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许久后,楚怀夕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因酒精而发软的身体,缓缓站起身。

    她眸底染上一丝决绝,伸出手,拽住徐以安手腕,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执拗:“跟我来。”

    徐以安下意识想挣脱,却在触碰到楚怀夕冰凉的指尖时,动作倏地顿住,任由她拉着。

    舞池斑驳的光影掠过她们交缠的指节,如同穿过生锈的时光甬道。

    当踏入旋转楼梯时,徐以安眉头一皱,余光看向楚怀夕的裙摆。

    两人离得不进也不远,远到红色裙摆没能擦过白色西裤,近到四处都是混着酒精的柑橘香。

    休息室暖黄色灯光亮起的瞬间,徐以安的目光钉在沙发扶手的凹陷处,楚怀夕倏地转身,将徐以安抵在墙上,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猝不及防的徐以安视线飘回对方泛红的眼角处,咬牙强压下想拿出包里消毒液的想法,右手食指指甲一下一下掐着中指的指腹。

    楚怀夕盯着对方镜片上倒映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轮廓,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拇指碾过对方紧抿的唇线,“徐以安,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不会后悔吗?”

    怕她说不会。

    更怕她说会。

    醉意氤氲的吐息缠绕耳际,徐以安后颈渗出的薄汗在暖光里蒸腾。

    她偏开头,视线掠过凌乱的双人床,定格在丝绸睡袍,松开指腹,“不会。”

    楚怀夕笑了,指尖划过徐以安颈动脉,“你难道都不会想念我吗?哪怕是我的身体。”

    微凉的指尖抚上颈动脉时,徐以安想起解剖课上导师的话:这里跳动着人最诚实的语言。

    可她依旧摇头,“不会。”

    楚怀夕又笑了笑,缓缓凑近,呼吸喷洒在徐以安脸上,带着龙舌兰的浓烈气息。

    楚怀夕的呼吸里掺着的酒香,像热带风暴席卷过解剖室般规整的人生,徐以安心跳乱了一拍,闭上眼睛。

    当两人的嘴唇即将触碰在一起时,楚怀夕蓦地偏过头,吻堪堪落在徐以安侧脸上。

    当楚怀夕的唇偏离轨迹时,徐以安轻咬住舌尖,她想,只是为了克制住追吻的本能。

    楚怀夕兀自摇了摇头,缓缓松开徐以安,后撤半步,裙摆在地毯上拖出蜿蜒血痕。

    她抱臂虚靠在对面的墙上,垂下眼帘,轻声说:“徐医生,我原以为我会一直贪恋你,贪恋你的姿色,贪恋你身上的味道,贪恋你唇角的温度,和百分之一你会爱上我的可能。可是,就在刚才,我发现我不想再和你接吻了,看着你,我的心跳也不会再加速,就连我的身体也对你没有反应了。所以,我不期待你会爱上我了。”

    徐以安指尖掐进掌心。

    没有谁的心跳能永远为谁紊乱,就像消毒水终会蒸发,晚香玉总要凋谢。

    “最近我在想,我的出现对你是不是一种困扰呢?我是否是你循规蹈矩人生里的错轨?”

    停了一下,楚怀夕抬眸看向徐以安,语气认真,“徐医生,我想问你三个问题。”

    徐以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说。”

    楚怀夕移开视线,嗓音很轻,“有没有一瞬间,你因为认识我这个人,而感到开心?”

    休息室的柑橘熏得人眼眶生疼,徐以安不露声色地颤了颤眼睫,如实答,“有。”

    楚怀夕点了点下巴,又问:“你有没有一刻对我动过心?”

    徐以安闻言想到凌晨五点办公室沙发上的缩影,保温盒里适口的饭菜,永远倾斜的雨伞,柔软的围巾,柠檬味的冰块,和此刻的“徐医生”。

    她垂下眼帘,将左手抄进西裤口袋,摸了摸智能手环的表带,“有。”

    楚怀夕露出释然的笑,沉默半晌,“好,最后一个问题,徐医生,你喜欢我吗?”

