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这里一向无人问津,他早已习惯了。可四皇子不一样,自太子薨逝,朝中很多人都认为四皇子继任顺利成章,可如今竟被大哥后来居上,特别是朝里有些小人惯会见风使舵,如今大皇子立功归来,这些人铆足了劲儿地拍马逢迎,如此巨大的落差想必没有几人能受的了。四皇子一个人喝着闷酒,看着大皇子的脸笑得像包子一样咧开了褶儿,那些人像苍蝇一样在身边嗡嗡又不能将他们赶走,恨不能立刻拂袖而去。五皇子并未上前安慰,这是他们的默契,在人前保持距离。
宫宴接近尾声,众人酒足饭饱,有的尽情欣赏美人歌舞,有的频频敬酒恭贺新岁,还有的已然醉酒,飘飘欲仙,圣人对各位爱卿尽得其乐喜闻乐见,认为这才是盛世之风、□□气象。四皇子许是喝得急了些,不免觉得有些头痛,他又接连夹了几筷子爽口菜蔬,突然,他看到面前地毯上似乎趴着一只老鼠,心中不免纳闷:这大殿之中,怎会有老鼠呢?这只老鼠还十分大胆,在地上转了两圈便爬上一处灯树,大殿之中有许多灯树,被做成莲花荷叶的样子,造型逼真、设计巧妙,花、叶之上可放置烛火,黄色的烛光照的整个大殿宛如白昼、金碧辉煌。那老鼠在灯树人窜上窜下,四皇子看得直犯迷糊,正欲吩咐旁人捉鼠,那老鼠却一蹬腿不慎踢倒一支火烛,烛火掉在帷帐之上,火苗如蛇瞬间窜了起来,四皇子被吓得不轻,连忙从坐榻上起身拍着大腿喊道:“着火了,着火了,救火······”只是不知为何,周围人仍醉心于声色酒肉根本置若罔闻。这下他彻底慌了,眼看火势蔓延,烧落的帷幔残骸犹如一个个小小的火种,掉在诸位大臣身上,这些大臣这才缓过神来一个个不断拍打衣裳,有的甚至在地上翻滚试图扑灭火苗。四皇子眼看这太极殿从歌舞升平变成人间地狱,熊熊烈火即将吞噬一切,这时候有一个全身着火的人向他跑来,他吓得连连后退,定睛一看这人居然是汪公公!宋晔瞬间双腿打摆,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眼看汪公公就要像他扑来,他下意识以手遮面大叫一声:“啊!”就在此时,他清醒了过来,眼前哪里还有什么老鼠,更没有什么火海。原来是他刚刚在大殿上不断挥舞双臂、状若疯癫,周围人怎么叫他他都好像没听见一般,情急之下,还是大皇子将一杯水径直泼向他,没想到真的破除了他的幻觉。
四皇子回过神来,看到乐师歌伎均停止了动作;满殿朝臣齐刷刷看向他,各个表情怪异;再看父皇的脸色,早已阴沉如水,他连忙从席间出来,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边叩头边连连叫道:“儿子知错,儿子知错,儿子方才也不知是怎的,突然产生了幻觉,一定是······”他刚要说“定是有人投毒下药,可是他立马想到,今日宫宴何等重要,他怎可胡说使朝臣不安,再说他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查出来,即使有人投毒也要等今日过后慢慢查才行,于是他改口说道:“一定是儿子不胜酒力,一不小心喝多了闹了笑话,儿子该死!”皇后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下来,她生怕璋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使圣人下不来台,错上加错,于是赶紧打圆场说:“今晚这酒入口绵柔后劲儿却大,定是他小孩子贪杯喝得太急,闹了笑话,还请诸位大臣不要见怪。”宋璋忙接话道:“正是。今夜儿臣高兴,喝酒贪杯,请父亲责罚。”皇帝也收敛了情绪,面色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道:“呵呵,的确是好酒,就连朕也要喝醉了。今天是元旦,高兴的日子,就该君臣同乐,歌舞不息,通宵达旦,喝醉了也无妨。”众臣纷纷点头称是,陛下停顿了一下,接着吩咐道:“四皇子既醉了,就早些回去休息,来啊,送四皇子下去休息。”又对群臣道:“他小孩子酒量差,你们不必介意,继续宴饮便是。”于是群臣推杯换盏,美人歌舞继续,刚刚的一切就好似没有发生过一样。
四皇子坐着肩舆被送到贵妃宫中歇息,贵妃担心四皇子喝多了不舒服,早已命人备下了醒酒汤,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过来了。贵妃见四皇子被两个太监架进来,垂头丧气,忙命人接过来,上前关心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喝了酒又不舒服了?知道嘱咐你也是白嘱咐,我命人备了醒酒汤,你快喝了睡下吧。”四皇子聋拉着脑袋,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我不喝,我没醉!”贵妃见他如此,也不勉强,仍好言哄着他:“好好好,璋儿没醉,快去躺着歇歇吧!”四皇子歪在榻上,见她只是哄自己,根本没把刚才的话当真,更加着急大声道:“我真的没醉!我定是被人下药谋害了!”贵妃听闻大惊失色,怔怔看着他,四皇子便将宫宴上发生的事详细说给贵妃,又说道:“害我之人我心里已有数,若是我没猜错,定是大哥,我看见那个斟酒的小宫女和他眉来眼去,一个劲儿地给我倒酒。又是他,用清水将我泼醒,若如不是他下药,他怎么知道这幻觉如何破解?”贵妃听到这里,已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好你个宋衍,竟敢陷害我儿,让他在宴席上出丑!”又对宋璋说:“好孩子,今晚你先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就派人去拿那个宫女,无论如何也要审问清楚,再请你父皇做主。”宋璋此时委屈至极,态度也不向刚才那么骄横,拉着贵妃的手说道:“您一定要为儿子做主啊,大哥他欺人太甚,要为儿子做主……”宋璋闹了一夜也倦了,喝下醒酒汤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只剩贵妃一个人一宿不曾合眼。一天之中接连两个打击让一向在后宫横行惯了的她很不痛快,只待明日又有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