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的喧嚣早已沉寂下来，街道上只剩下零星的灯光在夜风中摇曳。

    店里几个老员工先散了，陈佑想起前两天看的新闻，常平街周围有跟踪女生的变态，可常平街是知幸和施韵然回家的必经之路是常平街。

    他不放心两个女生单独回家，拿着手机，连着刷了好几个打车软件都没打上车，自己又喝了酒不能开车，便提出走路送两位女生回家。

    好巧不巧，施韵然身体通红，脸上还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陈佑见状，意识到她可能对酒精过敏，迅速打了120，时不时回头看看施韵然的状况。

    良久，他以上司的身份陪同护送送她去医院，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沈确送知幸回家。

    “遇到任何问题记得和我打电话。”

    沈确倒是没说什么，很爽快就同意了。

    -

    过了这个桥就是常平街，知幸提议在这里稍作休息。

    她倚靠在栏杆上，任由清凉的河风拂过她的脸颊，身心都凉爽了许多。

    沈确没继续走，默许了这个举动，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

    她从包里摸出烟盒，单手轻巧地打开，从中取出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她的手指夹着烟，放在胸前。

    知幸并不是一个烟瘾很重的人，她抽烟更多的是为了缓解情绪和放松自己。

    “会讨厌烟味吗？”

    烟草味传入鼻腔，不难闻。沈确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凉意，而面前的女人穿着凉爽。沈确看着她，缓缓说道：“我会抽烟。”

    知幸很是意外，上下打量着他，她记得云城一中的校规十分严格，绝对不允许有不良行为，一旦发现只有退学这一个结果，她很好奇。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高考后，当时压力有点大。”

    这倒是说的过来，错过高考，是任何一个人都不想发生的事。

    如果没有错过，他或许就不会来这里。

    知幸抬腿向前走着，速度不快，沈确也不急，安静的街道上，二人同行的脚步声很是突兀，知幸看着暗黄路灯下，地面上的影子拉长又缩小。

    她突然开口：“对了，还不知道你家在哪？”

    “就你家后面那个小区，今天来上班的时候见到你了。”语气平静，就像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在知幸眼里并非如此，她不在意自己被看见，但是，他为什么不在陈佑打车的时候说自己也要经过常平街呢，是不想送施韵然回家吗。

    她不明白，她没有谈过恋爱，并不懂男女之间的小情愫，尽管有太多想法也仅仅是猜测。

    这条路她走过很多遍，今天却意外觉得有些渗人。

    除了脚步之外的声音都让她感到敏感，她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便默默的向沈确走近了几分，寻求一丝安全感。

    突然，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点尖，又有点闷，像是女生的哭泣声，这让知幸想起来前两天看的新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四周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一直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那道声音愈加强烈。

    冷风吹过，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转头看沈确，却发现沈确也在看着她。

    她怯怯开口：“你听见了吗？”

    那声音很响，沈确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带着一丝不怀好意道：“你很害怕？那…我们快走吧。”

    “可我们不去看看吗？万一……”

    “我们没有这个义务。”

    沈确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这种想法。

    知幸只觉得这句话非常压抑，没有温度一般，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确实没有义务管，而自己一个人去又害怕。

    她心里的矛盾激化后，又逐渐妥协，只能跟着他走。

    她低下头默默许愿下辈子要当个男的，还是胆子大的那种。

    当他们走过走过一个巷子口时，一声特别尖细的“救命”传入耳畔，知幸停下脚步，转头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巷子不远处的转角，有个女生的脑袋探出来，两个人影正在纠缠在一起，那个女生似乎正被另一人用力拖拽着，挣扎着呼救。

    知幸的心跳瞬间加速，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她转身就想往里面走去。

    沈确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向前走。

    “别去，你解决不了。”

    知幸回头，只见沈确的眼神冷漠而深邃，让她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向自己逼近。

    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划开她的心脏，血流入身体的每一处直到穿破皮肤。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心跳得越来越快。

