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绣线藏锋
蝉鸣似火,将七月的京城炙烤得如同蒸笼。镇国公府的绣房里,冰盆散出的凉气也难以驱散闷热。林知夏半倚在湘妃竹榻上,手中银针在鬓边轻轻一抿,借着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指尖灵巧地穿梭在月白缎面上。金线绣就的并蒂莲在绸缎上逐渐成型,每一针都精准得如同算计好了一般,可她眉间却凝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绣房窗棂半开,几缕槐花香混着远处市井的叫卖声飘了进来,与她腕间铜铃偶尔发出的轻响交织在一起。这看似普通的声响,实则是她在京城各处暗桩传递消息的独特暗号。林知夏表面在专心刺绣,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姑娘,城西布庄新到的蜀锦被苏记截了。"小丫鬟绿芜捧着茶盏,小心翼翼地靠近,压低声音说道,"掌柜说对方给的价钱高出三成,布庄老板根本没法拒绝。"
林知夏手中的银针猛地一顿,绣布上未完成的莲瓣处瞬间渗出几点血珠。苏记,正是她继母的娘家产业。这段时间以来,苏记明里暗里与她经营的胭脂铺处处作对,不仅在货源上争抢,还在客源上使绊子,显然是想彻底掐断胭脂铺的生路,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商业版图摧毁。
她将染血的帕子叠好藏进袖中,目光变得愈发冷冽。忽然,三日前在陆昭钱庄见到的那封密信浮现在脑海中。信里详细说明了朝中保守派正在暗中煽动御史,准备联名弹劾女子营商违制。这两件事看似毫无关联,却像两张逐渐收紧的大网,将她逼入绝境。
"去把青黛和墨竹叫来。"林知夏放下绣绷,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待两个心腹丫鬟到齐,她展开一卷泛黄的《天工开物》,指尖划过记载织物印染的篇章,"苏记抢得了蜀锦,我们便从绣法上破局。"说着,她取出一张自己绘制的缠枝莲纹样——不同于寻常绣品,这图案正反两面呈现不同色彩,花瓣纹路暗藏摩斯密码般的排列规律。
夜色降临时,林知夏带着青黛、墨竹悄悄出了后门。七拐八绕间,她们来到朱雀大街最热闹的绸缎庄。二楼雅间内,七位绣娘早已等候,她们表面是各绣庄的头牌,实则是林知夏暗中培养的情报网骨干。
"诸位姐姐。"林知夏展开新改良的缠枝莲纹样,烛火映得她眼底波光流转,"这种双面异色绣法,三日内务必教会各自手下的绣娘。苏记想要垄断绣品市场,我们偏要让他们连边角料都抢不到。"她详细讲解针法要点,从如何用丝线分层过渡色彩,到怎样在绣制时暗藏信息符号。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林知夏掀起珠帘,只见街对面茶棚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被几个壮汉推搡。那书生怀中滚出的画卷,正是她设计的新纹样。
"拦住他!"林知夏冲下楼时,一袭玄色衣摆正从街角闪过。待她追到巷口,只看到书生蜷缩在地,怀中的画卷已被换成空白宣纸。书生颤抖着递来半枚刻着裴字的玉佩,便昏死过去。
"林姑娘,好手段。"陆昭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折扇轻点地面,扇面上新题的"巾帼"二字墨迹未干,"裴家暗卫的绣春刀,你可还记得模样?"他弯腰捡起玉佩,月光下,玉质温润却泛着冷光。
林知夏攥紧玉佩,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裴砚果然在监视她,不仅想摧毁她的事业,更要将她困在过去的牢笼里。夜色渐浓,陆昭递来一盏灯笼,暖黄的光晕中,两人目光相触,达成了无需言语的默契——这场关于自由与尊严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林知夏藏在袖中的缠枝莲纹样,将成为刺破黑暗的第一缕锋芒。