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不管是什么时间，都让人感到繁华落尽。

    即使现在这么早的时刻，那些个小厮和姑娘们也已早早起床，或者在清理垃圾，或者在端茶跑腿。

    每个人皆井然有序的忙活着自己的事情，我闪身经过他们，一路小跑上回了要去的楼层。

    越往高处走去，其实人们忙碌的声音就越小，但偶尔是能听见辰时早起的词人们在诵咏他们的著作，虽无人来过多的欣赏，可却朗朗上口的。

    我站在最高层处，从上往下看到，这前堂的各处，应是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才仅仅过了一天的时间，就已经被打扫的处处适宜了。

    连八个鎏金圆柱都比昨日的更加的闪眼，真让人觉得站在那圆柱的面前可能就仿佛如站在铜镜面前一样，堪会照影。

    大厅内摆放着鲜花，每层楼外也悬挂着彩绢。只是视线回到我这高处，景色却过于单调了，可能是偏离楼下的原因，上面的扫撒，布置远不及其他地方，灯火的油色也显得暗沉。

    是来不及擦拭么，我暗暗想到。

    清晨的太阳开始出现，温暖的阳光照射到雅致里。

    我回到房间，打开窗子，感受着清风铺面而来的舒心。

    雅致在楼里的位置坐南朝北，采光极好，屋内又有大窗，所以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就能感受到阳光的沐浴，且伴随着微风的拂面。

    特别是在这初春时节，风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燥，与木质家具散发的幽香混合在一起，不用在另外的点香，便能让人身心舒畅。

    我喜欢这个地方，喜欢呆在雅致中干活的时间，只是我明白，自己不是属于前堂的人，这次是碰巧幸运才能够来到，等到贵人一来，就又得回到那个狭小的后院之中，依旧干着那些日复一日的粗活，来渡过及笄日前的时光。

    其实，我还在期盼着贵人能够晚来一些时日，或者说，在路上耽搁一下，这样也许我的美梦就可以做的时间更长。

    但是多想无益，我还是早些把活干完，尽量今天吃上一顿热饭，然后回到后院里去看看凌琵琶清醒了没有。

    想到这个凌琵琶，我就突然间想起来，她即是怡红院中的头牌，为王妈妈拦了那么多客，自然要住在楼中最好的地方。

    楼里住的位置也是按着一定的尊卑贵贱去排，我记得昨日一层一层上来的时候，分明是越靠下，身份地位就越低，而越靠上，身份地位就越高。

    凌琵琶在楼中的地位，我不知道是不是排属第一，但肯定是不低，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闻名一见，就连跑堂的王赵子，和采买的刘大哥都知道她的名号。

    她不会就是住在我打扫的这间屋子里吧，我正默念着，毕竟刚刚在外远瞻时，只有我这一层没有过多的布置，而且我看过了。

    这一层北边是这间雅致，北边是一间屋子比较小的一直也没有人出来过。

    许是因为她的原因，大家都有所忌讳吧。

    或许，我可以去问问春菊，她一直都生活在这前院之中，知道了解的事，肯定比我要多得多。

    正想着时，屋门‘啪’的一声，就被推开了。

    我瞅着，不禁笑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春菊依旧是拿着她的珊瑚绒布就来了，只是今日不是气势汹汹的模样，看来这次不是逼问我的，而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烟儿，烟儿，我都来了，你怎么不理我，还继续干着你的破活呢。”

    春菊看我，从她进来之后，就一直都未曾看过她一眼，有些心急的推搡我的肩膀，示意我停下手中的活。

    “你是清闲人，我可不是，今日的活要是不早些干完的话，就少不得要忙到晚上，然后又吃着冰凉的饭。”

    春菊一听到我说这些，就明白了，是在说昨日里，我们两个聊得太晚，导致要干活，没有早早的完成，就又造成我吃的晚饭也是冰凉的。

    她听出我话中的意思，有一丝不好意思的向我道歉。

    “昨日的事，都是我不好，害的你吃饭吃得晚，今天我保证不会了，你看我这不是来帮你的吗。”

    春菊又开始晃动着我的手臂，试图让我理她。

    但我又是有心与她玩耍，就装作听不到，继续扮演起生气的样子。

    她见我还是不说话，便以为我可能是真的生气了，就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帮我去打扫擦洗。

    但我们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在互相的捉弄着对方，春菊擦着擦着就擦到了我这里，我扫着扫着就扫到了春菊那里，我们俩个杠在一起，双方都不退让，一抬头，眼神就刚好对在了一起，然后互相就这么着的对视了，但是最后还是我先憋不住的笑了起来。

    春菊见我乐了，以为我的气生完了，就又都没对我笑到。

    “你别生气了啊，昨天都是好不好，别生气了……”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看到，看她如此模样，也就不好意思，去继续和她开玩笑了。

