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漫着淡淡的烟味。
灯火交错间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骰子在摇晃，周围的人起哄，唯独一人坐在沙发中间，他身下酒红色的沙发微陷，或许觉得他们无聊，章粤从矮几上拿过那支白色打火机，偏头点了根烟，他吐出的烟雾画成线。抬眼看向一边的人群时，烟雾正正好挡住半边眼睛。
“开开开。”烟雾阻隔的另一边的人起哄声更大。
章满在起哄声中打开那个小小的盖子，黑色地上赫然放着三个六。
对面的姑娘看后一愣，仰头一笑，明媚又大方。
周宁颇无奈地耸肩:“我这还怎么玩？”说着抬手打开自己面前的盖子。
不出意外，一个四一个六一个二。
“宁姐得愿赌服输啊。”章满有些得意。
“咱们宁姐肯定愿赌服输啊，你说啥她不会答应？”坐在章满身边搂着他肩的人说道。
“对啊，咱们宁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四百匹都不好追。”又有人接腔道。
周宁对这些人缴械投降，隔着变幻的灯光大方地看向对面的章满。
章满装作思考的模样，实则心里早已想好了要求:“宁姐，就咱们昨天上午看到的那个姑娘，叫来玩玩儿呗。”
周宁听后挑眉，故意装作不知道:“谁？哪个姑娘？”
章满瞧她这样急了:“就在学校碰见那个。”
“哦，那个啊。”周宁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我不知道我叫不叫的出来。”
章满听后眉毛拧起，就在他准备继续死缠烂打的时候，周宁终于说出了那个另他满意的答案。
“不过我可以试试。”说着周宁拿出手机。
众人屏住呼吸听手机通话连接的滴滴声。
虽然章大少爷好感的人数不胜数，但见了面却连个电话都没有的却少。
大约五秒之后，电话被接通。
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
“怎么了？”
周宁脸上挂着笑:“你记不记得昨天那个帅哥？人家今天喊你出来玩。”
另一边明显地沉默下来，终于，她说了一句:“昨天哪有帅哥？”
周宁一听笑得猖狂:“就是昨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
那边的人似乎想了起来，语气恍然大悟:“还是不记得。”
其他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另一边姑娘似乎没听到:“不过，我可以来一下，但你晚上要送我回来。”
周宁就知道郁薇刚回北京舍不得任何出来玩的机会，爽朗地答应了她。
周宁发了个地址过去。
挂了电话后周宁朝章满昂头:“满意了吧。”
周宁像个得胜的小战士，颇有些傲娇。
章满显然没那么满意她忘记了他，不过那姑娘是真的不太一样。
就昨天他开车和周宁去人大给那姑娘送东西。
她穿着一件米奇色长款风衣，一直到脚裸，头发烫着小卷，戴着灰框眼镜。
一开始她没看到车上的周宁，等周宁摇下车窗的时候，姑娘笑着从马路另一边跑过来。
然后把手伸到车窗里，笑着问问:“我东西呢？”
周宁从包里不知道拿出了个什么递给了她。
她自始至终都没看章满一眼。
但她的眼睛始终亮晶晶的。
哪怕隔着车窗和身边的周宁，章满还是在下午的某个时刻想起了这个姑娘。
身边的人在笑，问章满哪里又找到一个。
章满不回答，脸上的笑却是没下去过。
就在这边闹得火热的时候，章粤的鼻尖若有若无嗅到一丝香味，淡淡的，不算好闻。
他偏头看向身边靠近的人。
那是李晓婷。
晓婷笑着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章粤明白她这个笑的意思，声音低低的:“你早就知道她回来了？”
晓婷点头:“人都回来小半个月了，就那天你给那个多多庆生，我不没去吗，就是去接她去了。”说着看了看章粤身边漂亮的女孩。
那姑娘看着还是大学生，穿着件纯白色连衣裙，裙子上面没有招摇的花纹，只有泛着银的碎钻散落在洁白的布料上。她发丝顺滑，柔软地披在肩上，整个人在包间华丽的灯光下显得格格不入，却更加温柔。
章粤看着晓婷的目光在自己和身边的女生之间穿梭，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这个发小摆了一道。
章粤浅笑一声，然后把烟按在烟灰缸里面，留下灰色烟灰散开。
钱多多没有听到章粤和李晓婷的谈话，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但又不知具体。
她今天晚上不知道第几次拿起面前的西瓜汁抿了一口，然后咽下去。
西瓜汁甜甜的。
章粤注意到了她刚放下去的快空的杯子，柔声说:“晚上少喝点，免得睡不着。”
钱多多看着灯光下闪着流光的杯子，点点头。
人往章粤身边靠了靠。
章粤轻拍她的后腰，像是安抚。
李晓婷看着这对小情侣，低头不语，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不知道要跟谁发写什么。
章满他们在等的时候也不会闲着。
先是玩牌，牌玩够了就开始唱歌。
唱的最带劲的就是章满。
第一首是于文文的《体面》。
唱的时候只有服务员打开了门，他满怀期待地抬头最后把哥唱得更加撕心裂肺。
第二首是陈粒的《走马》。
差不多唱到一半的时候门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人不是服务员。
她皮肤白皙，微微上翘的眼睛下方有颗黑痣，眉毛像是古早泰剧的女主角，她涂着淡淡的唇蜜，唇上潋滟着水光。一件黑色吊带外面套了件浅灰色开衫，到脚裸的同色系阔腿裤遮住了一半的德训鞋。
