风雪只管着压人，全然不管它们覆盖的是喜或是悲。无论一个人有着怎样的过往，无论他对自己的家庭有怎样不同的感情，离家出走的孩子，抑或是煎熬度日的成人，在这样的寒冬面前，都会想要呼出一句“挺冷的，快回家吧。”
陈婵打开包里备着的伞，是何阮给她装上的，装饰是一个何阮很喜欢的卡通形象。她刚想要离开，就发现刚才的小姑娘还在超市门口站着。陈婵以为林婕是因为风雪太大不想走了。就把伞递给她，说：“这把伞给你用吧，我马上就到地方了，不用打伞。”
“啊？啊，不用了，谢谢阿姨。”
“快拿着吧，赶紧回家，别让家里人都等着。”
听到这儿，林婕一顿，接过伞，看陈婵转身走开了。
何阮这时已经吃完了饭，躺在床上玩手机，开始给叶梨发消息轰炸，讲述她今天晚上的神奇补课经历。叶梨每听两三句就会发一个舔棒棒糖的呆呆表情示意自己在听。何阮讲得口干舌燥，最后问叶梨，“梨子，你见过那么帅的女生吗？”
叶梨回复了一个思考的表情，最后回答：“没有诶。”
何阮于是爽快地说：“我记得机构的墙上有老师展示，下次给你拍一张。”
跟叶梨聊完，何阮开始翻自己顾问的朋友圈，不过左看右看都是机构的宣传，一看就是企业微信。她又在自己的整个大群里找，竟然连林婕的企业微信都没找到。她有些泄气，拿着作业本开始回想自己今天晚上的上课经过。想着想着便想到了自己口出的狂言。
靠，有点社死。没忍住，她尴尬的抓耳挠腮，耳朵也开始热了。何阮把头发抓的一团乱麻，脸红扑扑的，脑子里却无端的浮出林婕讲题时专注的神色，和那句让自己尴尬的头皮发麻的“小鲁班”。
何阮甩了甩脑袋，想把林婕的影像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她讲的知识点上，挣扎了一个小时勉强做完林婕布置的作业。她甩开笔，呈大字摊到床上，认命般用手背盖上眼睛。
“我去，这都什么事啊。”
黑暗中，她望见了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老师好。”第二次上课，何阮已经轻车熟路。坐下之后掏出昨天林婕布置的作业。就听林婕说：“今天是年前最后一次课，上完今天就放假了。”何阮听了低声欢呼，还没等她嘚瑟两秒，就又听林婕说：“所以今天我们教学进度很紧，最好不要再走神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何阮耳根就有点热，她今天出门还特意选了衣服，让陈女士看见了还以为她要出门约会。
上课开始，林婕确实讲得很好，何阮的视线和思路都跟着她的笔尖在动，虽说了避免走神，可是何阮还是注意到她的手指很好看。纤细修长，指尖圆润，关节有一点骨感。
林婕上课很有自己的风格，比如她上课的时候会偶尔绷不住老师的架子，在何阮算不出答案来时抓狂道：“我就不信了，我算算来。”然后拿起笔刷刷写，最后发现是何阮少抄了一项时她也会说：“我真服了，你下次再这样我真揍人了啊。”
何阮被她的话逗乐好多次，最后笑到崩溃。
林婕故作生气，说：“来你给我说你喜的什么，要不你喜完了咱们再上课。”
即使这样她上课的速度还是很快，思路迅速，但是两人同频愉快的气氛让何阮忽略了那一点面对数学的吃力。但是上课上了一个小时的时候，何阮感觉自己脑子实在有点撑不住，就提出休息两分钟。
“啊，脑子一滴都不剩了。”何阮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胳膊弯，瓮声瓮气的说。她侧头，就看见林婕微低着头在看手机。何阮没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听林婕头也不抬的问：“看什么呢，我脸上有字啊。”
何阮被小小吓了一下，胡乱回道：“啊？啊，没什么，老师，我就是在想你穿正装是什么样，刚才在外面的墙上没看见你的照片。”
林婕没正面回答，就只是说：“昂对，上面没有。”就在何阮以为这个话题要被揭过时，听林婕说：“怎么，想看啊？”
何阮虽是提出来应付的，但也是真的想看林婕穿正装的样子，毕竟这整个屋的老师里，就她没穿制服。何阮回道：“嗯嗯，想看。”
“行”林婕竟然答应了。
没等何阮反应过来就听见林婕继续说：“你把这几个题做出来，我就给你看。”
何阮：“。”
她没忍住开口说道：“怎么看你照片还成了奖励了？”
听见这话，林婕挑挑眉：“行啊，那算了。”
“别别别，我做，做题本来就是一个学生应尽的义务嘛。”说完，何阮愁眉苦脸的开始算数。
林婕给她找的题是有点难度的，何阮做题的时候又喜欢挠头发，一会下来，白色的桌面上已经有了两根头发。何阮用指头把他们滑离桌面，心中为自己的头发唱哀歌，面上皱着脸欲哭无泪。
林婕看见她的动作疑惑的问：“干嘛呢？”
何阮瘪着嘴说：“老师，我掉头发了。”
林婕没忍住，笑了出来。她觉得这个何阮说话实在很好玩。看见林婕笑，何阮更难过了。她只能停止挠头发，接着一长串一长串的化简。她做一道出来林婕便给她检查、讲解一道。
她们今日上的是中午的课，此时太阳已经很暖了，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投射进来，照在两人刚刚擦过笔尖的纸上。光影穿梭在林婕好看的手指跟笔尖，看着有些缱绻。
何阮做出最后一道题来时，两个小时还差两分钟结束。林婕仔细的审完，笑开：“不错嘛，这道一点问题都没有。”
“哈！”何阮懒洋洋的伸个懒腰，就见林婕开始收拾东西，说：“不错嘛，今天卡点下课。”
何阮心情也很好，撑着脑袋侧着头对林婕说：“老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林婕愣了一下，说：“你还真看啊，有什么好看的。”
何阮听出她想赖皮，迅速倾身抓住林婕的胳膊防止她跑路。何阮故意严肃的说：“老师，师德里可没有赖账这一款。”
不过也许她们本来就离得近，再加上何阮有些激动，劲儿使大了，两人本来就有些紧张的空间被瞬间缩小。她几乎撞上林婕的鼻尖。
这距离实在有些太近。
何阮觉得心跳漏拍了一两秒，她有些不知所措。不自然的说：“反正你不能骗小孩”
林婕也没想到故事会突然这样发展，她呼吸一滞，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说：“行。不就一张照片吗，给你看，就一眼啊。”
林婕用没被何阮扯着的那只手拿出手机，解锁，在相册里找到一张照片，递到何阮眼前。
说好一眼就一眼，林婕准备撤回手机。没想到另一只手突然被看完照片的何阮拉住。
何阮的眼睛圆圆的，视线从林婕的手机上滑到她的眼睛里。
林婕两只胳膊都被何阮拉着，听见何阮说：“老师，有人说过你看起来喜欢女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