    “好了，好了，我没生气，你能过了给我帮忙，我开心来不及呢。”

    说罢，我用手指戳了戳，她凑进我面前，紧贴着手臂，脸颊。

    春菊看见我真的不生气的模样，连带着眼睛都发起光来，然后更加下力的帮我干起活来。

    见她努力干活的表现，我突然又想起来，我是在这里干活的不错，是王妈妈的命令，可是春菊不是，她昨日里才说过，自己原本的活不用干了，现在成了闲工，只能去各处帮忙。

    但她毕竟，还是听王妈妈的命令，现在随意来给我帮忙，岂不是没有听从王妈妈的命令了，万一要是让王妈妈听到了，那春菊不就惨了。

    想到此处，我不由得为春菊担心起来，急忙的问她。

    “春菊，你现在虽然是一个闲散人，可还是要听王妈妈的，而是现在去偷偷的来帮我，是不是……”

    “谁说我是，偷偷摸摸来的，才不是呢，我就是奉了王妈妈的命来的啊。”

    “你不用担心了，昨日我说过，我之前的小姐因为犯了过错，如今连带着我也成为了闲人。”

    “但人却总是要吃饭的，在这个地方，不能创造价值，就等于，那就是没有饭吃，所以昨日从你这离开后，我就去求了王妈妈，来这帮你。”

    “这样，至少在那我贵人来之前，我都还会有活干，能拿上一份工钱。”

    春菊说完这些话，又继续的抓紧时间干活，仿佛真的就在像弥补昨日里，让我晚吃饭的罪过一样。

    看着她面前的桌子，椅子和床被擦的一尘不染，刚干干净净，不由得感叹出来。

    “春菊，这个人，到很想得开啊，毕竟是天大地大不会饿死，最大了。”

    嗯，那就共同加油吧，春菊拿她该拿的那份公布钱，而我也不想在吃上凉饭了，今天晚上还要早点去照顾后院里的凌琵琶呢。

    我正在心里碎碎念呢，又想去凌琵琶这个人，在看看，忙碌着干活的春菊。

    心中逐渐泛起一丝古怪的想法，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或者说会不会是太巧了。

    前脚，刚在刘大哥和王赵子他们的口中得知，凌琵琶就住在后院里，然后就又遇见了春菊的抢饭风波，我们开始相识，以及她潜入后院之中那间房间两次，让我着时，不去生疑，而昨天的呻吟声，又成功让我进入那间房间，得知这个事情的真实性。

    最后，从开始到事情发展，到如今的模样，我总觉其中的缘由，有一定的连贯性，事情背地里的推波助澜定是及深，但我不敢去过多的深思，因为春菊是我在这后院之中遇见的第一个女孩，也是第一个，能够交的上朋友，说的上话的人。

    归根结底，就是我太胆小了，不想要失去这个朋友。

    但思来想去，这么多事，我虽说没见过什么坏人，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于是试探性的问起春菊，知不知道，凌琵琶，这个人。

    “春菊，我想问你一些问题，你可要如实的回答我啊。”

    “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自小便在前堂中干活，是不是所有事都听说过啊。”

    “那是自然，虽然我不知道怡红院里刚建起发生了什么事，但最近几年来的事，那我可是全都知道呢。”

    “那你听说过，凌琵琶，这个人么。”

    春菊的手，在我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顿了顿，时间仿佛停止了下来，我们俩都不在说话，我感觉我的猜测可能成了真，也知道春菊说的下一句话，可能会带有一些欺骗。

    我做好了准备，等待着，听到，她用来堵塞我的话。

    只可惜我想的那些，却是过于丰富了，我没听到，她说出口的那些谎话。

    而是她开始缓缓的落泪，在我面前哭了起来。

    我自小就在男人堆里长大，见过的人，都比我大的多。

    自是没有见过，他人的哭泣，就更不要说是，和我同龄，我的朋友，一个女孩的眼泪了。

    我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去怎么哄她，想拿起昨日里她给我的手帕，用来擦眼泪，却又想到，那手帕，已经给了凌琵琶用来包扎伤口，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呢。

    看了半天，还是决定使用我自己的袖子，其实我想用她手上拿的那块珊瑚绒布，可上面却已经粘满了灰尘。

    没办法，我只好地上我的袖子，给她用来擦眼泪。

    我轻抚着她的背，缓声安慰她。

    “春菊，对不起，提起了你的伤心事，若是真关于凌琵琶的事你不想去说，那我就不在询问了。”

    春菊的眼泪依旧没有停止，像是遭受了大的委屈一样，连带着我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我只好，先拍拍她，继续安慰，等她心情平复了，也不敢接着说。

    过了好长时刻，我感觉，我的袖子都要湿透了时，春菊才听下来。

    她用通红的双眼看着我，又看向刚刚使用的袖子，面色带着些许的歉意。

    揉了揉眼睛，对着我抽噎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