这是郁薇。
郁金香的郁，蔷薇的薇。
她像是花一般的姑娘。
郁薇推开门后有一瞬的惊讶，她没想到屋子里坐着十来号人。
更没想到的是，她回国后第一次碰到他竟然是在这个地方。
和她每次想象的场景都不一样，还有他的女朋友，比他们口口相传的要好看得多。
章粤毫不避讳郁薇的视线，更加强势地看着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整个人隐在灯光的角落，手上的烟闪着亮光。
郁薇懊悔自己没戴上那副度数高的眼镜：她看不清他昏暗灯光下的眼睛。
李晓婷托着腮，看到她后伸手打招呼。
郁薇看到后回报一笑。
李晓婷正欲起身，看到一边的章满放下了麦克风。
周宁坐在高凳上，一只脚放在椅上，一只脚脚尖触地，跟郁薇打完招呼后整暇以待地看着支支吾吾的章满。
章满从来都不是什么羞涩的小男生，看到郁薇后走过去跟她自我介绍。
他在距离她二十公分的时候停下脚步。
“章满，文章的章，圆满的满。”说着向她伸出了手。
郁薇笑着握住:“郁薇，郁金香的郁，蔷薇的薇。”
她笑起来右脸颊有个小小的梨涡，章满无端生出几分紧张来。
“去那边坐吧。”章满带她走到周宁那边。
他不知道她认识李晓婷。
两拨人就这么被一道横着的沙发切割开来。
章满随意挑了几个人介绍给郁薇。
介绍的这几个都是他玩得来的好哥们儿。没介绍的那几个，一种他确乎忘了人家叫啥。一种便是昏暗灯光里面的章粤，章满想，就算介绍了，他舅舅可能也不会搭理人家，便没做这个无用功。
郁薇歪头听他介绍，每介绍一个她都会随着章满的手看向那个人，然后对其一笑。
介绍完之后周宁问郁薇来不来唱歌，郁薇一口答应下来，走过去坐到了刚才章满做过的地方。
李晓婷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下一首是你前几天朋友圈发的，你肯定会唱。”周宁在郁薇的耳边小声说道，过会儿加上句:“我会陪你的。”
郁薇点头，明白周宁选歌的时候下了些功夫。
只可惜，事态不会像周宁想象中那样发展，也的的确确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发展。
切歌的时候周宁低头看了眼发亮的屏幕，等意识不是自己的歌的时候郁薇已经唱了起来。
那是首英文歌。
“《thousands of years》对吗？”钱多多偏头问一旁的章粤。
他淡漠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
郁薇突然转头。
李晓婷看到她顺着转头的方向看了眼身边这对倒霉情侣，随后对章满露出了笑。
她的笑很漂亮。
和她的嗓音一样。
周宁在第二段的时候和她一起唱，看到旧友和章满相视一笑的时候，她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但她不知道郁薇的假笑，最漂亮。
一首歌唱完，人群中响起掌声。同样拍着手的还有章粤的小女友。
章满走过去，周宁知趣地离开
屏幕的灯光在身后亮着，章满离开话筒，和郁薇咫尺之遥。
“我们一起唱一首？”
郁薇对着他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章满开始找歌。
是首老歌，但也是首求婚战歌。
Taylor的《love story》
郁薇眸光微动，陪着他唱完了这一首歌，下去坐在了章满身边。
“喔噢！人长得好看就算了，没想到老师唱歌还这么好听。”
一坐下，郁薇便听到了这些奉承。
面前坐着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他们有的画着浓妆，有的只画了个上斜的眼线，还有的铺了个粉就来了。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都很年轻。
哪怕她心里清楚这些夸赞都只是因为章满在身边，郁薇还是将所有的赞美招收不误。
周宁没说什么时候走，郁薇也没问，她偶尔看看表，看着时针的走位不时用眼神提醒周宁，可这个朋友总是将目光避开。
郁薇只能继续周旋，唯一在周旋时分心的便是拿起手机给李晓婷发了一句话。
没过多久，章粤便喊了章满一声。
章满回头看自己这个年轻的舅舅，此时章粤已经站了起来，气势更加迫人，他搂着钱多多的腰:“走了。”
章满点头。
章粤没有多留，和钱多多亲密地离开。
他的手还放在姑娘的腰上，看着两个人亲密的模样，郁薇心里“啧”了一声。
身后突然被拍了一下，郁薇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李晓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这边来。
李晓婷看了眼章满:“我和我老同学还有话说，先把她带走喽。”
章满脸上露出疑惑:“你们是老同学？”
李晓婷瞪他一眼:“怎么？觉得我考不上985？”
章满连忙摇头，李晓婷是个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清楚。
郁薇也顺势跟他说再见，顺便提了一嘴明天学校的讲座。
郁薇起身准备走的时候，留在原地的李晓婷把她拉了回来:“联系方式，人连你微信都没。”
郁薇听后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拿出手机加上了章满的好友。
等二人加上好友之后，李晓婷才走在前面，郁薇跟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