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路小竹觉得自己已没有什么不适,身上也有了力气,便想着拜会九公主当越早越好。不料七公主一早来了,不冷不热问候了两句,那日路小竹中毒时她并不在宫内,故而对此事一无所知。虽然七公主的话总是不中听,但路小竹知道她心地不坏,不说她公主身份、金枝玉叶,一般人的难事、繁事到不了她眼前,单凭皇后对她宠爱有加,岂会允许乌糟事烦扰到这个宝贝女儿,故而说七公主是一株生活在温室之中的娇花也不为过,她哪里懂得人心险恶。其实某种程度来说,路小竹倒有几分喜欢她的性格,凡事直来直去,不会弯弯绕绕,总比背后捅刀子好得多。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七公主,路小竹往飞霜殿走去,春桃和秋梨甘作两个跟屁虫她也不介意,果不其然,待要进室内之时,九公主的人拦下了她们两个,只准在殿外等候。飞霜殿地处偏僻,与池山院相去不远,路小竹刚刚恢复,虽然她身体向来很好,可病后走这么远的路也难免有些辛苦。路小竹进屋与九公主互相见礼,见她与自己年龄相仿,甚至略小一点,仍稚气未脱,脸如鹅蛋、腮凝新荔、眼如杏核、唇如激丹,娇憨可爱,观之可亲,好像她们早就认识似的,故而也不觉得拘束,几番寒暄过后就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并亲手送上从南疆带来的茶。此时九公主也在细细打量她,见她身材苗条,五官精致,眉宇之间有股英气,却又不失女性娇柔,不愧是平南郡王的掌上明珠,通身气派自与他人不同。大概这两人都是以貌取人。路小竹开门见山,“我听婢女说,是你请了太医来看我,这才救了我的命,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开口。只是,你能否将那日详情跟我说说?”九公主诧异道:“怎么,那日的事没人告诉你?”路小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第一次见面很多事不便开口与人言,九公主见她如此猜出她许是有难言之隐,便说:“当日我正巧路过,看到一个小宫女在路上哭,便上去问了一下,她说她家主子病的快死了,可太医署的人不认识她将她轰了出来。我见这小奴忠心,才亲自走一趟替她请了御医。后来我也问过御医,你究竟得了什么病,可他却三缄其口,只说将你治好便罢了,其余的不让我多问。”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路小竹,又小心翼翼地说:“恕我直言,你最近在宫中可有得罪什么人?”路小竹不解,“为什么这么问?”九公主若有所思,身子靠近些小声说:“若御医是这副说辞,你八成是被下毒了,所以教你想想可有得罪什么人。”此话也印证了路小竹的判断,她不是突发疾病,而是被投毒,而投毒之人,很可能就是那日给秋梨药的人,不过现在此人难以追查,唯一的线索恐怕只有秋梨,故而路小竹摇了摇头。九公主也不再多言,把一盘点心推向她,“你尝尝这个,我最喜欢的金乳酥。”金乳酥色泽金黄,上面还浇了桂花蜜,路小竹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口感细腻扎实、满口乳香混合淡淡桂花香,果然回味无穷。
九公主问,“听闻贵妃已为四哥选定了王妃,正想着要父皇赐婚,结果眼下出了这种事,恐怕又要耽搁了。”路小竹听这话奇怪,问道:“出了什么事?”九公主诧异,“你还不知道?昨夜四哥醉酒大闹宴席惹父皇不快,父皇虽面上没说什么,但终究会在心里记上一笔,听说今早起来四哥去给父皇请安,父皇都没见。我还听到一个传闻,说四哥昨夜是被人在酒中下药,贵妃正四处拿人呢!”
“竟有这事!”这下轮到路小竹诧异了,想不到她中了个毒竟错过了这么多事,也惊叹这九公主,看起来足不出户、远离纷争,消息却能如此灵通,看来宫里的人各个都不简单。九公主又状若无意地感叹:“四哥就要成婚了,想必七姐姐也快了,这宫里能作伴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哦?莫非七公主的驸马已有人选?”
“也没说定,不过他俩自幼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总比嫁个不认识的人要强,可我听说不知为何皇后却不十分满意。”
路小竹好奇心被勾起,“说了半天,这人究竟是谁啊?”
九公主笑了笑,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才肯道来:“说来也巧了,这人我还认识,就是我阿兄的伴读—吏部侍郎之子,张寂。”
路小竹惊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今日竟能得到这种消息。她低着头,双眉微蹙,只是现在还不是细想的时候,便绕开话题,又与九公主谈天说地,觉得果然志趣相投。一晃到了中午,路小竹不便打扰,便告辞离去。虽已过元旦,天气还有几分微寒,春桃和秋梨就这样一直等在门外,她们许久不曾被这样对待,脸色铁青也不知是冷得还是气得。回房后路小竹细细思量今日九公主所说,或许是自己多心,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像是要告诉自己什么,特别是七公主的事,但不论怎么说,多知道些消息也没有坏处。
路小竹走后,下午五皇子宋晔进宫来探望妹妹,九公主霜霜将今日和路小竹所说事无巨细告诉了他,宋晔听了点了点头,又问:“她听了七公主的事有什么反应?”霜霜仔细回忆了一下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好像想了想,但什么也没说。”
“嗯”宋晔应了一声。霜霜却是心急火燎的,“怎么样阿兄,宴席上的事可都处理干净了?可千万别留下什么把柄,我听说今日一早贵妃就满宫拿人呢。”宋晔轻笑一声,摸了摸霜霜的头道:“放心吧,早就处理干净了,他们寻不到的。”宋晔看着霜霜为他着急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熨帖,她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更是这世上与他最亲近之人,自从韩昭仪离世,兄妹二人便相依为命,彼此都是对方最可靠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