    徐以安莫名想起上周手术室里逐渐平直的监护仪,那些象征生命的绿色波浪,终究会化作永恒的直线。

    她破碎的喉音带着玫瑰刺,“不喜欢。”

    有些伤口不需要缝合。

    她再次选择放弃治疗。

    这一刻,楚怀夕非常感谢徐以安的坦诚。

    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人便会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人与人之间,有过一瞬间便足够。

    楚怀夕沉默许久,看着徐以安,眼角的红晕消耗殆尽,一字一顿地说:“徐医生,我们的床伴关系到此结束,你走吧。”

    这人眼尾上挑的弧度与初遇时别无二致,只是在目光相接的刹那,一汪春水骤然结冰。

    徐以安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后,她吐出一个音节,“好。”

    门扉合拢的余震中,徐以安解开衬衫第一颗纽扣,走廊灯光斜切而入,将她的影子钉在苍白的墙上,如同一具等待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

    季瑾溪在第一时间便得知了自己两位好友的决裂,翌日一大早,她便拄着拐杖前往徐以安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

    季瑾溪推开病房门,九月的风裹挟消毒水味从百叶窗涌进来,凉飕飕的。

    她缩了缩脖子,直奔主题,“老徐,其实楚怀夕接近余岁安是我…”

    徐以安写病历的手顿了顿,冷声打断,“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一句都不要。”

    季瑾溪一噎,眉头紧皱,“你俩至于吗?”

    “至于!”徐以安推了推眼镜,淡漠道:“我们都该回到既定的轨道。”

    季瑾溪想到有同样想法的楚怀夕,在心底叹了口气,扁了扁嘴,“行吧,我不提了。”

    一周后,康复出院的季瑾溪约楚怀夕在一家安静的餐厅吃饭。

    灯光柔和地洒在餐桌上,周围的人们轻声交谈,营造出一种静谧的氛围。

    宿醉的楚怀夕姗姗来迟,季瑾溪抬眼看向楚怀夕,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和关切。

    两人点完餐,短暂的寒暄过后,季瑾溪终是忍不住开口,“夕夕,你真的放下老徐了吗?”

    楚怀夕闻言手一抖,拿起的水杯差点没拿稳,她稳住心绪,咧着嘴笑,语气夸张,“当然放下了,说实话,我现在完全想不起她长什么样了,哈哈哈哈…”

    楚怀夕的笑声引来其他客人侧目。

    “你笑声能不能小点!”季瑾溪嗔她一眼,眸光一转,指向斜对面的女人,一本正经,“你看那人和老徐像不像?”

    楚怀夕闻言转头望去,使劲摇头,“你什么眼神啊!她俩明明一点都不像好嘛。徐以安皮肤比她白,眼睛比她大,而且双眼皮深深的,山根也很高,嘴唇还薄…”

    倏地,她止住话。

    季瑾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挑眉一笑,“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楚怀夕抿了抿唇,“这不是记忆突然回笼…”

    季瑾溪没被她的话糊弄,“别骗我了,你明明没有放下,明明不开心…”

    楚怀夕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真的,你别多想。我现在生活挺好的,自由自在的。”

    这时,服务员端上了菜,楚怀夕连忙拿起筷子,转移话题,“快吃吧,这家菜味道还不错。”

    季瑾溪没动筷,直直盯着楚怀夕,“你要是难受,千万别硬撑着,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楚怀夕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我真没事,只是偶尔回想起这半年的日子,就觉得自己怎么可以那么恋爱脑。现在挺好的,我不用再失去自己,她也不必再委屈求全。”

    季瑾溪重重叹了口气,“行吧,你要是有什么心里话,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开导你。”

    楚怀夕点头,“快吃吧,吃完陪我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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