    ——她全都想起来了。

    女生的尖叫声更大了，那声音如同刀子一般刺入她的耳膜，吸引了知幸的注意力。她转头，眼前模糊的画面不断清晰。

    直到——她看见了自己。

    那个被人压在厕所角落里凌辱的自己。

    在初中的厕所里，他们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其中两个男生，一个抓住她的手，一个按住她的脚。

    任由她怎么扭动挣扎，都移动不了半分。

    哭泣的声音颤抖而微弱，几乎听不见。

    “婊子，长这么骚勾引谁呢？”其中一个男生大声喊道，同时伸出手来，猛地抓住了她的上衣，解衣服上的裤子。

    她扭动地更剧烈了，她看见有人从厕所隔间出来。

    “救命！”她大声呼喊着，试图引起那位男生的注意力。

    他低头瞥了眼，眼神冷漠地上下扫视她，弯起唇角。

    他在看着她□□的上半身。

    是沈确。

    终于看清你了。

    “可不可以帮我告诉老师……”

    “啪”的一声，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吼出来的，却地迫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只见那男生转头就走了。

    “叫什么，要我喊他一起进来玩你吗？”

    “不！求求你们放过我！”

    洗手池的水流声停止，脚步声越来越轻，直到消失。

    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能逃脱这场噩梦。眼泪不断地流淌着，身体也在不断地颤抖着。

    知幸想走过去帮她，可自己移动不了，后面的手死死的拉住她。

    沈确拉了用力拽了一下知幸，把她拉回现实之中。

    “该走了。”

    一声轻笑。

    “这不是有你吗？”

    她掰开他的手，接着反握住，强硬的拉着他朝巷子里走，力气很大，要把沈确的手握碎一般。

    快到转角的那一刻，她猝然往后走了两步，松开手，双手放在沈确的背上，用力把他推进了转角。

    里面瞬间乱了起来，紧接着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我们小两口吵架呢。”

    女生哭泣的声音更大了：“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认识他！”

    而知幸背靠着转角的墙壁，向后退了几步，用手机发信息报了警。

    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声，知幸紧紧握住手机身体止不住的发抖，窒息感扑面而来。

    说不清是恨意还是冲动，但她知道，那段经历永远不会从她的记忆中消失。

    她在想自己之后要如何面对沈确，她本来以为这里不会再有人知道自己的过去，但现在，她为自己编织的理想梦境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思绪混乱不堪。

    过了一会，听到熟悉的警笛声，意识回笼，知幸的心里莫名安心了许多，她向第一个下车的警官指路，并作为目击者说了经过。

    没过多久，那名男子被架了出来。

    有位女警官进去了没有出来，知幸猜测她是在安慰受害者。

    时间仿佛变得漫长起来，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打斗声，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陆陆续续吸引了一些了一些住在附近的居民，有好几户开起了灯，一些开了又关，一些人走到阳台探出头向下观望。

    沈确随后走了出来，他的衣服乱了，白净的脸庞蹭上了泥灰，手臂和脸颊也带上了血色，他满眼猩红看着知幸。

    两人一直对视着，直到停在她面前。她以为他生气，骂她，指责她，向外人告知她恶毒的行为，让所有人都知道知幸是坏人。

    但他没有。

    “你没事吧？”

    知幸抿唇没说话，她突然没有勇气面对沈确。

    见她没反应，沈确弯下腰，看见她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只当她被吓到了。

    “走，送你回家。”

    知幸愣了一下，又马上回过神来，迅速摇头：“你受伤了，先去医院看看吧，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人敢闹事了，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不用担心。”

    他犹豫了几秒，目光更加深沉，还是点了头：“那等会我去群里加你微信，到家说一声。”

    “好。”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双眼空洞无光，仿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她拉沈确进去的时候，他没有反抗，也只是因为不想耽误送她回家，就像在游戏里完成的固定任务一样，只在乎结果。

    在厕所的时候，沈确心里亮过灯吗？

    不，他心里没有灯。

    对于沈确推进去会不会很不负责任这个问题，她不想将自己抛入一个道德的死角，她或许是恶人，但能让沈确当一次好人，善也能掩盖住恶。

    知幸想，本来还很害怕的，但知道是你后，命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没什么好焦虑的。

    错了就错了，错把今日作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